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老頭是一個挺死板的家伙,從他發現獎章不同就直接殺上門可以看出來,只不過這一次卻是他沒見過世面,畢竟余賢者與錢賢者發的優秀服役獎章通常都是工匠們獲得——那些服役于軍隊,為軍隊武器更新換代做出過杰出貢獻的工匠都會獲得這枚優秀服役獎章。
這一次,也是因為金唯利并沒有正式的軍銜,又是在傳承知識方面(讓士兵們的傷亡率明顯減少)獲得賢者們的認同,管教師這邊的林賢者和負責軍功的司馬賢者與趙賢者都覺得他們來不合適,最終余賢者挺身而出,拉著錢賢者一起,給金唯利發了一塊,而金家大老粗們只怕從立家開始到現在都沒有獲得過他們這一脈賢者的獎章。
所以,在對比過家傳的三十多塊優秀服役獎章之后,金家老頭絕望地發現,自己這個孫子學壞了。
接下來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馬林將這件事情交給余賢者來處理,他這里出于把老頭臉都打腫了的歉意,給了一組治療藥劑——當然,也不是給他的,而是親手交給金唯利,就說金唯利天天走在和幽魂與混沌殘兵交戰的第一線,有點保命的手段是好事。
金家老頭也非常開心——金唯利已經從不成氣的小王八蛋搖身一變成為懂事的好孫兒,轉變太大,他這個老頭都沒能反應過來,馬林說是給他的賠償卻交給了唯利,對于他來說也不算什么——他上戰場拼命地時代早就已經過去了,如今他基本上都在守著老宅,與兩個婆娘一起等著每年在軍隊里的兒孫們放假回來,而這份守望讓馬林心生敬意。
馬林在第二天離開了天津,目標是北美天穹頂部的生態保育艙與一段未曾墜落的星環——這是新發射的衛星偵測到的東西,畢宿五和索斯塔克三號都表示馬林最好去看看,因為生態保育艙上似乎還有能源反應。
馬林現在已經能夠走到不穿東西在外太空行走,但是考慮到萬一保育艙里有活人,為了不把對方活活逼瘋,馬林還是穿著上了太空服,然后與索斯塔克三號一起坐進了載人飛船——這東西比那種一次性發射火箭的運載工具從成本上來說貴得太多,但是這東西能夠直接對接生態保育艙,而不用馬林和索斯塔克三號用小型推進器一路飄過去。
這可都是保育艙里有可能存在的人啊。
飛船在發射的時候,馬林突然想到了去月球,這款游戲講述了一個因為童年事故而失去了記憶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卻依然固執地記著童年時與那個女孩立下的約定的故事。
索斯塔克三號作為軍用AI,對此故事有些不屑一顧,在他的眼里,這東西還沒有星河傘兵3好,雖然后者也只是一個除了歌之外一無是處的垃圾。
馬林當然不會和索斯塔克三號爭執,畢竟和一個只知道戰爭的AI談論人類感情,這一定是馬林的問題。
倒是在頻道里的畢宿五對于馬林的觀點表達了最大的認同,在他看來,哪怕是在中古時代,人類也依然創作出了大量的故事,去月球就是其中之一,在畢宿五看來,這是其中的上乘之作。
“愛與美食不能辜負,不過我相信索斯塔克三號一定不懂吧,畢竟他的情感插件已經壞了差不多有四千年了。”畢宿五在不經意間暴露了索斯塔克三號的面癱成因。
倒是索斯塔克三號對此心有不甘而無能為力。
而隨著飛船升空,索斯塔克三號在重力的束縛下只能趴在座位上,而當他看到馬林站起來并來到飛船的內墻邊,以術式將這面墻透明化,不由地發出了感嘆:“你這樣的透明會讓我感覺到我會掉出去的,馬林先生。”
“沒事,你不是在座位上的嗎。”馬林笑著反問道。
這時,飛船正在火箭助推的幫助下脫離重力的束縛,馬林看著腳下越來越小的行星,第一次感受到失去和重力束縛的馬林發出了由衷地感嘆:“索斯塔克三號,你知道嗎,我這是第一次離開我的故鄉,來到這漆黑而深邃的太空中。”
“太空其實不好玩,喂,你這是在放的什么音樂啊。”索斯塔克三號看著馬林在面板上的操作與飛船里響起來的音樂,有些疑惑地問道:“還有,這明明是尋找天堂的配樂。”
馬林聞言扭頭,用滿是驚訝的口氣反問:“你不是說這只不過是有機體的為時已晚嗎。”
“是啊,我為我以前的扭捏而感到丟機器。”對此,索斯塔克三號給出了一個只有他才能夠一本正經說出來的答案。
所以馬林坐到了控制面板前,在飛船脫離了推助器主體,開始以自己的動力飛向那段生態保育艙的時候,馬林將飛船前段變得完全透明,在馬林的眼里,那段至今依然在遠地軌道上同軌飛行的星環漸漸變大,而在它的上方,馬林看到了那個外掛的生態保育艙。
