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國王才苦澀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施梓搖搖頭，說道：“那孔雀大明王菩薩，自入了佛門，便難再有后代了，你這是讓他絕后，他又怎么可能輕易饒過你？只讓你與王后分開三年，受這相思折磨之苦，這已經是大發慈悲了。”
他這還真不是危言聳聽，金毛犼做出那樣的事情，不就等于是佛門默許的么。
如果不是紫陽真人的緣故，那國王頭頂的帽子早就綠油油了，畢竟金毛犼可不會跟他客氣，而且巴不得跟他做同道中人。
最后還弄得那些宮女受到了牽連，這才是真正的無辜之人。
當然，王后在這件事情中同樣無辜，雖然最終沒有被金毛犼玷污，但與愛人別離三載，整日以淚洗面、不梳妝不打扮，對于一個女性而言，已經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現了。
也就是她足夠忠貞足夠堅強，否則三年她也撐不下來。
在這一場劫難中，施梓并不覺得國王、王后他們獲得的東西能夠將他們失去的三年時間彌補回來，何況他們所獲，也就是佛教一句話的事情，真正考慮過他們自己的所求和心意么？
這種藏著掖著的教化方式，在施梓看來實在是有點惡心。
所以說他從小就對那些佛陀無感不是沒有原因的，從作為主角的唐僧，到作為配角的那些佛陀菩薩們，細究起來他們實在沒一個不是心黑手狠的。
王后轉過頭看著國王，手指緊攥得有些發白，不知道他到底會作何選擇。
對于兩人來說，施梓雖然一上來就一副高人形象，但畢竟還是初次見面，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萬一這只是他的偽裝，實則是個惡人或是妖怪，那該怎么辦？
施梓見他們神色都是驚疑不定，而國王更是沉思不語，便笑道：“陛下、王后，你們不愿信貧道，也是人之常情，不過貧道向來不做強人所難之事，選擇既然已經給出，做決定的還是你們自己。
“不過我想，大婚在即，陛下肯定是不會取消婚禮的吧？”
國王這回倒是沒有猶豫，直接點點頭。
這樁婚事，可不只是他個人的情感問題，還關系著朝局的安穩。
王后作為老丞相之女，這自然是有些政治聯姻的味道，那老丞相雖然已經退入幕后，但為政數十載，門生故吏早就已經遍及全國。
若非他自己忠心耿耿、從無二意，老國王亦是個胸懷大度的，也不可能做到君臣相得二十年，國祚綿長而國勢日益強盛。
而老國王死后，誰也不能保證老丞相那邊會不會出什么問題，就算他本人沒有異心，但他那些桃李呢？
沒有人不想著更進一步，就算他們這個王室家族，也不是一開始就統治一國的。
在這種情形下，作為老丞相唯一的女兒，王后雖然不能在政治上有什么作為，但如果與國王結合，卻能夠讓老丞相的政治遺產，順利歸為國王所用。
老丞相不會有二話，他的手下們也會聽話，起碼大部分人是愿意維持現狀的。
政治平衡向來是一個逃不開的話題，將來要怎么做是另一回事，但現在，國王與王后的大婚，這個百姓們看起來琴瑟和鳴的佳話，以及官員們看來大家都贏的政治聯姻，卻是勢在必行。
這么一來，第二選擇肯定是不能選的，他必須要迎娶王后。
難道選擇第一個？
國王臉色變換，然后突然看到王后眼神黯淡，頓時心中一驚，知道是自己的猶豫，讓王后有了想法。
原本他們是青梅竹馬，長大后也是郎有情妾有意，成婚順理成章，而這背后的糾葛，兩人都默契的不會去提。
兩人都會騙自己，告訴自己他們這是相愛才有的結合，以規避掉那些讓人煩惱的政治因素。
但此時國王的猶豫，難免讓王后感到傷心。
因為一份感情，如果要到權衡利弊的程度，那就已經不純粹了。
