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房門,葛瑞爾的新鄰居看著眼前的老人與幼童的組合,有些不解,有些疑惑,更多的還是他認出了葛瑞爾——他的鄰居,據說是一位神圣王國王立學院的老教授,為人古板。
當然,這些都是他聽說的,畢竟在這個冬夜,紳士與淑女們最喜歡的還是橋牌,而像他這樣牌品與錢包同樣鼓脹的先生,當然是沙龍中最受寵愛的人了。
“葛瑞爾先生,你有什么事嗎。”新鄰居揚了揚眉頭,同時在心底里想了好幾個備案。
如果是過來要錢支持教育的,那沒問題,用一筆錢打發了這個老頭就行。
如果是過來打招呼的,那更沒問題,請這位老先生與他的學生進來坐一下,他愿意為這位老人泡一杯茶——聽說這位并沒有娶妻,一生零落,這個孩子當然不可能是他的孫子,而且看起來這個孩子著裝品味可比葛瑞爾先生好太多了,看起來像是大貴族的子嗣。
嗯,有意思,也許可以通過一些小手段從他和他的家族那兒獲得一大筆錢。
畢竟他剛剛完成了一次獻祭,雖然沒能從亞空間中找到他的上神,但是意外地攔截了一個強大的靈魂,這讓他有些心動——他想看看,這個被攔截進那個幼兒身上的,到底會成長為何等恐怖的怪物。
想到這里,他注意到了他的老鄰居開了口。
“早安,先生,我是您的鄰居葛瑞爾教授。”第一句話,這個老人說出了他的名字,而且他非常滿意他的教授身份。
真是一個有意思的老人啊,他這么想著,同時伸出手與這位老人握了握手:“薩安·斯托克,午安,葛瑞爾教授。”
“我聽說來了新鄰居,所以來打一個招呼,你看,我有一個小學徒,我正在教導他什么叫貴族禮儀。”這位老人說到這個孩子的時候滿是驕傲與自豪,仿佛他身旁的這個孩子,是他心中最為美好的存在。
“午安,薩安先生。”這個孩子微笑著打了一個招呼。
一只驕傲的小公雞,薩安笑得很是真誠,這樣的孩子他見多了,驕傲是他們的盾牌,高貴是他們的武器,但是說到底,他們也只不過是孤獨的孩子。
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薩安一邊想,一邊看向葛瑞爾教授:“葛瑞爾教授,我想您今天來到我的門前,肯定不只是為了見我一面吧。”
“當然,您看,我是一位教授,王立學院榮休的老人,我聽說您帶著一個孩子來到這里,所以,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為您介紹王立學院的入學通知,
畢竟沙龍上的夫人們都說您是一位明白知識就是力量的紳士。”
啊,知識就是力量,這種一聽就是混沌言語的老東西,他應該不會是智慧之主的信徒吧?
真要命。
帶著這樣的感嘆聲,薩安無奈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的孩子只有一歲,沒辦法了。”說到這里,薩安讓開了大門,好讓這個老人注意到大廳里嬰兒車里的孩子。
他可以看到葛瑞爾教授臉上無法抹去的遺憾:“真是可惜,我原本是想為我的學生的班級招收足夠的學生的。”
在這個老人的自言自語中,薩安知道他的學生因為某些原因,一直沒能招募到足夠人數的學生,如果再這么下去,只怕他的班級就要被裁撤了,所以為了自己的學生,他這樣的老東西也只能走出他的房子來幫助他的學生。
這么一說,薩安倒是有些理解了——這個老人還真是寵愛著他的學生啊,這么一說,薩安倒是希望這個學生能夠找到足夠多的學徒,至少這樣的話,他就不用看著他的老師如此勞心勞力地幫他做事了。
“不過我還是可以為您介紹一些孩子的,畢竟沙龍那邊有不少我新認識的朋友。”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薩安先生。”
在這一刻,賓主盡歡,兩個男人互相吹捧了一會兒,直到薩安注意到那個孩子正死死盯著那個幼兒的方向。
他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
帶著這樣的疑惑,薩安開了口:“孩子,你在看我的孩子,對嗎。”
