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駕,可還有什么想說的?”
眼見施梓沉默不語,地藏王轉過頭來就笑著問他。
施梓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看來,是我太過著相了。”
“何出此言?”
“不管過去之我,未來之我,還是現在之我,都是我,卻又何必分出你我。像是那前塵往事,記得也罷,忘了也罷,都只是一段經歷。連菩薩都要求未來,發下大宏愿,我自也該多向前看。”
地藏王笑道:“貧僧當初發下大宏愿,卻是已經悔了,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只是我卻不能回頭,因為貧僧回頭的話,那于這地府、這眾生而言,便盡是苦海。”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地藏王點點頭,依然笑著道:“我入地獄,則眾生皆有彼岸。”
施梓也不禁笑了起來,然后想到什么,微微皺眉后,才對地藏王菩薩拱手道:“菩薩,弟子還另有要事,就不多留了,改日再來道謝。”
“施主自去便是……”
地藏王笑著看他離開后,身影逐漸在地府上空消失不見,又回頭看了眼那輪回之處,卻見那處突然涌入了大量的身影,才漸漸收斂了笑意,然后嘆了口氣道:“眾生皆苦!”
天庭,凌霄寶殿中,玉皇大帝居于上座,俯瞰下方一眾神仙。
那些神仙卻莫不是身形狼藉,有的還鼻青臉腫,別說是仙人氣質,說是被毆打的地痞都有人信。
只是此時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呼痛,畢竟領導還在上面生氣呢。
整個大殿內,就籠罩在一片凄凄慘慘又壓抑的氛圍中。
直到過了許久許久,有殿外天將來報:“老君到!”
玉帝趕忙站起身來,說道:“快快有請!”
不一會兒,太上老君便被兩個天兵迎了進來,過來后看了眼跪了一地的神仙們,暗嘆了口氣,才上前對玉帝說道:“陛下,那只虱子精,如今去了何處?”
玉帝無奈道:“無人知曉,他一閃身便不見了,想必又是一門神通。這魔頭端得厲害,若早用上這等手段,也根本不會被人圍攻,可他偏要故意留下,就是為了多殺些天兵天將。”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又對下方眾臣道:“朕也知道,此時須不得怪你們,只怨那魔頭太強,又心黑手狠……對了,老君可知道,釋迦如來去了何處?”
太上老君道:“如來追那魔羅而去,到了那獅駝嶺獅駝洞,便失了其蹤跡。不過倒是尋回了那孔雀大明王菩薩的兄弟,金翅大鵬雕。”
玉帝不知想到什么,咧嘴想笑,不過過了會兒還是憋住了,然后又問下方眾仙家道:“那魔羅,與那魔頭又究竟是何關系?”
有人秉道:“那魔頭原是以道士面目示人,臣等在那西海龍王大太子的訂婚宴上,就曾見過他,那魔羅想來是見他強橫見獵心喜,想要趁他落難之時招攬于他,當時卻已被拒絕。如今卻不知道了……”
玉帝定睛看去,卻見是太白金星,然后又聽另一邊的八仙也紛紛附和。
至于那二十八星宿中的某人,欲言又止,卻是想到了自己一雙孩兒還在那道人手上,若是被發現的話,恐怕也活不了命,現在只能希望那道人好生躲藏,又或者他那孩兒已經被送走了。
不過想起先前看到那道人那氣吞山河、不可一世的氣勢,連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在他面前仿佛都被攝去了光芒,他突然又覺得,對方似乎根本不需要躲藏。
就算此時,他們雖是因為那道人突然消失而返回天庭,但心里大概也都存著些僥幸。
畢竟那么多同袍已經先去一步,而他們算是撿回了一條命,就算之后再知道那道人所在,恐怕很多人都得存著保命的心思,對天庭命令陽奉陰違了。
盡管事前已經安排好了輪回之事,也與地藏王菩薩那邊聯系好了,但好好的神仙不當誰樂意去輪回重來一次?