聽說,這是大毀滅之前,地球聯合建立的星環城里那些有錢人的育兒中心,在這里,他們的孩子,嬰兒,甚至是遺傳基因都受到了最好的照顧,但是誰能想到,星環軌道被破壞了,大毀滅的時代到來,混沌入侵……馬林覺得,這上面只怕已經沒有活人了。
哪怕有,也只不過是一些混沌的載體,但是馬林又渴求著,渴求有希望有出現,渴求著有奇跡降臨。
在飛船開始準備與生態保育艙對接的時候,馬林終于放下了感嘆,走到了通道對接口,從索斯塔克三號的手里接過爆矢槍與鏈鋸劍——這原本是穿著動力甲的士兵使用的,但是在現在的馬林手里,這些家伙再大,也只不過是一些輕巧的玩具。
“說起來,馬林,現在你自己就是一件兵器,為什么還要拿這些家伙呢。”索斯塔克三號穿著動力甲跟在馬林身后,他有些好奇地問道。
“因為這樣的話,會讓我想到我當年玩過的一個游戲。”馬林平靜地回答道。
對此,索斯塔克三號搖了搖頭:“馬林,你怎么還是像一個孩子一樣,你所說的那些游戲,都是八個千年前的老古董了。”
“我知道,但我覺得,那些游戲,是我這一生里玩過的最好的游戲,無論以后是不是還會出現更好的游戲,那都與我無關了,我只知道我喜歡的這些游戲,因為我玩過它們,而那些在我之后的游戲,哪怕它們再有深度,再有意義,對于我來說都已經沒有意義了。”馬林說到這里有些傷感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索斯塔克。”
馬林原本是覺得,索斯塔克三號一定會借此狠狠地噴自己一次,但是他沒有想到,索斯塔克三號最后也跟著一聲長嘆。
“這一點我可以理解你,馬林先生,就像是張先生所說的那樣,人生苦短,無論做出什么樣的犧牲與拯救,人類的性命依然是那么的短暫。”跟著馬林走過能道,站在閉鎖的生態保育艙大門前,索斯塔克看了一眼大門:“畢宿五,黑進大門了嗎。”
“還沒有,我用以前的通用秘碼,但是沒有用,我不知道這是內部核心機構的問題,還是有人改了秘碼。”畢宿五一時沒這門沒辦法。
于是馬林接通杰森的通信,聽說馬林和索斯塔克三號被封鎖在系統里,杰森立即遠程鏈接了系統,然后表示這是一個非常完整的系統,從底層數據里發現至少這個系統與控制它的AI直到一個月之前還在工作。
“芝麻開門,我辦事,你們放心。”在幫著馬林與索斯塔克三號打開了這個艙門之后,杰森將他自己的注意力掛到了后臺——他那邊也有工作要做,當然做一個聽眾是不錯的主意。
馬林走出了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通知——您已經進入保育艙,請不要大聲說話,每一個人孩子都有身處夢鄉的權力。
挺不錯的,如果映入眼簾的通知板的后方走廊里沒有血肉走廊就更好了。
索斯塔克三號的義眼應該與杰林它們一直在共享,看到了這一幕,杰森,畢宿五和北落立即出現在了通信頻道里,索斯塔克三號為自己激活了動力甲上的反混沌法陣。
“該死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污染,這是哪一位夫子的,我從來沒有見過!”畢宿五的電子音里都有了一絲顫抖。
“沒事,索斯塔克,你跟著我。”馬林安慰著索斯塔克三號,同時抬起頭看著走廊。
仿佛像是聽到了有人的說話聲,這個本來只亮著應急燈的走廊與接待區同時亮起了燈。
下一秒,一個帶著電子音的低語在接待區里響了起來。
·歡迎來到NA19,這里是保育中心負責人伊莎貝拉七號,向重新擺脫重力束縛的人類獻上敬意。
馬林看向索斯塔克三號,他不知道這個叫伊莎貝拉七號的家伙是何方神圣,但是索斯塔克三號也不知道,杰森和畢宿五也不知道,但是北落知道:“伊莎貝拉七號,是北美星環保育集團的量產保育核心,這個艙正好是她負責,馬林先生,請一定要確認她的情況,并確認保育艙下層遺傳基因的保存情況。”
“我知道了。”馬林表示明白,然后抬起頭:“伊莎貝拉七號,我想確認我的權限。”
“目擊確認您是白人,血統純正,您已經獲得了貴賓權限,請約束你的機械仆從,歡迎來到保育中心,請告訴我您的名字,我好從入學名單中確認您的身份。”伊莎貝拉七號地回答讓馬林有些哭笑不得,他看了一眼索斯塔克三號,后者聳了聳肩,表示他也是一頭霧水:“我就是一個軍用AI而已,馬林先生您別把我當成先知好不好。”
好吧,馬林決定問一問頻道里的三位,同時告訴了伊莎貝拉七號他的名字。
“馬林,馬林·蓋亞特。”
“啊,是馬林小先生,您是否可以將您手里的武器放好,我知道您是一位有著強大力量的小戰士,但它們畢竟太大了,對于走廊來說,也許會有些擠。”
馬林倒是無所謂——手里的家伙對于馬林本體能夠造成的破壞力來說就像是一個笑話。
放下了武器,那邊畢宿五也有了答案:“北美星環保育集團是一家服務于白人的保育集團。”
