時間一晃,便是四日而過,明天便是九九重陽之時,也是和鴻醉約好的除魔之時。
這日晚間,秋虹坐在院中石桌旁,就著一盤果脯堅果、桃酥糕點,獨自一人品著蟠桃靈酒。
前三日從老木匠李老漢那里繼續學著木作手藝,在他表示將自己一生的經驗都算是講完后。
秋虹帶著一本手抄的木匠全書,留下些許的俗世錢財,順便問了一下誰是涑玉城中經驗最豐富燒制陶瓷器具的師傅。
再得知了答案之后,便飄然離去。
今天一日,便是在同那位老人家學習這門技藝,可惜由于時間的緣故,也只是了解個大概。
同樣的要了一本記載著技藝秘傳的手抄本,秋虹同老人家告別。
只待今晚一過,就去斬了那瘟魔,好回山了去。
幾日過去,田茹早就對城里有了些熟悉,一開始她央求著秋虹帶她出去玩耍,到了后來他便索性讓她獨去,但也放心的很。
涑玉城中無有宵禁,如此之時,街上燈火如明,依舊有不少的攤鋪尚未收,只不過是行人甚稀而已。
“這妮子,越來越沒數了。”
秋虹感嘆一聲:“這般時間了,竟然還不回來。”
搖搖頭,秋虹輕啜一口靈酒,拈起一塊桃酥扔入嘴中,細細品嘗。
半空杏樹枝干搖曳,然后伸下一條,獻上一枚最為紅潤,靈機豐厚的杏子。
咕嚕嚕的直接落到秋虹手掌邊。
他受用的拿起,卻是沒有去尋找田茹的打算。
“也罷,到底是個孩童心性,誰又不喜歡熱鬧的城市,而愿意在山上天天吃素呢!”
秋虹是理解她的。
今日是在涑玉城中待的最后一日,索性便由她在外面多玩耍上一會。
有鴻醉守在子鼠山口,盯著青道人。
秋虹也不虞他突然下山,作出些動作。
現在的青道人,不過是甕中之鱉罷了。
什么時候入鍋,那便要看掌勺大廚的心意才是,不過明顯廚子們已經為他選好了上鍋的黃道吉日。
“你呢?”
秋虹忽然對著只他一人外,便再無它人的院落幽幽說道:“我與小茹交談之時也不曾遮掩或是避過與你,想必你此時也知道了我們明日便會離開,不知你是何想法?”
“若是愿意留在這城中院落的話,我便會為你聚攏那殘余的天一真水煞,從此往后你二者便可相互滋養而生,算是可以互稱的一聲雙修道友了,千百年后,未嘗不可有成道之機。”
秋虹方一說完,便見它不住的上下搖擺。
按照先前所說,這倒是不愿了。
他早有些預料,也不吃驚,既然開口自然是準備好了兩種選擇來予它選擇,否了第一,那便只能為第二種了。
秋虹便再道:“若是不愿,那便和我一同離去,我那山中小院也是頗為空曠,正好去了為我做一遮陽擋雨之物。”
“這樣,你可愿意?”
唰唰。
比先前更劇烈的聲響傳出來,只見它整顆樹都在左右的晃動。
風吹動在枝葉之上,竟然還隱隱的傳來一陣嘻嘻嘻的歡笑之聲。
“好了,好了。”
秋虹笑著說道:“我已經知了你的選擇,事不宜遲,今日便處理了,明日還有要是再身,卻是無暇再去照顧你。”
說罷,他手指一點桌上利凈的杏核,放出一點真氣做引子。
“此時不來,更待何時!”
他輕呵一聲。
頓時間,一旁的杏樹無風自動。
靈性光華涌出,凝聚成一個手腳俱全的小杏人,在空中蹦跳幾下,一躍到了桌子上,挺著身體走了幾步,合在杏核之中,沒了身影。
“嘿,生出了靈性的靈植就就這點方便。”
秋虹伸手將其拿起,掂了幾下,臉上露出幾分羨慕的味道。
像這般的靈植,可以舍了身體,將靈性灌注在自己的果實種子之上,再尋它地生根發芽。
除了再長身體上有些麻煩上,簡直可以算的上是神奇。
若是換了修士來,奪舍之法千難萬難,成了之后更有百般劫難加身,可沒得它們這般的簡單。
雖有幾分羨慕,但秋虹也不打算多做探究,這是它們之生來天賦,卻是學之不來的。
或許便是由于大道憐其成道艱難,方才給它們這般可以重來的機會。
玩耍幾下,秋虹摘下二氣葫蘆,擰開塞子,放出玄光將其藏在中心處的空間之中。
青冥法印不能存儲有生機靈性之物,只能放些死物,若是將其放了進去,取出來的可就成了一枚普通杏核,他之一番辛苦就白費了。
此時再看那杏樹!
