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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八節:期待(一)

  推開虛掩著的房門,房間里曾經華麗的裝飾在時間的摧殘下支離破碎,大黃的尸骨躺在已經破爛的床上,馬林身邊的女孩不安地走上前,站在蹲坐在自己軀殼上的幽靈犬前。

  “大黃。”她這么呼喚著它的名字。

  幽靈犬低下頭,用它的腦袋,想要觸碰自己小主人的手,只可惜,血肉的溫暖不再,如今的她與它,只能以靈體互相接觸。

  “爸爸在這里,但是不見了。”夏佐伊完全搞不明白,剛剛走廊上的相見,是命運給予她與她父親的憐憫。

  “你的爸爸不是說了嗎,我知道他在新杭州,他在等你。”馬林說完,看著眼前畸變中的女孩嘆了一口氣:“你的爸爸不是說過嗎,相信我,你連你爸爸的話都不相信了嗎。”

  馬林復述了夏南天的話,夏佐伊最終不再畸變,她癟著小嘴,轉而抱住了她的大黃。

  馬林走到一旁,他撿起了裝在透明盒子里的留音器,這種透明盒子應該是那個時代用來裝一些脆弱物件的保險盒,馬林拿出其中的留音器,打開面板,上面有三段錄音。

  錄音沒有記錄年月日,只有前后次序,馬林打開了第一段錄音。

  ‘我今天從杰克那兒收到了一個情報,真不敢相信,洛杉磯警局中竟然還有良心未泯者,但是他們給的情報證明了我之前的結論,情報中關于運輸貨物的運輸艦都可以在聯合的貨運飛船排序里找到,雖然報關單上寫的是貨物,但是他們在飛行的時候,卻是按照載人速度飛行的,我真蠢,這樣的情報肉眼可見,我卻沒有想過從這方面來尋找,我的女兒夏佐伊一定和那些孩子一起被送上了星軌,該死的資本主義走狗,我們當初為什么要與他們聯合,這該喪心病狂之輩為我們的母星帶來何等恐怖的災禍,神明……用孩子的血來祭祀的怎么可能會是神明,那明明是吃人的魔鬼,我必須盡快聯系老局長,只有他能夠幫我。’

  “是爸爸的聲音……哥哥你真的是在幫我,對不起。”聽到了父親的自己,夏佐伊開心了起來,她說完扭頭看著她的大黃,開心地擁抱了它:“別怕,大黃,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我都會帶你去找爸爸。”

  她的大黃嗚咽了一聲,馬林聽到了這條幽靈犬的靈魂低語,那是喜悅的鳴叫。

  馬林打開了第二段錄音。

  ‘老局長那兒的消息很不好,我們的暗探已經確認了現在北美至少出現了六個不同派系的回響級邪魔,它們彼此并不屬于同一個上位邪神,最強大的一個上位邪神手上有五個回響級邪魔,它們有著統一的外表,腐爛而不死的身體,帶著常規醫學無法理解的疫病,我們有一個暗探甚至注意到他所在的教派中,一個身患絕癥的信徒之子,已經七年無法行走的年輕人竟然重新站了起來……那個教派中的信徒欣喜若狂,但是它們沒有想到,那個孩子身后的黑點,那是疫病的先兆。我們的那位暗探自知時日無多,主動斷掉了聯系,他的尸體在三天之后被收尾人在他的家中找到,他燒死了他自己,但哪怕如此,他的房間里也依然充滿了病毒,收尾人在離開之后的第四天確認他自己被疫病感染,于是最終選擇了與暗探一樣的末路。老局長拒絕了我提出的帶隊去星軌解救孩子的行動,因為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這個世界將會滑向深淵,我們半個年找到了那張合同……那些該死的信徒,只是為了所謂的永生,竟然同意在降臨日的那天,將整個加利福尼亞州的所有生靈獻祭給所謂的上神,降臨日……如果真有這么一天,共和國需要每一個警察與每一個士兵的恪盡職守……佐伊,我的女兒,請原諒我,爸爸想去找你,但爸爸也有責任,爸爸的身后,是數以十億計的同胞,爸爸不能丟下他們,爸爸有更殘酷的命運要去面對,原諒爸爸……我的女兒……’

