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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徐晃

  見此一幕,周圍的匈奴騎兵不由沉默。

  不約而同的,竟有不少人以手撫胸,朝著那些血色甲士微微一躬身。

  草原之子最重英雄,這些敵人,值得他們敬重!

  一段時間的沉默后,北方的匈奴騎兵忽然讓開一條通道,自其中行來一隊騎士。

  為首之人披著斗篷,看不清模樣。

  隨著那人招招手,一個匈奴小帥趕忙靠近過去。

  未幾,那小帥策馬奔出,徑直來到衛氏甲士的身前。

  “屠各氏大人讓我替爾等傳句話:

  我草原兒郎最敬英雄,爾等死戰之志令人動容。

  今,屠各氏大人愿網開一面,給予爾等其中一人以生機!

  一炷香內,欲要討取生機者,可前往屠各氏大人馬前。

  若是無人愿得此唯一生機,一炷香后,我匈奴大軍將萬箭齊發,給予爾等一個痛快!”

  說完之后,那名小帥便立馬離去,毫不逗留。

  場中的氣氛有那么一瞬間變得有些凝滯,可也只是短暫的一瞬,之后便被此起彼伏的輕笑聲打斷。

  “蠻夷就是蠻夷,都到了如此關頭,竟還行如此拙劣的分化之計!”

  “御甲袍澤,食同甕、寢同屋、戰同肩、死同穴。

  不過一死爾,何足畏懼?”

  “來生仍愿與諸兄酣食酒肉、暢飲敵血!”

  “哈哈哈……”

  一眾幸存甲士坦然自若、對視間哈哈大笑,對于那人所言留一人活命之言,卻是不屑一顧。

  然而,這笑聲未能持續多久,便相繼低沉了下去。

  因為他們注意到有一個人,正一臉掙扎之色……

  衛濤神色幾番劇烈變幻,隨之竟猛地跪倒在地,朝著一眾甲士狠狠地磕了一個頭。

  “眾兄弟,匈奴之仇難報,便留給朝廷大軍討還公道。

  然,三族之人背叛我衛氏、戕害二爺及一眾族人,此仇不可不報!

  待我割下三族族長之首級,便立刻來追一眾兄弟!”

  衛濤兩只手掌狠狠地摳挖在泥土中,身子輕顫著,心中被仇恨與愧疚不斷蹂躪折磨,眼眶一片通紅。

  所有甲士頓時沉默,眼中閃過復雜之色。

  十余息后,終于有人輕笑出聲。

  “我信族兄。”

  “我亦信。”

  “能夠讓曲長多活些時日,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哈哈哈……”

  “曲長且去吧,不過臨來之前,可要給咱兄弟灑些美酒啊~”

  “桂波兄,去吧。”

  出乎意料,這一眾甲士雖心中復雜,卻仍舊含笑應下,甚至不忘打趣活絡氣氛。

  衛濤心中發堵,起身后再度弓腰深深一拜,而后死死咬著嘴唇轉身離去。

  待得衛濤趕往遠處的牦旗下,此前那名小帥卻又再度奔來。

  “我屠各氏大人吩咐了,爾等想讓衛濤活,只需應下一事,那便是拿爾等之命來為其換取生機。

  自今日起,爾等之命便不屬于爾等,而是屬于我屠各氏大人。

  我屠各氏大人若有令,便是刀山火海,爾等也必須跳下!

  如此,爾等可應?”

  場中本便傷感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壓抑,一陣沉寂后,終于有人喝罵出聲。

  “卑鄙!”

  那小帥卻是冷冷一笑,不屑道:

  “這本便是一場交易,何來卑鄙之談?

  戰場殺伐,非是你死便是我亡。

  而今留那衛濤一命,若不付出代價,又怎么行?”

  此時,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爾等蠻夷便不怕我等不遵諾言?”

  “爾等皆是真正的勇士,勇士最重承諾,這點我等不會懷疑。

  不過若是爾等愿意讓漢人勇士之名蒙羞,那也無妨。

  反正爾等區區五百余人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自戕而死,也算不得什么。”

  場中頓時一靜,一眾甲士的心頭嘴角滿是苦澀。

  不成想,而今竟連死亡也無法自主。

  誠如眼前這匈奴人所言,他們不可能讓漢人勇士之名蒙羞……

  同時,他們也不想斷了衛濤之生路。

  “成交。”

  隨著一個沒了耳朵的中年沙啞出聲,那小帥當即滿意離去。

  “張帥,因何放過那衛濤?

  如呼延大人所言,此人武力不俗。

  放他離去,豈非縱虎歸山?”