風險太大,不確定因素太多,之后也未必能夠更高一層,頂多就是回歸原位而已,說白了就是浪費一條性命。
天庭畢竟不比人間的朝廷,玉帝雖然是天庭之主,但他更多像是一個統領管事之人,而不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眾仙家遵循的更多是天庭建立之時定下的天條,而不是玉帝這個人。
在大勢之下,自然是隨波逐流,可如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眾意難違了。
當然,玉帝作為眾仙之首身份尊貴自不必說,只是他也需要維持眾仙之心,不能夠犯眾怒。
果然就聽玉帝這時說道:“諸位卿家便先下去吧,此事容后再議。”
所謂容后再議,其實就是擱置不說了,等下次再碰到那施梓再說。
不過誰知道那施梓經過這次之后,什么時候還會再冒出來?
他們還想要按照這次這樣布置一個好的地方時機,可也沒那么容易了。
靈山大雄寶殿上,與凌霄寶殿的壓抑不同,此時是彌漫著一股哀傷卻又肅穆的氣氛。
自如來佛祖以下,包括幾位菩薩、眾多羅漢,以及靈山的一眾弟子,都在念著往生佛經,為逝去的同門超度。
不過此時他們的真正焦點,卻是在場中央那一盞孤燈。
油盡燈枯,捱到此時已經是難得,燃燈佛祖也到了與眾佛說再見的時候了。
不過那孤燈顫顫巍巍,最后卻還是沒有說出什么來,只是慢慢地、慢慢地降落在了中間,然后化成一束佛光,佛光散去之后,現出了一顆舍利子來。
“阿彌陀佛!”如來佛祖臉上無悲無喜,抬手飛出一方錦盒,將那舍利子裝入其中,合上蓋子,再將這錦盒交予弟子阿儺與伽葉,吩咐道:“將舍利子置入寶閣中,令白雄尊者好生看管。”
白雄尊者,便是燃燈古佛座下弟子。
阿儺、伽葉領命下去,如來這才回轉頭來,看著另一邊,卻見那曾經不可一世的金翅大鵬雕,如今化作一只鵬鳥,懨懨的趴在他座下的蓮座旁。
他便笑了一笑,說道:“你去見一見孔雀大明王,便自去領受處罰吧。”
“是!”金翅大鵬哪敢違抗,立刻遵令,然后撲閃著翅膀飛出大雕,卻去到那孔雀大明王靜修的山洞中尋她。
雖名為靜修,實際上便是扣押,令她在這山中千年不得外出,故而孔雀大明王與外界聯系不上,自然也不知道金翅大鵬雕所做的事情。
金翅大鵬面對她到底有些心虛,所以見過面后很快便離去。
而孔雀大明王望著他的背影,又看著那山洞外的景象,心里暗道:“也不知我那兩個孩兒,如今都在何處,可還安好?”
施梓離開地府之后,便先尋了一個僻靜之處,然后想了想,便先把玉面公主她們放出來。
空間袋一抖,頓時他身邊就多了幾道倩影,玉面狐貍、萬圣公主、孔萱、西梁國女王、蝎子精還有那天竺公主托雅。
這其中,和他切實有關系的就有三個,而像是孔萱視他為恩主,蝎子精受他奴役,至于女王,施梓也不知道為何她會在此處,莫非他們原還有什么緣分?
“郎君!”
也不知道在里面這么些時間,她們到底經歷了什么,聊了些什么,反正施梓一把她們放出來,就只有玉面公主一個上前來,輕輕挽住施梓的手。
施梓心里抖了一下,下意識去看托雅,卻見她微微垂首,眼神黯然。
倒是萬圣公主臉上不以為意,也跟著湊過來,站到另一邊道:“郎君,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我們會被勾到那地府去?”
為免她們擔心,施梓沒怎么說起過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不過現在自然不好再隱瞞下去了,便挑著重要的與她們說了一下經過的大致脈絡。
等她們聽完,他才故意笑著說道:“所以,如今本王算是同時得罪了天庭和靈山,甚至那三清道尊、四方天帝,說不定也對我不喜。你們若是還跟在我身邊,十分危險,不如……”
不等施梓說完,玉面公主立刻決絕道:“郎君不必再說,妾此生便是郎君的人,死也是郎君身邊的鬼。”
施梓笑道:“本王將你們的生死簿都勾去了,你們往后便真是死了也確實只能流落世間,到不了這地府,的確只能做我身邊的鬼了。”
萬圣公主不由嬌聲道:“都什么時候了,相公還拿這種事情玩笑?”