國王便也感到頭疼，隨即看著施梓的眼神也有些不太對了，甚至有些懷疑這道士不會是敵國故意派來攪和他們大喜日子的吧？
施梓自然是滿臉無辜，說道：“國王若是都不肯選，那貧道便只有告辭了……”
“道長請留步！”
每次聽到這句話，施梓就很不想轉頭過去，雖然他知道這話不是某個人念出來的話，并沒有那么大的殺傷力。
“陛下，還有何見教？”
國王也意識到自己方才太明顯了，原本一向沉穩的他，竟然進退失據，接連在王后和道長面前亂了方寸，露出心思來。
此時見施梓回轉神來，便強笑道：“道長方才不是說，為祝賀寡人大婚，有件禮物相送？這個消息，可不算是什么‘賀禮’啊……”
這有點像是沒話找話，當然也是真希望施梓能夠再帶來一個好消息。
施梓哈哈大笑道：“陛下說的不錯，這個消息當然算不得賀禮。不過賀禮貧道會在陛下大婚當日送上，到時候請陛下記得與王后一起登上城樓去觀影便成了。”
“這……”國王與王后對視，面面相覷。
“哦對了，陛下可還記得那落鳳坡所在？”這回是施梓走著走著，自己又折返回來了，忘了這個最重要的事情。
“這個當然記得……”國王想了想，便道：“寡人便讓侍衛領著道長前去，他也知道地方……”
隨即他便招來了一個侍衛，施梓看那侍衛跟國王年紀相仿，還要大一些，估計是他身邊的老人，也就是當年跟他一起去打獵的人，這樣來說會認識那落鳳坡也不例外了。
他沒有再回會同館去叫上杏仙，就這樣孑然一身與那侍衛一齊去往落鳳坡。
不過路上卻聽那侍衛說道：“那落鳳坡，小人也只在數年前去過一次，如今還不知是何情景。”
施梓想了想，便問道：“那就是說，到了那地方，咱們還得找了？”
“正是如此，希望先生勿怪。”
“呵呵，這等小事，有什么好責怪的？”施梓心想，地方會騙自己，但是系統不會。
就算是找到了真地落鳳坡，系統沒反應那也是假的；找不到地方，系統有反應了也自然知道在何處了。
結果果然不出他所料，雖然到了地方之后，那侍衛還在辨別方向，尋找那些自己印象中的標記，施梓卻已經從系統那里得到了答案：“叮！宿主接近落鳳坡，獲得一次簽到機會，請問是否簽到？”
這就是落鳳坡？
施梓抬頭看著眼前這座山，還有他們現在所站的這處坡地，也看不出來這有什么稀奇之處。
不過之前經過的好多地方也是如此，像是那小西天所在的靈鏡山，連所謂的海市蜃樓都沒看到，就是普普通通高一點的山巒，這里的地形相比之下還要更好一些，遠處山谷還能看到鳥語花香。
而且，系統也沒有說明這里跟鳳凰還是孔雀有什么關系。
不過能簽到，就是最有用的。
“確認簽到！”
“叮咚！恭喜宿主，簽到成功，獲得獎勵：孔宣神羽（黑）一支，集齊五支不同色神羽，可并成五色神羽，刷出五色神光。五色神光，無物不刷……”
施梓不免有些驚喜，看來自己猜測果然沒錯，這里就算不是那鳳凰的隕落之地，也應該是曾經那佛母孔雀大明王曾經待過的地方。
他如今貴為菩薩之尊，先前的因果自然也遺留到了此地，讓這地方具備了不一樣的意義。
系統很顯然是認玄學的，所以才會把這地方也算在觸發簽到中。
“先……道長？”
“不必再找了，咱們腳下的，便是那落鳳坡。”
“哦？”侍衛看了眼周圍，跟自己記憶中顯然差得遠，但施梓那信心滿滿的樣子，卻讓他沒法不信，遲疑道：“那道長……”
“回去吧，此處沒什么特別的。”施梓知道這侍衛回去，國王肯定會問他，當然不會說出實話。
那侍衛滿頭霧水，但還是點點頭，跟著施梓一道折返，又把他送回了會同館，才回王宮去找國王覆命。
施梓也沒管他跟國王怎么說，回來見到杏仙居然在嘗試著做飯，頓時一驚。
他驚的也沒錯，事實證明這文藝女青年實在是沒有下廚房的天賦，或者說是與這地方命里犯沖。
那廂房中的小小廚房角落，被她折騰的一團烏黑，連她整個人也被熏得一團烏黑，欺霜賽雪的肌膚早就已經變成了黑炭一般，像是剛剛從煤礦中爬起來一樣。
