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龍的第一想法就是“是不是因為多個世界融合的緣故,敵我判定系統出錯了?”
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電腦問世一百好幾十年之后,大公司上百個程序員反復調試的程序還時不時出個呢,山海經殘片在多世界融合的時候出點小差錯,何足為奇?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應該不是系統出錯。
這個世界又不是什么電腦程序,多半是山海經殘片根據自己的記憶構造出來的。既然是根據自己的記憶,那么又怎么會弄錯敵我判定呢?
他可不記得哪個游戲里面會出現這種情況!
“敵我判定”對于玩家們來說是一等一的大事,玩家們做事不論是非善惡,不分良莠忠奸,只問是敵是友。
不亮血條,什么都好說。若是亮了血條,不好意思,管你是絕世佳人還是大德高僧,玩家們都是照殺無誤的。
亮了血條就是敵人,這算是大家的共識,他當然也不例外。
這個不會錯的!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了——這些向導們已經變成了他的敵人!
想到這里,潘龍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殺氣一閃而逝。
要是什么素有俠名的正派人物,他斷不會輕易就起殺機。但這些向導不過是一群讓他連名字都懶得打聽的阿貓阿狗,行事又如此的鬼祟,再加上立場敵對——也就虧得錫安的干員們還在,否則的話,他甚至都懶得等這些人醒過來,直接一掌一個全都解決干凈算了!
“提防他們一點。”他冷冷地說,“他們身上的‘氣’已經和之前不同了。”
大角納悶地看著他,問:“什么意思?”
“現在沒時間詳細解釋,你只要知道,他們很可能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同伴,甚至可能……不再是他們自己。”
潘龍嚴肅地說。
他不是信口開河,死后復活卻心性大變、吃了某種魔藥徹底改變了人格……這樣的故事,他當年看得很多很多。以此為題材的游戲,也玩過不少。
甚至于,很多游戲里面都有這樣的橋段。
比方說某個千辛萬苦尋覓拯救家鄉的神劍,結果反而黑化成了巫妖王,先殺同伴再殺老爹的洛丹倫第一孝子 那簡直太有名了,有名到很多不玩游戲的人都知道這個角色。
潘龍懷疑向導們也是類似的情況。
所以他現在甚至稍稍有點擔心。
有道是“黑化強三倍,洗白弱七分”,這些向導們雖然之前只是一群菜逼,可黑化之后會怎么樣?就很難說了。
普通人黑化之后立刻變身強力魔怪的故事,也不是沒有嘛……
話說到這份上,大角和蘭吉爾自然不敢再離開了,兩人守在那幾個橫七豎八躺尸的向導旁邊,想了想,又退到了潘龍的旁邊。
萬一這些家伙醒過來之后實力大增,距離拉遠一些,旁邊有個高手,總是放心一些。
而且弗蘭卡也躺在旁邊,他們總要保護自己的同伴才行。
大角還拿出形如手機的便攜式通訊器,聯系了去搜索城市廢墟的三個人。
“沒事別回來……有事也別回來,出了事的話,這邊更危險。”
“沒錯,這邊更危險。你們在廢墟里面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這邊風平浪靜了再說。”
“俺沒開玩笑,你們覺得俺是喜歡開玩笑的人嗎?”
“好了,就這樣,OVER!”
關上通訊器,他提著剛剛找回來的盾牌,看著那些還跟尸體一樣躺著,胸口甚至都看不到起伏的向導們,忍不住問:“潘,你確定他們沒死?”
“確定。”
“可他們為什么一動不動的?”
潘龍看了他一眼,反問:“你確定希望看到他們動起來?”
大角語塞,沉默了一會兒,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當雇傭兵十多年,加入錫安從事靈能災難應對和靈能感染者保護工作也八年了,這次的任務是最詭異也最危險的!”
蘭吉爾笑了:“那你比老夫可差遠了。”
“是啊,跟老哥你不能比,你是咱們全錫安資格最老的。可老哥你見過這場面嗎?”
“比這更危險的情況,更詭異的情況,老夫都遇到過。什么邪神教派的血腥祭祀啊,什么在靈能爆發地區清剿感染者啊……有一次在病床上醒過來的時候,老夫自己都很納悶居然還活著。”蘭吉爾的話語里面,透出老江湖的滄桑,“那次之后,老夫覺得人一生總該做點讓自己死到臨頭可以自我安慰‘我這輩子沒白活’的事情,所以就加入了錫安——轉眼也已經五年了。”
“那老哥你覺得,他們還會不會再爬起來?”
