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似乎依舊穩當,但葉玄卻皺起了眉頭。
他在旁觀者視角,能發現更多局中人發現不了的細節——黑暗愈發濃稠,一道道觸手從中探了出來,但未急著攻擊彪子它們,時而探出,時而回縮。
遠處,亦有窸窸窣窣地動靜正在向河岸逼近。
有更多的魔頭襲來。
不能任由此事繼續發展下去,先把眼前這一群魔頭解決了,退回河岸之后觀望觀望。
趁著它們與魔頭激斗正酣時,葉玄摸到了魔頭屁股后頭,跟著放開佛光:“吽!”
那些在黑暗里蟄伏著的觸手被撐開的佛光瞬間照成虛無。
魔頭們處在佛光的籠罩之中,難以維持住身軀,黑泥一灘灘滴落,身形不斷崩解!
一團團青黑氣息從黑泥里溢散,被葉玄張開五指收走。
數頭黑泥骨魔在這佛光里,也不過多堅持了兩個眨眼的時間,亦都化作灘灘黑泥,頃刻就死!
幸好有猛虎袈裟這件專門克制種種魔頭的大殺器。
葉玄見此情景,心里亦松了一口氣。
趕緊招呼還未反應過來,愣在原地的眾獸退回河岸對面,接著他再度撐開佛光,犁庭掃穴般把此地殘留的諸獸氣息給清除干凈,也退了回去。
前腳剛退回,那些黑暗里的細碎動靜驟然放大了無數倍。
嘩嘩嘩如流水般在葉玄耳邊炸響!
一只只拳頭大小的蟲子從那無盡黑暗里爬出,瞬間淹沒了河岸,岸邊散落的那些黑泥被它們重新卷起,裹在自己身上。
不多時,沾染了黑泥的甲蟲體型就膨脹到人頭大,瘋狂吞吃周遭的同類,很快在自己四周清出一片空地。
它亦長成了一只魔頭。
不斷有魔頭從這蟲潮里‘生長’而出,它們脫離蟲潮,在四周散開,探尋有無生靈氣息,搜查良久之后,未有任何收獲,方才震蕩羽翅,退出此地。
這些魔頭背后的兩片蟬翼不再是擺設,它們可以飛行!
目睹這些羽翅魔頭蛻變過程的葉玄,只覺頭皮發麻。
蟲潮于自己而言,并不可怕,佛光一照,再多蟲子都得被度化,轉為佛光為儲存起來,葉玄最多不過因此沾染些因果。
可怕的是這些羽翅魔頭!
它們可以行空飛翔,那便能夠越過河水,踏足葉玄的領地。
只要未能在第一時間把這些羽翅魔頭斬殺,它們突破河道,越過障目禁制,頃刻間落入領地之內,隨意破壞一陣,都能給葉玄帶來難以估量的損失!
觀那羽翅魔頭的速度,快似流光,與一般的八品飛劍相當。
這等速度,只消葉玄一個走神,它們便能突破進領地!
若是風雷輪轉陣眼煉成,再在領地周遭布設完備陣樁,也不必擔憂這些魔頭空行而來,關鍵是眼下不論陣眼,還是周遭的陣樁,仍處在準備建設的狀態……
也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不能再似先前那般隨意派出眾獸,磨煉它們,得先謹慎觀察周圍,免得再召來一次蟲潮。
“呼——”葉玄張口吐出蘊雷飛劍,令之化作一道雷光,在指尖盤旋。
從現在起,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但有羽翅魔頭空行而來,第一時間將之一劍釘殺。
以佛光包裹飛劍,可使之不受黑泥染污!
那一陣蟲潮過后,對岸就漸漸沉靜下來,只有黑暗在沸騰著,漫溢詭異的氣息。
退魔炭燃起幽藍色火,在葉玄四周撐開數丈方圓的光明之地。
光明之外,黑暗流轉,魔氣洶涌。
眾獸被葉玄安排到了領地各處,各自帶著一盞燃著退魔炭的燈籠,在領地各處游走,主要便是為了防范其他地方有魔頭出現,游過河道,突破進來。
葉玄亦不敢再悠然坐在躺椅上看戲。
他提著一盞燈籠,亦在四處巡視,看看一些關鍵區域有沒有異常。
關鍵區域自然是田圃、房屋地基、死禁門前空地這些地方。
退魔炭燃起的火光在這些地方照的透亮,葉玄巡視了一圈,倒也未見有任何異常。
那棵最高的毛豆樹頂上,毛豆裂開的縫隙越發擴大。
可能這一兩日就會完全裂開,內中孕育之物便會降生。
其余的毛豆樹結成的果實亦在慢慢生長,每天都能看到它們體積在漲大。
這時,岳云齋總算消化完此次塑化神軀的領悟,從河底水府之中走出,出現在葉玄身前:“主公。”
他神軀凝練,隱然間有斑斕光芒流動。
仿佛能瞬間凝固能萬載玄冰,又似剎那就會崩解成天地諸氣,葉玄一眼看去,只覺岳云齋流轉不定,給自己以難以控制,自由無羈之感。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云齋而今凝練這神軀,盡得水性真髓。
葉玄在心里感慨一番,笑著點頭道:“感覺如何?