只見雖然仍然有靈機纏繞,碧光瑩瑩,但卻失了那般最重要的靈性,再次成了一個沒有意識的存在。
不過,其下天一真水煞未失,數百年后或許有再度孕育出來的可能,但到那時卻非是原來之意,與原來再無瓜葛。
當然前提是它不被其他的修行人士發現,過度壓榨,方能有此機會。
不過日后的事情,與秋虹當是再無交集,他與這院子的緣分已經到此為止了。
抬手將酒杯填滿,空中半月高懸,正想著是不是要再去練上幾道根本法力,將謫仙劍的禁制再往上煉上一重,好在明日的斗戰之中,更加穩妥一些,生不出什么意外。
這時,田茹從敞開的院門中風風火火跑了進來。
懷中緊緊抱著長劍,似乎是有人要搶一般。
隱約大概中有個牛形狀的青白玉,被她拴在腰間,此時正在左右搖擺著,尚來不及平靜下來。
“師......師兄,有人想要我的劍。”
田茹大喘氣的說道:“有個壞蛋想用糖葫蘆和我交換,不過本姑娘可不是小孩子了,又豈能上他的當!”
她一臉的驕傲模樣。
然后將懷中長劍安穩的放在桌子上,這才端起一旁晾涼的茶水,咕嘟嘟的喝了下去。
“想要劍,莫不是......”
秋虹心中有了些猜測,問道:“想要蒙騙你那人是何模樣,小茹你可看清了?”
“咦!”
田茹糾結的皺起了眉頭,道:“我明明是記得他的相貌的呀,怎么這個時候想不起來了呢!”
秋虹明了,這卻是那人的法術生怪。
目的是為了讓修為低于他的修者和凡人記不清他的樣貌,算是一種不錯的隱藏手段。
他道:“看來是有備而來啊!”
他自然明了是這劍原先的主人家找上門來了,不過他也心中不慌。
淡然的飲了一口靈酒,高聲道:“道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敘呢,躲躲藏藏可非是正道之舉。”
“哈哈哈。”
外面傳來一陣掩飾尷尬的笑聲,繼而一陣清亮帶著些爽朗的聲音傳來:
“道友錯怪了,在下不過是看令妹身攜寶物而卻無力護持,怕她被惡人欺負,這便暗中護持一番。方才親眼見她安全歸家,正要離去,卻被道友一下子道破行蹤,只好現身一見。”
說著,溫潤月光下,有些暗淡的門扉出,出現了一道身影。
只見他身著黑白二色道袍,其上繡陰陽魚,頭戴玉冠,腳踩水火履,扮相著實不凡。
而且生的也俊秀異常,看其面貌年歲應該也不大的樣子。
秋虹聞言失笑出聲,道:“這么說來,我卻是要感謝道友幾分才是。”
“既然如此,那道友不妨進來飲上一杯清茶,算是我聊表一番謝意。”
卻是張口將靈酒飲盡。
“師兄,就是這個壞蛋,”
田茹一見他出現在門口,登時之間就回想起樣貌來,趕忙向秋虹說道。
于此同時還一把抓過桌上的長劍,躲到秋虹的背后,漏出個腦袋來警惕的看著他。
“道友客氣了,卻是不用稱謝。”
面前那人搖了搖手,客氣道:“不過,我與令妹多有誤會,還望道友不要放在心上。”
“童言無忌,倒是要讓道友多多擔待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此時態度還好,秋虹自然也不會惡言相向,且看他有何心機謀算。
便輕輕捏了下田茹的胖臉蛋,讓她莫要在意,然后喚她去屋中將煮茶之類的工具尋來。
見田茹不情愿的磨蹭進了屋中,那人這才邁步向前。
直接到了秋虹坐著的石桌旁,打了個道式,口中道出自家姓名。
“我姓喬名恒景,道友直接喚我恒景便可。”
說罷,他便不見外的自做了下來。
“哦,姓喬?”