“就像潘說的,老夫一點也不希望他們爬起來。最好他們就這么乖乖的躺在那里,老老實實被曬成木乃伊,對大家都好。”
大角哈哈大笑。
但就在他的笑聲中,那些倒在地上的向導們終于動了。
他們的手臂和腿扭曲成怪異的模樣,就像是沒有了骨頭一般,身體也扭曲著,好像變成了軟體動物,慢慢地,用四肢著地的方式,爬了起來。
他們那詭異的動作,看得三人頭皮發麻,蘭吉爾低聲說:“老夫覺得,應該先射他們幾箭看看。”
“不行!”大角否定了他的建議,“在他們對我們展露敵意之前,我們不能先動手,這是道義問題!”
“……老夫有點后悔改邪歸正了,現在重新宣布‘我是個不講道義的雇傭兵’還來得及嗎?”
“你說呢?”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但向導們還真的沒有向他們發起攻擊,這些身體已經扭曲地沒有人樣的家伙甚至沒有向這邊多看一眼,只是紛紛轉向了巨大章魚的尸體,然后,趴伏在了地上。
他們的嘴巴里面,發出了怪異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哎呀”、“哎呀”之類的,潘龍聽得滿頭霧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蘭吉爾的臉色卻頓時變了,他二話不說開弓搭箭,一箭就射中了一個向導的腦袋。
“阻止他們!”他大叫,“他們在念咒語!”
(念咒語?這些向導們還會念咒語嗎?)
(不對!這個世界難道不應該是法術和武學的世界嗎?就算要念咒語,難道不應該是對著我們念咒語,然后認出一個火球來嗎?)
潘龍還在納悶,大角也已經反應過來,大叫:“見鬼!他們在向邪神祈禱!”
他說著大步流星地沖了上去,可因為剛才退得太遠,暫時還真來不及趕過去阻止。
倒是蘭吉爾的弓箭效果斐然,他接連不斷地開弓射箭,每一箭都貫穿了一個向導的腦袋。只是幾次呼吸的時間,六七個向導就已經每人都中了一箭。
他們顯然還是血肉之軀,并沒有獲得什么“物理攻擊無效”的犯規能力。一箭射中,紅的白的都噴了出來,人也應聲倒地。
潘龍才松了口氣,卻聽到這些被一箭射穿了腦袋,本該死得不能再死的家伙,嘴里竟然還在念誦著“哎呀、哎呀”的咒語。
他的汗毛一下子就全都豎了起來,感覺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死人還能念咒語?!
大角的反應比潘龍干脆多了,大叫一聲,從前進轉成了后退。
雖然身為重裝干員,他做的就是肉盾的活兒。可肉盾也是人啊!
誰特么愿意跟這種打不死的怪物近距離接觸啊!
“見鬼!”蘭吉爾罵了一句,繼續射箭,這次他射的是那些向導們的嘴巴。
利箭破空的聲音接連響起,隨著一張張嘴巴被箭矢貫穿,“哎呀、哎呀”的聲音終于停了下來。
蘭吉爾這才松了口氣,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
“真是危險!”他說,“老夫還以為,這次又要遇到——”
他的話戛然而止,后半段都吞了回去,什么也說不出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那些向導們的身上發出綠色的光芒,匯聚到已經死去的巨型章魚身上,然后,巨型章魚的上方,出現了一圈綠色的光環,漂浮在空中。
與此同時,它的身體也在迅速改變顏色,由紅變綠。
傻瓜都知道,這家伙要“詐尸”了!
“現在跑還來得及嗎?”大角顫聲問。
“你說呢?”
“俺覺得大概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一條觸手猛地抬起來,散發出猶如腐爛海藻般黑綠色的光芒,狠狠地抽了過來。
潘龍怒吼一聲,揮拳迎了上去。
拳頭和觸手相撞,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巨響,就像是爆炸一般。
不對,事實上,真的在爆炸。
金色和綠色的光芒相撞的瞬間,就是一場大爆炸。以拳頭和觸手相撞之處為圓形,地面上出現了一圈直徑超過五米的放射線。
在這個范圍里面的房子全倒了,一大片墻壁被爆炸的沖擊波轟成無數的金屬碎片,到處亂飛。簌簌的聲音之后就是當當當的碰撞聲,密集得簡直像是機槍掃射一樣。
炸裂的沖擊波將潘龍轟得倒退了好幾步——以他現在的體重,這可真是件稀罕事兒。
而大角和蘭吉爾就比他差遠了,兩個人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被沖擊波給轟飛了出去。
蘭吉爾還好一些,他身材苗條,承受的沖擊波有限,摔出去五六米就落在了地上。大角手上的盾牌太大,簡直就像是風車的扇葉一般,將大量的沖擊波結結實實地吃了下來,整個人呼啦一下就飛了起來,飛得比兩層的房子還高,一口氣摔出去至少十七八米,落地之后還又滾出去很遠。
被這么摔上一下,不管是已經年老的蜥蜴人,還是身強力壯的鬼族人,都口吐鮮血,趴在地上只剩下喘氣的份兒,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廢棄城市的街道上,只剩下潘龍和重新獲得了活力的巨大章魚一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