以你而今之實力,大概可以對哪一境的修者戰之即勝?”
岳云齋尚且是陰靈狀態時,等閑煉肉、煉筋之境的修者,他就能對付一二。
后來得授權柄,晉位正九品河中尉武職神,葉玄推測其實力大概在煉骨至養氣層次,且神明掌握權柄,在其統轄區域,有種種神通變化,占據天時地利,若在這岳河兩岸,就算是煉脈境的修者,也奈何不了他。
并且,成為神明之后,他就無須擔心自己會被修者強盛氣血所傷,這才是最為重要的一點。
岳云齋聽到主公問詢,思索片刻,認真作答:“若在岳河兩岸,云齋自問三五個煉脈境修者一同攻伐,若是無有屬性相克,則可輕易應對,將他們統統卷入水中淹死。
開竅境的修者,開一竅與開百竅之間天差地別。
云齋可以對付開了數十穴竅的修者,縱是開了百竅,亦能與之平分秋色。
脫離岳河兩岸,去到更遠的地方。
云齋的實力應在煉脈境,受天地陰陽五行所限,修者的火法與木法于云齋而言,尤其棘手。”
他說得一絲不漏,也讓葉玄心里有了具體的印象。
如此才好統籌調度,決定此后各人側重的發展方向。
葉玄連連點頭,又似忽地想起什么一般,打量岳云齋一番,道:“你初初凝聚神軀時,顯化的猰貐之相,是你的真身,還是幻象?”
“是真身。”岳云齋定定地望著葉玄,“那幾塊碎星石里的猰貐神明氣息,催化我之神軀,塑造成了它的形體。
也不知為何幾塊碎星石里,為何會蘊有一尊古天神的氣息。”
“水弱不能載舟,這等大澤之水,乃稱為弱水。”葉玄思索片刻,從另一個角度給出了自己的見解,“古天神猰貐統御萬方水系,所有能翻覆舟船的江河,盡可稱為弱水。
但以此來算,未免太過籠統。
天下哪一道江河里,沒有翻覆的舟船?又有哪一道江河不曾令人載舟而過?
所以弱水應有其之專指,此水澤船過即覆,人不能渡,無有幸免。
這等水澤,在咱們這塊地方就有一個。
就是分野苦地與外界的那道江河,忘川河。”
話已至此,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岳云齋眼中光芒閃動,氣息都絮亂了剎那,低聲道:“主公是說,我所承繼的那道猰貐天神氣息,內中便隱藏了忘川河的權柄?”
忘川河連貫苦地諸水系,奔流往復。
岳云齋若能晉位忘川河神,則就相當于是苦地江河之主!
苦地幅員遼闊,區分十境,萬里疆域,能在此間成為諸水脈江河之主,其權柄便相當于世俗權力體系當中,可以封疆裂土的真王!
葉玄也不能確認自己的推測。
但這是他所能想出來的唯一一個合理解釋。
更何況,云齋既有‘弱水三千’的權柄在手,在自己的推動之下,競爭苦地江河之主,未必不能成功,于是點頭應道:“我想事實或許正是如此。
你更得戒驕戒躁,加倍努力才行!”
“是!”岳云齋豪情萬丈,只覺未來一片光明,壯懷激烈。
“你既然閉關出來,正好可借河神權柄,巡查沿河兩岸。”葉玄看一番鼓勵讓岳云齋心情高漲,馬上開始給他派發新的任務,“我就把彪子他們收攏過來,專門應對黑泥魔頭了。”
岳云齋動念之間,就能在岳河流經的任何區域顯化神軀。
聽到葉玄的吩咐,當即點頭答應,神軀融入河水之中,頃刻間消失了蹤影。
葉玄差遣羅剎把放出去巡邏的彪子、胖虎、哼哈將兄弟都叫回來,組成一支大隊,自己充作領頭,領著它們隨處看看。
未過多久,岳云齋就傳回信息,發現五頭血魔并三頭骨魔,正沿著河岸走來。
葉玄略作計較,依舊派出彪子與三頭河兵打頭陣,胖虎、哼哈將兄弟隨時掠陣。
因著提前得了情報,他就在河對岸魔頭們途經的區域插上一根木桿,上掛退魔炭燈,照亮周遭六丈之地,黑暗難以侵染。
之后又在這‘路燈’周圍布下聚氣化污陣法。
這么一來,一個簡易的休息區便算完成。
葉玄跟著把彪子與三頭河兵派遣過去,未過多久,八個魔頭就沿著河岸忽忽而來,瞬間遭遇了彪子與三頭河兵的迎頭痛擊。
路燈下,葉玄悄然而立。
他只需不時出手,攝走魔頭死后留下的神道真炁與那些骨骼殘片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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