秋虹看著這個曾今打過照面,街頭賣菊花酒的修士,意味深長的道:“恒景道友,不知喬躍海你可熟識!”
“正是家父。”
喬恒景淡然的承認下來,繼而又面帶感謝道:“多謝道友前些日子,施以援手救了在下雙親兩條性命,我這有些靈丹,正合修行奠基所需,便予了道友,雖然不及道友恩情萬一,但也算是聊表心意。”
他從衣袖之中掏出一個白玉雕琢而成的小玉瓶,其上陰刻著仙鶴銜芝圖,將其放在桌上。
秋虹瞧過去,只見它似宛如凡物一般,不露半點靈機。
但這正是,這般盛放丹藥之物的寶貴之處,它上面鐫刻著一個收納靈機的法陣,這樣才能讓內里靈丹的藥性靈機不至于外泄,方能在最大程度上保存丹藥,維持其效用不減分毫。
而且,如果他們看錯的話,這小瓶應該是用一整塊的暖玉挖出來的,也算的上一種不常見的靈材。
且不論內里丹藥效用如何,單是這瓶子便有著不斐的價值。
由此可見,這喬恒景出手闊綽,顯然是小有身家之修。
秋虹微笑,卻說道:“道友客氣了,本就是舉手之勞而已,這般禮物卻是太過貴重,鈞道人取之有愧,更況報酬我已經早已取了不是,兩者相消,因果不存,自然是沒什么瓜葛的了。”
心道:“小樣,以為我是那便沒見識的散修呢?”
“我這接下你的禮物,不正是上了你小子的黑當,好讓你有理由要回法器長劍。”
原來,再其掏出丹藥瓶子的時候,秋虹就洞察到了他內心的小九九。
他就是想要用丹藥來誘惑秋虹,一旦他收下了,那便意味著他同意以丹藥了結救治他父母的因果。
那么這樣一來,他可就有合適且正當的理由來向秋虹提出要求了。
可謂是步步算計,年紀輕輕的就這般心思重,想來就是師門培養的緣故。
秋虹不動聲色的將鍋扣給了他背后的師門上。
喬恒景聽到他這般說,也不惱怒,臉上也沒有絲毫的失望神情,養氣功夫顯然還是有的,
雖然知道自家算計被面前修士看破,也不急不緩的樣子。
笑道:“無妨無妨,我見令妹正在筑基的關鍵時期,便算是我予她的見面禮,也算是賠償下之前的不是。”
見他這般說道,秋虹這才點點頭。
“也罷,既然恒景道友你執意如此,我也不好卻了你的一番好意。”
“小茹,還不趕快過來謝過師叔。”
田茹提著火爐茶壺磨蹭的走過來,吞吞吐吐,明顯不情愿的說道:
“謝謝師叔。”
喬恒景面上抽了抽,無奈的接受了這個稱呼。
繼而他眼神飄向的田茹背后的長劍,同秋虹說道:“不知道友可否割愛,那法劍乃是當年家師以天機數算探查出此地若干年后將有瘟魔出世,故而留下后手,做斬魔之用。”
“我此時下山,便是因為瘟魔出世在即,得了師命前來除魔的。”
“你看,靈材之類一切都好說......”
秋虹聞言搖搖頭,手中將火爐點燃茶壺放上,道:“恒景道友,非是我不愿與你交換,想必你也看出來了了吧。”
他一手指了指田茹,又道:“那法劍此時與吾之師妹已經是氣機相連,成了她的本命劍器,若是換給了你,我這師妹日后的道途便要斷了!”
“我從恩師手中接過她代為照顧,自然是不能做出這般行為的,不然恩師回來我又該如何與他交代,其中內情,想必恒景道友定然是能夠理解的。'
“唉!”
喬恒景輕嘆一聲,他又何嘗不知此事,只不過抱著僥幸的心理再最后嘗試一下罷了。
繼而苦澀的說道:“卻是我之過錯了,若是因為我之一時除害心切,而斷了令師妹的道途,我定會內疚一輩子的。”
“只是這瘟魔,我卻是除之不掉了啊!”
“也罷,我這就回返師門,向恩師請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