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龍足足追了三四個時辰,從夜里追到白天,又從早追到中午,才追得那個天手幫的女高手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動。
然后,他就送了對方一枚銅錢。
那女人自然是很誠懇地拒絕,但潘龍表示拒絕無效,最后她只能勉為其難地收下。
看著那面露驚恐,咽喉嵌了一枚銅錢的尸體,潘龍滿意地笑了。
這一仗打到現在,他才算是念頭通達。
那些圍攻他的綠林高手,人太多,來歷也不清楚。能夠打得死也就罷了,暫時打不死,也就算了。
可唯獨天手幫的這幾個人,他是一個也不能放過的!
若是放過這些人,將來免不了還有人為了引他出手,而向那些被他救過的、幫助過的人們下手。
這種事情,潘龍絕對無法容忍!
“按照老爹的教導,遇到敢于用人質之類手段威脅自己的人,不僅要殺了他,還要連他全家老小一并殺了,殺一個齊齊整整,以儆效尤。”他自言自語,卻嘆了口氣,“唉!雖然明白老爹說得有道理,但我果然是做不到啊!”
他在路打聽過,天手幫下屬五六個山寨和商會,做黑的白的生意的都有,林林總總怕是超過一萬人。
把一萬人的全家老小給殺光了?那未免太過喪心病狂。
就算不殺全家老小,只是殺光這一萬人,也已經很有殺人狂魔的嫌疑了。
潘龍自問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他真的做不出這種事來。
老爹的教誨是極好的,但兒子是個凡人,沒那么粗大的神經啊……
嘆了口氣,他提著這女人的尸體,又返回了清泉鎮。
清泉鎮,天手幫的幫眾們正如沒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惶惶然不知道該怎么辦。
僅僅一夜工夫,幫里的高手們就死了個遍,現在偌大一個天手幫,竟然連一位先天高手都找不出來了。
綠林是很冷的,不管你為什么而死,但你既然死了,你之前占的那些利益就要交出來。
天手幫占了許多利益,光山寨就有三四個。如今群龍無首,這些山寨里面最大的青松山肯定是保不住了,剩下的幾個也未必就保得住。
而且,沒有了高端武力鎮壓場面,兩個會能不能保得住,也要打個問號。
這些幫里的中高層們,自然是想要保住自身利益的。可想歸想,他們卻拿不出辦法來。
尤其當他們發現幫里最后一位先天高手,下落不明的“飛天螳螂”李二娘的尸體出現在此前綁著“虎踞陽臺”羅廖的那根柱子旁邊之后,更是人心惶惶。不止一個人直接就收拾細軟,悄悄地跑了。
天手幫待不下去了!
鬼知道那位“一文錢大俠”會不會來個“除惡務盡”——青松山可是傳來消息,昨天夜里十幾個先天高手圍攻那位大俠,最后死了六個,剩下的都落荒而逃。
那幾個死掉的綠林高手,一個個死得極為慘烈,尸體簡直都爛成了一灘泥巴。
青松山的小頭目們花了好幾個時辰,也沒能將他們的尸體重新拼湊出個人樣來。最后只能將隨身物品拾掇拾掇整理一番,靠著這些隨身物品判斷他們的身份,好一個個下葬。
聽到這消息的幫眾無不雙腿戰戰發抖,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不知道多少人迷迷糊糊打著盹,就在夢中突然驚醒,毫無征兆地慘叫起來。
之前大家好歹還有個念想,覺得李長老也許還活著,還能出來收拾局面。如今李長老也死了,喉嚨被嵌了一枚太平銅錢,那真的是一點念想都沒了。
事已至此,真的是就像二師兄說,散伙吧,散伙算了……
半個月之后,當終于在山徹底養好傷的羅廖小心翼翼下山清泉鎮的時候,卻發現別說是區區青松山,就連整個天手幫都成為了歷史。
這個曾經威震巴山郡的幫派已經四分五裂,各個山寨紛紛獨立,商會也已經不再打天手幫的旗號。曾經的幫眾們一個個都夾著尾巴做人,說話做事都十分小心。
他試著找到了一個跟他關系還不錯的天手幫幫眾——在他被捆在木樁等死的時候,那人是看守他的幾個看守之一,經常跟他聊天。
看到他出現,那人倒也并不驚訝,只是低眉低眼地湊過來,小聲問:“羅胖子,那位大俠他……走了?”
“嗯,走了。救了我之后他就走了。”
“他……有沒有……交代什么?”
羅廖愣了一下,仔細回憶一番,搖頭:“他沒特別交代什么,就是要我養好傷再回來,免得有麻煩。”
“麻煩?誰敢找你麻煩?”那幫眾苦笑,“現在還敢找你麻煩的,怕是真的活膩了!”
“哦?究竟怎么回事?”
幫眾嘆了口氣,將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羅廖聽得目瞪口呆,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太好了!太好了!”他高興地說,“我就知道那位大俠絕對不會容忍別人向他挑釁的!果然像我猜的一樣……不,比我猜的還好!”
他笑得極為暢快,將這些天的痛苦和不甘全在笑聲里面吐了出去,只剩下滿心的歡喜。
“走!陪我喝酒去!”
“喝酒?去哪里?”
羅廖翻個了白眼:“還能去哪里?當然是翠芳閣!”
話音未落,一個聲音在背后響起:“夫君今天脫險歸來,的確是要好好慶祝一番才行。”
羅廖的臉頓時就白了,動作也變得僵硬起來。
他猶如木偶一般艱難地轉過身來,卻見到自家娘子臉帶著笑,眼中卻滿是寒意,正站在自己身后不遠處。
剛才那段話,分明被她聽得清清楚楚。
“娘……娘子……我……我可以解釋……”
“夫君,您就不用解釋了。今天是咱們家大喜的日子,的確是應該慶祝一下。”他娘子笑著過來,一把將這又重新養出了一些肉的大漢如同提小雞一般提起來,“走,妾身陪你去那翠芳閣一起喝酒,再把親戚朋友們也一并叫,大家一起開心開心。”
“是是是……是要……開心……開心……”羅廖嘴里這么說著,臉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來。
兩人很快走遠,那幫眾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搖搖頭,嘆了口氣。
“在‘夫綱不振’這件事,就算是那位大俠,也幫不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