“是的,非常奇怪的生命,明明是有著亞空間的印記,但是卻沒有亞空間的污染,薩安先生,你的獻祭到底搞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啊。”說到這里,這個孩子抬起頭看向薩安。
在這一剎那,薩安的內心屏障差一點就被擊潰,他掙扎著,退了好幾步之后他努力地站了起來,卻發現那個孩子已經被他抱了起來。
他的幻術對于他似乎完全沒有作用,于是他伸出手,想要拔出腰間的轉輪槍。
但是拔出來的,卻是一條冰冷滑溜的蛇,薩安尖叫著丟掉了它,然后這才想到——那應該不是蛇,他的意識海被擊潰了,轉輪槍被他的對手變成了他最為畏懼的模樣。
一條蛇……該死的,這是哪兒來的怪物。
薩安鼓起勇氣,瞬發的術式再一次命中他,卻再一次無功而返之后,薩安坐到了地板上。
連續使用術式給他帶來了很大的負擔,他看著走過來的孩子:“我投降。”
“我不接受混沌的投降,告訴我,這個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這個孩子面無表情地說道。
薩安想要掙扎,但是他的身體已經跪了下來。
在幻術的戰斗中,這個低下頭顱的年輕人滿盤皆輸。
“你們玩術式的真臟。”這是全程觀看馬林和這位薩安術式戰斗的葛瑞爾唯一的感想,馬林和薩安一共就三次交鋒——第一次,馬林說話的時候給薩安下了暗示,后者的意識海完全無法和一位傳奇對抗,當場就被擊穿了。
第二次,薩安給他自己下暗示術生效了,他為此有了三秒左右的清醒時間,于是他掏出了轉輪槍——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但僅此而已,因為馬林的暗示術接踵而至,薩安將他手中的槍當成了蛇并丟掉了。
當然,他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薩安選擇投降的時候,再一次地想要用術式攻擊馬林卻依然失敗之后,薩安坐了下來,但是他并沒有求饒,而是想要最后完成一次刺殺式的攻擊,然后一敗涂地。
真是可悲的命運啊,年輕人。
這個老人一邊感嘆,一邊接住了馬林遞過來的孩子:“這個孩子我根本感覺不到危險。”
“那是因為幻象遮蓋了這個孩子最為最真實的一面。”馬林先生說的話聽起來非常有哲理,雖然葛瑞爾完全沒有感覺到有什么問題,他的真實之眼也看不清懷中的幼兒有什么問題。
然后這個孩子醒了,他砸吧砸吧了幾下小嘴,然后打了一個哈欠。
葛瑞爾看到了這小東西嘴里的尖牙——從牙床一直到嗓子眼,有如鯊魚一樣的尖牙,令老人又一次感覺到了畏懼之心:“看看這牙口,真是比我們所有人的都要好。”
葛瑞爾一邊發出感嘆聲,一邊將這個孩子的血盆小口從他的腦袋旁移開了一些。
“是啊,除了牙口之外,她還有挺不錯的身體。”正在搜魂的馬林這么說道。
嗯,葛瑞爾沉默了一下,他的兩個老朋友一左一右地圍了過來,最終是蓮娜打開了襁褓,于是他們看到了這個孩子可愛的身體,他有著人類應該有的雙手,人類應該有的小紅點,人類應該有的小肚子,還有……人類絕對不應該有的觸手們。
“這是什么?”葛瑞爾第一次感覺自己抱著的不是一個嬰兒,而是一顆法師打出來的炎爆火球。
如果說尖 牙的變異還是可以接受的,那這些觸手的變異就完全無法接受了,這樣的孩子注定是要被凈化的。
“馬林先生,您有找出什么嗎?”葛瑞爾的老朋友杰克扭頭問道,他臉上的憤怒肉眼可見——這樣的扭曲與畸變絕對不可能是這個孩子自己愿意的。
“這個家伙想要讓他的那位來福先生降臨,他將這個孩子選成的容器,因為這個孩子有靈能天賦,適合亞空間來客占據他的軀體,他的獻祭成功了,但是也失敗了,因為另一個來自亞空間的靈魂占據了這個孩子的軀殼,亞空間的力量改造了這個孩子的身體,令我感覺到奇怪的是,這個孩子并沒有被完全的改造成一個惡魔,他的靈魂在對抗中獲得了勝利,我覺得我應該找一找精通靈魂學的閣下給我解惑。”馬林的回答讓葛瑞爾一愣,然后他就想明白了——這個來福先生一定代表著某一個神明,他在亞空間,應該是被放逐的,那么本土有幾個神明是被放逐在亞空間呢?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想到這里,葛瑞爾和他的三位老朋友同時心有靈犀地選擇了微笑。