  錄音的最后,這位父親泣不成聲。

  抱著大黃的夏佐伊有些無助,她看著馬林,眼中滿是淚水:“爸爸為什么會哭,他不會不要佐伊,一定是有更重要的工作對吧,爸爸……是英雄對吧。”

  “……是的,你的爸爸是一個真正的英雄。”馬林說完,走到夏佐伊的身邊,伸出手撫摸著佐伊的腦袋。

  你的父親不是一個好父親,但他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想到這里,馬林點開了最后一個錄音。

  這一次,除了響起的聲音之外,墻上的一個鏡頭也投出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身影。

  ‘這里是夏南天,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里,我在走廊外見到了我的女兒,一位叫馬林的孩子帶著我的女兒來見我,他說,他是送我女兒回來看我的人,還說,他來自八千年后,我的女兒就在北美星環保育集團19號保育艙……’說到這里,這個投影里的男人苦笑著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這是夢,還是真實的,但我會永遠記得我女兒的笑容,在失去她的這一段漫長的時光里,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釋然過,也許就像是夢里的那個孩子說的那樣,我最終與我的女兒擦肩而過,她在冰冷的太空艙里,而我卻不知道死在了哪一個角落里……”

  夏南天說到這里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他抬起頭,看向馬林這邊,如果這一切只是我的夢,那么長夢終有盡……但,但如果這不是夢,那么馬林先生,求求你,帶著我的女兒來見我吧,你知道我的身份,應該知道我是誰,我最終又在哪兒長眠……我的妻子在天津南的公墓里,SNT2204072144152,這是她的骨灰盒編碼,八千年……也許一切都不在了,但是沒關系,那里面有一枚戒指,請帶著它,帶著我的女兒,還有我的大黃來見我……謝謝,我是一個唯物主義者,討厭一切的所謂的神明,但如果您真的存在,馬林先生,那您一定會是一位善神吧,畢竟您愿意帶著我的女兒來這里見我……所以,求求您,發發慈悲吧,帶我的女兒來見我,謝謝您。

  說到這里,他看向了一旁的床頭:“老局長給我打電話了……看起來今天就是降臨日,佐伊,我的女兒,大黃老了,已經走不太動了……我把他帶來也是為了幫他看病,但是醫生說他只剩下了兩個月……我只能把他留在這里,在夢里,它是第一個發現你的,如果這夢真有一天能夠成為現實,就讓它在這里等你吧……到時候,跟著你的馬林哥哥來找我,記住了,你可以相信馬林哥哥,記住了嗎。”

  說完之后,這個男人起身離開了鏡頭所能夠拍攝的方向。

  馬林扭頭看向大黃與佐伊,發現這姑娘與金毛身上原本若隱若現的戾氣全都不見了,大黃甚至還舔著它主人地手背。

  “佐伊,大黃,你們應該聽到了對吧,所以我帶你們去天津,然后再去杭州。”

  “是去找爸爸與媽媽嗎。”佐伊看著馬林,大眼睛中滿是迷霧。

  “是啊,我答應過你爸爸,要把你,你的媽媽,還有你的大黃一起帶走。”馬林說完,對著佐伊伸出手:“我們走吧。”

  佐伊站起身,一路小跑來到馬林的身邊,女孩牽住了馬林的手,然后看向她的大狗:“大黃,我們走。”

  大黃沒有動,它就坐在它的尸骸上,這讓馬林思考了一會兒,覺得以這狗子有可能是被束縛在了這里,它當時年事已高,在最后的時刻聽到了自己主人的命令,于是窮盡八個千年,一直在等著佐伊。

  它等到了,但是它也不再可能跟著佐伊走了,因為它的靈魂已經被束縛在這片廢墟里。

  “大黃。”佐伊在催促著。

  馬林看著這只大狗越來越稀薄的模樣,最終吹了一聲口哨,然后將一顆世界樹果實丟向了它。

  來,大黃,向我證明你的忠誠,證明你這個八千年里沒有白等,證明你還要回到你主人的身邊,完成你與他在八個千年之前的約定。

  世界樹果實落到了它的面前,這條老狗明顯在畏懼著果實,它是靈體,本不應該接觸果實,但是它再一次聽到來自小主人的呼喚,它抬起腦袋,看到的是小主人期待的笑容,更看到了馬林期待的目光。