她們兩個態度都很明顯了,施梓便看向了托雅公主。
而這時玉面公主出人意料道:“妹妹是因為方才在里面聽了我說的話,所以才想要離郎君而去么?”
“不!”托雅公主立刻搖頭,然后苦笑道:“只要夫君不嫌棄,托雅此生自不負君,夫君去哪里,托雅便也去哪里。”
施梓動容道:“此生有你……們,夫復何求?”
玉面公主卻突然戳了戳施梓的胸口,然后又指了指另外一邊的三女,似笑非笑道:“口中說著夫復何求,卻在奴家不知道的時候,勾搭了這么多位妹妹。天竺的公主也就算了,已經成婚便也不好說什么。
“這幾位,郎君卻要如何對待?”
“這……”
孔萱這時主動站出來解釋道:“奴婢與恩公并無什么關系,只是得他相救,故而為他驅使罷了,夫人勿要誤會。”雖然這么說,但那雙眼睛卻時不時看著施梓,樣子可不是只把他當恩公那么簡單。
另一邊蝎子精也站出來說道:“奴婢亦是被主人降伏,而后為奴為婢、任其驅使,奴婢在此拜見三位主母。”
這位更是重量級,一下子就讓三個女人都有些羞澀起來,“反客為主”了屬于是。
不過看了眼仍舊一臉茫然的西梁女王,施梓就知道這只舔蝎這怕是為了維護她心中女神強出頭呢。
不過這時候他也沒心思去理會她們的小心思,只是順著她們的話說道:“她們說的都不錯……”
玉面公主的笑容卻更加玩味,指著西梁女王說道:“那對這位女王,郎君又是個什么態度?”
“額,什么什么態度?”
“我們幾人,總歸都與相公有些關系,這女王與相公又是何關系,莫非那地府還以為,能用她威脅到相公?”萬圣公主不知道何時,居然跟玉面公主站到了統一戰線,一唱一和起來。
明明之前在床上還那么可愛,咳咳……
施梓最頭疼的果然來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家庭倫理劇劇情了吧,果然開后宮的樣子很靚仔,但是碰到修羅場的時候,再厲害的人也得狼狽了。
就在他準備強行壓制她們一振夫綱的時候,卻聽那邊女王說道:“夫君,原來她們便是你常說的幾位姐姐么?”
施梓一怔,蝎子精更是瞪大眼睛。
而玉面狐貍、萬圣公主也都愣了一下,隨即轉過頭來看著女王笑道:“方才見你不發一言,還以為你只是無辜被牽扯進來的呢,原來還當真是位‘妹妹’。”
不管怎么說,先把身份地位坐實了,讓她無從反駁。
施梓已經有些暈了,感覺面對那天庭、靈山的圍剿,也沒有此刻讓人犯迷糊。
這女王是吃錯了什么藥?
“幾位姐姐,若是有空,倒還請來朕的西梁國做客……”
聽到這話,施梓卻是立刻清醒過來,馬上明白了女王的意圖。
這是打算抱大腿?
莫非西梁國發生了什么變故?
他有心去問蝎子精,卻見另一邊托雅公主正委委屈屈眼巴巴望著自己,不由問道:“怎么了?”
托雅公主便帶著哭腔道:“夫君,玉兔她……”
聽她一說,施梓才知道,她倒是被勾魂使者勾來,而那玉兔精,卻是被月宮的仙子收了回去。
一同收回去的,還有她的妹妹,也就是那位素娥仙子的轉世,天竺國的小公主。
其實托雅擔心的還有她的父母,他們驟然之間就失去了兩個女兒,現在還不知道會傷心成什么樣子呢。
施梓想了想,便安撫道:“放心,待會兒我便先送你回天竺國去,與皇帝說清此事,然后再去月宮討要玉兔。至于你妹妹,那就得看情況了……”
這時那邊玉面公主幾人過來,卻就笑著跟施梓說道:“郎君,咱們不妨先去西梁國瞧瞧。聽女王妹妹說,那里盡是些女兒家,奴似乎隱約聽說過,卻還從沒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