而且還嗆得直咳嗽，那灶里的煙霧還沒來得及沖出去禍害館內其他人，就先把她自己折騰得頭暈眼花。
更別說那鍋碗瓢盆還有食材都成了什么鬼樣子，反正眼看著吃是不可能吃了，施梓也懶得救回來，直接揮手把這一切痕跡都清理了。
看了看外面還是沒人過來，也不知道是這地方角度不對，不引人注意，還是那些會同館官員們習慣尸位素餐了。
再回頭看著委屈得直想掉眼淚的杏仙，施梓突然想到什么，便故意驚訝道：“你該不會，留下來便是為了給我做一頓好吃的吧？”
杏仙被戳破心思，臉色頓時一紅，剛剛的事情反倒一下子被拋到腦后了，只手足無措的抬起頭來解釋道：“妾、妾只是……”
“不用是不是了，若你有心學習廚藝，我會給你想辦法，不過糟蹋糧食還有別人的地方就不必了。”
杏仙頓時臉又臊得通紅，雖然痕跡都被施梓清理干凈了，一切都回歸原位，除了那些食材還有用完的木材……
這恐怕會成為她內心永遠的黑歷史，自己不愿意揭開的那種。
施梓頓時有些頭疼，心想找一個侍女，倒是只顧著看臉，忘了伺候人的功夫了。
前面那些端茶送水的簡單活計也就罷了，這洗衣煮飯，就她那纖纖素手看著也不像是能干的。
這倒讓他對先前那杏花茶好奇起來，問道：“杏仙如此‘好’的手藝，先前泡的那茶……”
“那的確是妾所泡的，不過泡茶，點心杏仙有些心得，但這凡俗的煙火氣……”杏仙說著，再次上演了臉一層紅過一層的“絕技”，“妾之前從未經歷過……”
“那你們在那荊棘嶺的時候，吃喝都是怎么來的？”
杏仙說道：“渴飲靈泉，饑則就晨露吃茶點，兩位妹妹每日早上起早接晨露，然后做些點心，泡壺茶，再有十八公釀的一些酒，便如此過來地。”
得，忘了你們都是藤精樹怪，跟一般妖怪的飲食習慣都不同，這樣大概更“健康”？
反正施梓看他們氣色都不錯，也不像是餓著了的樣子。
“先生，妾……以后便不做了。”杏仙語氣失落地說著，又有些擔心，畢竟這樣一來，施梓會不會另去尋一個有手藝的廚娘來？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她多少有些小心思。
那兩位青衣女童，有一位臘梅精，卻是個頂出色的廚娘，只是她不想臘梅精也與自己一般遠走他鄉，更不愿有個姐妹來與自己搶“位置”。
施梓卻笑道：“要做，怎么不做了？不過要先學著如何做，才能自己去嘗試，不然就如這沒頭蒼蠅一般，怎么會有好結果？而且你若是不愿，我自然無話說，但若是你自己想做，又怎么能夠倒在此處呢？”
杏仙抬頭看著施梓，一時間竟是百感交集，說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緒。
施梓也沒在管她，直接說道：“既然都這樣了，那咱們便出去吃，看看這朱紫國，有什么特色，也好好嘗一嘗。”
當然，滿足口腹之欲是假，去提前做好布置才是真。
甚至施梓知道那國王肯定暗中吩咐了人盯著他，也確實察覺到了暗中的盯梢，卻也沒有放在心上，帶著杏仙東奔西走，這里買一點那里買一點。
讓這都城內都街知巷聞，有個有錢的道人，最喜歡買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什么什么粉末，什么什么木材，什么什么石頭的。
然后就這樣，到兩日后，正是國王大婚之時，也是舉國歡騰達到高潮之時。
施梓和杏仙這一日也如往常一般，早早在外吃完，回到會同館，施梓卻突然叫來了那會同館署官，讓他派幾個人到自己房中去搬東西。
“什么東西？”
“去了便知道了，”施梓看了同樣疑惑的杏仙一眼，笑道：“此乃貧道贈予貴國，做國王、王后大婚的賀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