  目送衛濤策馬遠去,羌渠皺眉發問。

  張淵呵呵一笑,斗篷下的眸子中掠過一抹神光。

  “一位一流高手的確算個威脅,不過相比于他所能帶來的價值,那點威脅根本算不得什么。

  更何況,他未必有機會活到再度與我等碰面……”

  羌渠瞇著眼想了半天,卻仍舊未能想出那人能帶來何樣價值。

  索性搖搖頭,不再多想。

  只是,對于張淵的忌憚卻更加深刻。

  很多時候,他都看不懂對方的布置。

  對于如此一位掣權存在,羌渠可是又畏又恨……

  “大軍一路急攻,已然到了極限。

  傳本帥令,撤往櫻山亭修整。

  除警戒部隊外,其余大軍可酣睡至申初。

  滹毒啟,你負責指揮警戒部隊,不僅要將崗哨安插至櫻山亭周邊,更要派出偵騎前出至安邑城下,隨時掌控安邑周遭動靜。”

  張淵一邊調轉馬頭,一邊平靜下令道。

  “遵帥令!”

  日出時分,安邑城,北城門。

  看著絡繹入城的三千余灰頭土臉的人影,守城兵卒及城內百姓皆是有些騷動。

  從這些人的口中,他們已然知曉發生了何事。

  匈奴騎兵來襲速度之快,簡直駭人聽聞。

  而匈奴騎兵之強大,更讓不少人心中惴惴。

  柏山亭、三樟里、高粱亭、冀亭、櫻山亭,這哪一個不是士族豪強聚集之地?

  尤其是櫻山亭,那可是衛氏族地所在,其中有著威震河東的三千鐵甲部曲。

  可就是這般強大的防守力量,在匈奴騎兵面前卻仍舊一觸即潰,那安邑城呢?

  安邑又是否守得住?

  原本沒有多少人認為匈奴會有攻破安邑之本事,可局勢發展到這一步,卻讓許多人開始不自信起來。

  在一片竊竊私語聲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忽然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清晰傳來。

  “讓開!讓開……”

  伴隨著震耳的呵斥聲,那隊百余人的騎兵很快便穿過人群,來到了城門樓下。

  當先一個盆狀臉、眼大似牛,胳膊比常人大腿還粗的黃臉壯漢自高頭大馬上一躍而下,而后一臉怒容地朝著左側登城階梯大步走去。

  那里,除了站著一行兵卒維持秩序外,還有一個身著粗制鐵甲、頭戴令史氈帽的高大青年穩立不動。

  青年身高約莫七尺八,乀字眉、方正面龐,剛毅的眼神給人一種可信賴感。

  周邊的軍卒及百姓不由得露出擔憂之色,華督郵如此氣勢洶洶之態,明顯是來者不善。

  徐令史此番怕是要倒霉了……

  “徐公明,哪個準許你擅開城門?嗯?”

  華雄一把推開擋路的兵卒,站到上邊的臺階上,手持馬鞭指著徐晃的鼻尖怒喝道。

  徐晃眉頭微皺,微微低頭抱拳回應道:

  “華督郵,城外有匈奴偵騎游蕩,料來匈奴主力已是不遠。

  若是不放他們入城,其下場必然是死路一條。

  這可是足足三千余條人命,卑下總不至于眼睜睜看他們去死吧?”

  華雄頓時怒眼一瞪,吼叫道:

  “太守大人早便有令在先,未得傳信,任何人不得擅開城門!

  更何況,若是這群人中混入了匈奴奸細,又得如何?”

  徐晃咬咬牙,不卑不亢回道:

  “卑下已命人依次嚴格盤查入城之人來歷,絕不會讓匈奴奸細混入!”

  “命令便是命令,豈容得你狡辯?!”

  華雄卻不管這些,怒喝一聲后,當即便是一鞭子狠狠抽了出去。

  徐晃本能欲閃,可一想到后果,卻又強忍著不動,任由那馬鞭抽打在左肩上,硬生生地挨了一記。

  豈料,華雄一鞭抽下,猶覺不解氣,復又再度揮出。

  “小小督郵令史,不遵太守之令、不向督郵請報,哪個給你的膽子?!”

  “啪~啪~啪……”

  一鞭又一鞭,華雄已然接連抽出七八鞭,直抽得鐵甲崩解、血液四溢。

  徐晃自覺理虧,只能死死咬著牙承受。

  待得接連抽了十幾鞭后,華雄這才罷手。

  如此一幕看得圍觀之人心驚肉跳,卻也暗自松了一口氣。

  可當所有人都以為此事將就此終結時,華雄卻又怒喝一聲。

  “來人!”

  “在!”

  “將徐晃及把守城門的五十人盡數繳械、押往刑場,半個時辰后砍首示眾!”

  華雄此言一出,場中頓時嘩然一片。

  “華督郵,此舉萬萬不可!”

  “華督郵息怒啊!”

  “華督郵,徐令史罪不至死啊!”

  一時間,城下城上不斷有兵卒出聲,替徐晃求情。

  只是,讓人心寒的是,那些得了徐晃恩德被放入的三族之人,竟都低著頭不肯言語。

  便是三族族長,也悄然縮著頭,躲在一旁不肯吱聲。

  徐晃放下抱著的拳頭,這一動作頓時牽動傷口,使得劇痛傳遍渾身上下。

  可相對于心冷,這疼痛卻又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他知道華雄因為自身實力比自己差,是以一直看自己不順眼,甚至多有使絆之行為。

  可他想不到,華雄竟會陰狠如此!

  更讓他憤怒的是,華雄不僅想要自己的命,還要讓無辜者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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