“我明白了,那么,馬林先生,您準備怎么處理這個孩子呢。”葛瑞爾問道,他覺得馬林這么評價這個孩子,就證明這孩子并不一定會死。
葛瑞爾老了,見不得如此幼小的孩子流血,更見不得這樣可憐的孩子為此而死,雖然葛瑞爾也明白,如果真的無法挽救,那么他必須殺死這個孩子。
“交給我吧。”一個細小的聲音在大廳里響了起來。
葛瑞爾這才驚恐地發現,大廳里多出了一個……不,絕對不是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和使用了父系血脈的馬林閣下一樣的孩子,但絕對不是馬林閣下的親族,葛瑞爾有些不由自主地將手里的孩子遞了出去,而這個看起來像是少女的孩子伸出手抱住了這些孩子。
說起來也非常令人奇怪,原來有些躁動不安的孩子一被這位抱住,就立即安靜了下來。
她抱著這個孩子,后者在她的懷中睡去,很快地,葛瑞爾看到她張開了嘴,滿嘴的尖牙正在脫落,人類應該有的牙齒正在長出。
“神明才應該有的力量,豐收女神的友人……”蓮娜已經認出了這位的身份,而她的提醒讓葛瑞爾大為驚訝——豐收女神教會的那位女神重傷,有外神為她維持信仰一直都是超凡界的情報,葛瑞爾一直沒信這話,因為他真的沒有見過有如此慷慨的神明,會代替另一位神明行使神職。
直到今天,他看到了這位。
他面前的這位女孩最后吻了一下這個小小的孩子,葛瑞爾看到這個孩子的下半身正在逆向畸變,觸手們上面的吸盤不見了,肉瘤正在脫落,最終,葛瑞爾看到那些觸手上有神圣的銘紋亮起。
“這個孩子,已經沒有問題了,以豐收女神的名義,生而為人,她有屹立于大地之上的權力。”神明的箴言在這一秒銘刻在了這個孩子的額頭,葛瑞爾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地面對神跡,當他從這位神明的手中接過這個孩子的時候,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對于信仰的動搖……這,這是何等的神圣啊。
“夫人,感謝您的慈悲。”馬林已經扭斷了那個惡棍的脖子。
“這個孩子,帶著屬于她一個人的使命出生,我不能看著她凋零,所以我來了,我給了她行走在地上的權力,沒有凡人能夠剝奪她的這個權力,也不會有任何神明膽敢剝奪這一切,因為我們是大地之母,無名氏的愛侶。”這位夫人說完,伸出手拍了拍馬林的腦袋:“我將這個孩子交給你來守護,馬林·蓋亞特,你有信心嗎。”
“這要看來的對手是誰,還在我的幫手是不是能夠隨叫隨到。”
馬林閣下的回答讓葛瑞爾差一點就笑出來了。
但是下一秒葛瑞爾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一個紅皮膚的小家伙從打開得縫隙里出現,他沒有探出腦袋,但是艾瑞爾還是感覺到了混沌之風撲面而來,唯一阻止這座城市大變活人的存在皺了皺眉頭:“馬林不會叫你的。”
“我相信總有一天,這個孩子會選擇我的。”這位剛說完,就被扯離了縫隙,然后這個縫隙就被閉合了。
在閉合之前,葛瑞爾聽到了一個看起來很帥氣的年輕人的聲音:“說了讓馬林自己選擇,你這家伙又想偷跑?”
等一下,為什么我聽聲音腦子里卻能夠腦補出一個笑起來很帥氣的普通年輕人的模樣。
葛瑞爾一邊感覺奇怪,一邊發現自己的兩位老朋友正在胸前拉他們的公正之主圣徽。
而那位小夫人扭頭看向馬林:“現在呢,馬林,你有信心了嗎。”
“當然了,夫人,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對我自己充滿信心。”馬林先生的臉上,滿是驕傲。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