“這樣的話,會不會有些不太正確了。”馬林問道——畢竟這可是地球聯合的時代啊。
“不好意思,馬林先生,硬要正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雖然北美星環保育集團只服務于白種人,但并沒有因此而歧視別的種族,他是單純的不讓別的種族入學而已,因為這是私人集團,不是公立機構,聯邦管不著它們。”
“哇喔,真是難以想象。”馬林一邊跟隨著伊莎貝拉七號的指導走在通往會見室的走廊上,一邊被如此不曾設想過的未來而折服,有那么一瞬間,馬林覺得大毀滅之前還真是有些有可取之處,當然大家都知道,其實真的挺令人無語的。
“是挺難想象的,對吧。”杰森繼續給馬林補充知識:“就像是北美瓦坎達保育集團那樣,這個集團只負責接收黑人兒童,不過您肯定沒見過北美四島保育集團與北美半島保育集團這兩個集團。”
“哇,這么一說,東亞還真的挺卷的。”馬林感嘆,同時在想泰南人是不是也會有相應地保育集團。
不過說到底,這和馬林無關。
“是挺卷的,不過與我們無關。”同樣的畢宿五地回答有些生硬,但是考慮了一下自己時代的情況,馬林覺得還真是一種傳承,說丟臉都那都是在抬舉那些廢物,在這種問題上,馬林一貫秉承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觀點。
你有你有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雙方余生不再見,說的其實還是很有道理的,對吧。
“真是令人感嘆啊,諸位。”所以,馬林對于歷史如此突破自己想象空間的走向而感嘆,同時走進了打開了通道安全門。
與走廊里滿是血肉完全不同,在這個辦公室里,一切的一切給馬林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一切的裝飾都那么的素雅,而且這個房間里竟然還有鮮花,是真正的花,馬林甚至都不知道這花是怎么能夠保持這么久的生命。
一位機械體坐在辦公室長桌后的椅子上,它只有臉上覆蓋著皮膚,并且有著栩栩如生的表情——她微笑著對馬林點了點頭:“歡迎來到北美星環保育集團19號保育艙,我是伊莎貝拉七號,馬林小先生,很可惜,我沒有能夠找到您的入學申請,不過考慮到您是上一屆畢業生畢業之后差不多八千四百年的時間里唯一進入保育艙的孩子,我可以代表集團,給您打一個您與您的家人完全不會拒絕的折扣。”
說到這里,她從一邊吐出合同的機械里拿出那些紙,將它們放到了桌上推向了馬林。
馬林看了一眼合同,非常標準的合同,除了其中一條‘所有孩子在保育艙其間發生的一切意外,集團將不負任何責任。’
這是人寫的合同嗎。
馬林感嘆地在頻道里問道。
然后獲得了四位智械大佬的一致取笑:“馬林先生,這就是資本啊,您從你的時代來,對這也太少見多怪了吧。”
馬林翻了一個白眼,行吧,的確是我少見多怪了。
“馬林小先生,您覺得怎么樣呢。”伊莎貝拉七號在等待著馬林地回答。
“嗯,我覺得沒問題,不過我想知道,那些早就畢業的孩子呢。”馬林問道。
“好問題,這才是一個孩子會問的問題,那些孩子的父母一直沒能回來接走他們,也沒有支付他們的學費,作為北美星環保育集團在19號保育艙的全權負責人,我,伊莎貝拉七號,有權對所有孩子進行工作培訓,您看。”
伊莎貝拉七號站了起來,她側身走到一旁,同時她身后的墻壁正在升起。
馬林看著墻體在升起,然后是兩層防爆墻,當最后的防火墻落下,馬林瞪圓了眼睛。
出現在他與索斯塔克三號眼中的是一望無盡地保育艙,接近這邊地保育育里蜷縮著一個又一個人類成體,它們大多都有畸變外形,而在遠處,幼年體形的生命就那么一個個被安排在保育艙中。
“為了保證保育艙的可持續運行并及時止損,這些學生與它們的后代都將成為維護保育艙運行的生物電池,老邁的生命將會被回收,他們的軀殼中的一切元素都會被再利用,北美星環保育集團是一家負責任的集團,一切都在環保主義的可控范圍之內,當然,我向您保證,只要您的家人能夠及時付費,您與它們是完全不同的,您將會接受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老師與課程,您甚至還能夠在這里學習馬術,我相信接下來的數年里,我們集團會給您賓至如歸的感覺,為您服務,是我們的榮幸。”伊莎貝拉七號微笑著為馬林介紹著這一切。
她的笑容還是那么真摯,一如她的身后……是那么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