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劫如雷鳴般的暴喝,讓所有秦軍身體里的血液似乎燃燒了起來。
馮劫已經殺入趙軍重圍,渾身傷痕累累,此時身邊還剩下百余位秦軍。
就是這百余位秦軍,仍是一支銳不可當的強兵,仍然在往前沖殺。
“混賬!給我死!”
一槍刺向一位攔路的趙將,那人舉起長槍,還想擋一擋。奈何馮劫的槍力量大得驚人,一槍穿透趙軍的前胸。
汾港守軍被馮劫的這一槍激起了士氣,發出了陣陣歡呼。
馮劫提著一口氣,將右手長槍換到左手,火星四濺,一槍沖破另一位趙將的防御,直直刺入那人的身體。
馮劫殺著殺著,竟然殺到了無槐的帳前。
三把長槍呼嘯砸向馮劫的頭頂,他大喝一聲挑起長槍,槍身猛地擋住殺來的長戈。
三位趙國士卒瞬間虎口崩裂,舍棄長戈飛速后腿。
一支箭羽飛來,射入了馮劫的左腿。
馮劫悶哼一聲,咬牙提槍又是上前一步。
“無槐!”
“可敢與我一戰?!”
無槐隔著前軍萬馬,望著這位從汾港殺到自己賬前的神經病。
只見他渾身都是冒著鮮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趙軍的。
馮劫如猛虎般繼續向這邊挺進,神擋殺神,仍然在他邊奮戰的秦軍,只剩下不到十人。
一個個如豺狼般兇狠,完全不顧自己的死活,滿腦子都是一個字。
無槐是不知道“神經病”這個詞,不然百分之百要用來問候一波馮劫。
近了,越來越近了。
馮劫與無槐的距離,近到只有兩三桿長槍的距離。
他身邊所有的秦軍都已倒下,馮劫暴喝著一槍全力刺出,長槍穿破血肉,“噗嗤”一響,然后猛地一掃,五六個趙軍被長槍掃飛。
“無槐!可敢與我一戰!”
這一槍掃過,一瞬間掃清了馮劫面前所有的阻礙,一雙虎目與無槐對視。
無槐瞬間嚇破了膽,死死握著長劍,竟然喪失了反抗的行動力。
馮劫從無數尸身中抽出長槍,整個人猛地向上躍起,雙手握槍,勢大力沉一槍劈下!
血浪在這一刻翻涌開了。
“混賬!”
“腦子抽了吧?!”
“神經病啊!”
汾港。
胡亥一臉暴怒,在營帳中掀翻了桌子,砸爛了所有能砸的東西。
這次不是演的,他是真的很生氣。
“一萬二中央軍對陣兩萬余武匪,穩穩能勝的局面!他非要學什么趙子龍,一人單槍匹馬沖入無槐本陣!”
“他以為自己在玩真三國無雙啊?靠!”
黑冰一聲不吭站在一側,“趙子龍”、“真三國無雙”,皇帝竟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誰都知道皇帝正處于暴走狀態,這時候誰接話誰倒霉。
“這個馮劫,誰給朕推薦的他?統兵經驗頗深,擅長調動部隊、攻守轉換?我去他奶奶的!這就是個純莽夫!”
文官武將沒一人敢吭聲,特別是那幾個舉薦馮劫的文官,一個個低著頭,生怕胡亥想起他們。
胡亥又罵了一會兒,沉聲道:“戰況怎么樣?”
黑冰定了定神,現在皇帝正在氣頭上了,文官武將沒一個人敢站出來觸霉頭。
也只有黑冰這個皇帝近衛,能說上兩句話了。
總不能因為害怕說話被遷怒,就讓皇帝冷場吧?
黑冰單膝跪地,抱拳道:“武匪被馮將軍沖殺嚇破了膽,軍心大潰!匪首無槐死于亂軍之中。我軍,大勝!”
胡亥默默地看了黑冰一會兒,罵道:“你不要換著法子給馮劫說好話,這個神經病,胡亂沖鋒,害得我大秦兒郎都死了多少人?”
“身為主將,身肩全軍士卒的性命,豈能如此魯莽?朕如何能不懲治他!”
“去,把這貨給朕綁來!”
黑冰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胡亥臉色一板,“咋了?連你也要抗命?”
黑冰眼神朝地面移去,道:“陛下,馮將軍已經在這里了。”
胡亥愣了愣,望向不遠處用白布蓋著的那道人影,抽了抽臉皮,想要擠出一個笑容。
“呵.....是啊,他殺的爽了,死了,成全軍的英雄了…..”
胡亥的心情突然低落了下來。
馮劫一人殺到無槐陣前,同樣也一人死在了無槐的陣前。
兩萬大軍中取敵將首級,馮劫沒有完成這一壯舉。
死于亂槍之中。
被馮劫狠狠撕開一道口子的趙軍,因此士氣大跌,再也不敢與中央軍一戰。
“呵,殺的都是些蝦兵蟹將,害死了上百位拼死保護主將的大秦士卒,好不容易殺到無槐跟前,還沒殺成別人…..自己死了…..有什么用啊?”
胡亥不再看馮劫的尸體,低聲喃喃道。
馮劫英勇戰死,秦軍因此大勝,皇帝這么罵馮劫,其他人也不敢接話。
“死了也好,活著的時候也是成天給朕添亂,你以為朕不知道《過秦十論》最初是出自你的手筆?自己莽撞莽死了,怪得了誰?”
胡亥背著手,看了黑冰一眼,問道:“你說對吧?”
黑冰笑了笑,“對,對。”
“哈哈,對,對。”
又是一陣極長的沉默。
胡亥率先問道:“馮劫是什么軍爵?”
黑冰就是一打手,他跟馮劫又不熟,哪里知道這個!
正當黑冰手足無措之時,李斯說話了:“回陛下,十一級右庶長。”
“這么高?不是他徇私搞來的吧….”
胡亥絮絮叨叨不停,將馮劫嫌棄了一遍又一遍。
“給他按照大庶長的禮儀,厚葬。”
“喏……..”
“哈哈,你們應該都成親了吧?家里有幾個小輩了吧?一家之中,總有一個最頑皮、最不聽話、最能給父母惹事的小子啊……這個混小子,往往被父母打罵的最多,因為啊,父母看到了他,總是會想起小時候那個一樣頑皮的自己啊……”
皇帝的話,有人聽懂了,有人沒聽懂。
不過這都不關鍵了。
長河落日,一帶殘霞像是血滴一樣,流散在河中。
始帝三十七年,九月初六,大秦御史丞,校尉,右庶長馮劫的靈柩,緩緩渡過黃河,去向了他出生成長的咸陽城。
同一日,河內郡,趙賁率領數萬大秦中央軍,猛攻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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