  剎那間,這條老狗激動地坐了起來,它仿佛像是從馬林的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主人的模樣。

  它最終低下腦袋,將果實咬進了它的嘴里。

  這條幽靈犬在剎那間燃燒了起來,在佐伊發出尖叫之前,這條老狗從原本散開的灰燼中重生——雖然它還是一條幽靈犬,但是現在的大黃,看起來與一條普通的金毛并無二致,它一路小跑著來到佐伊身邊,汪了一聲,然后舔了舔小主人的臉。

  佐伊開心地看向馬林:“馬林哥哥,我們去找媽媽吧。”

  “嗯,我帶你們去。”

  “嗨,靈左左,今天又牽著斑點大小姐出來逛街啊。”

  每一次有人這么跟自己搭訕的時候,兔子姑娘靈左左總是一甩她的長耳朵,帶著兔子特有的驕傲感點頭:“是的,今天的斑點大小姐非常聽話!”斑點大小姐是重開的天津衛大營里的士兵們對于馬林殿下的寵物雪豹的稱呼,她有一個名字叫斑點,因為是母豹,所以被稱之為大小姐。

  雖然靈左左是兔子精,斑點大小姐是豹子,但是斑點大小姐從來不會欺負靈左左,甚至還會挺身而出保護那些嚇唬靈左左的肉食獸人,比如說十七營的兩只虎人,見兔人與鹿人就嚇唬,結果上次碰到斑點大小姐在場,做哥哥的被一爪子拍成肋骨斷了十一根,弟弟被一口咬了腦袋瓜子,流了一地的血在重癥監護室里迷糊了整整五天這才死里逃生。

  而按照軍隊里的馴獸師的觀點來看,馬林殿下的這只寵物豹那是對于他本人而言的寵物,對于凡人來說,這東西至少也是傳奇存在,所有屬性至少都在二十個大點以上,打虎人兄弟也是留過手。

  原本大家都不信的,直到三天前,一隊混沌殘兵因為吃完了東西,從附近的地底隧道跑出來拼命,正好撞上了戰地醫院,整個醫院里只有幾十號重傷員與幾個醫師,靈左左是唯一有戰斗力的,但面對十幾條槍她的心里也沒底。

  然后斑點大小姐站了出來,一只豹就把這些混沌殘兵給拍死了,子彈打在它身上,連皮都沒破。

  于是靈左左作為唯一能夠牽著斑點大小姐的兔子精立即身價倍增,昨天集團軍的軍長閣下都來接見過靈左左,還給了靈左左特批了新杭州城外靈山上特種的十斤胡蘿卜。

  這可是整個泰南世界所有食素獸人們最想要吃到的胡蘿卜啊,今天回去吃胡蘿卜羹吧,然后打獵組那邊給大小姐準備的鹿,嗯,斑點大小姐今天也會是飽食的一天呢。

  斑點大小姐停下了腳步,于是靈左左也停下了腳步,然后看到了一個坐在大狗身上小姑娘一路驚叫著從道路的另一邊跑了過去。

  靈左左愣了一下,就看到了小小的馬林殿下……啊,不對,馬林殿下讓她們叫他先生。

  于是靈左左對著馬林先生招了招手:“馬林先生,您回來了啊。”

  馬林先生北上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現在看到他回來了,靈左左心里都有些安定——先生在這里,還有什么好怕的。

  “啊,是左左啊,你來得正好,來,我們跟著她。”馬林先生說完,從他的空間袋里掏出了一個騎鞍。

  斑點來到了馬林先生身邊,她安靜地接受了騎鞍,然后馬林先生跨到了她的背上,扭頭看向靈左左:“傻丫頭,還站著干嗎,我帶你去兜風啊。”

  靈左左坐到鞍上的時候整只兔子都是麻的。

  兜風?騎斑點大小姐?我只是一只人畜無害的兔子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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