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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主仆

  夜黑如墨。冢山境內,習慣在黑夜游行的惡獸兇魔躲進了巢穴里,諸多人類修者也從各自的渠道得到了些隱秘的消息,躲進隱秘的洞府中,閉門不出。

  冢山境上下,一片靜寂。

  黑魔國內,尤是如此。

  恐怖風暴降臨之前,任何物種都會臨時生出對危機的預感,但這種預感于它們而言,并沒有絲毫幫助,只能徒增幾分它們在臨終之前的不安與惶恐而已。

  一心殿,黑魔君宰常年寢居之地。

  此間建筑皆有一種奇異黑石鑄造而成,本身能隔絕任何元氣波動,想要窺視殿內景象,必先沖破大殿表層的黑石。

  而在大殿之外,更有著與大愿誅魔劍陣相連,相輔相成的一重陣法,攻擊一心殿,便相當于攻伐整個黑魔國護山大陣。

  大殿之內,黑氣游走,其中隱約有兇魔呼嘯,天魔奔騰。

  一道人影端坐在大殿最上首的寶座之上,他的相貌被黑氣籠罩,難以看個真切,但自身正是散發那無盡邪詭黑氣的源頭。

  此人正是黑魔君宰,在一心殿的寶座上,他已這般呆坐數十年。

  數十年內,無有神智,不曾向外界傳遞任何消息,只是這般散溢著滾滾黑氣,那黑氣滋養出了不知多少天魔,但性情邪詭,常常反噬其主的天魔卻早被黑魔君宰觀心一奪去神智,成了傀儡,以及他借以窺察外界的‘眼睛’。

  大殿里黑氣翻騰著,寶座上的君王靜默著,在這動靜間,某種動態的平衡在大殿之內形成,似乎就該永恒如此,不受光陰的變改,不受輪回的束縛。

  直到大殿的偏門被退開,殷無是走了進來。

  翻騰的黑氣忽然靜寂,殷無是閉鎖殿門,感覺到那黑氣里似乎浮現出了一雙眼睛,正在默默打量著自己。

  那雙眼睛里無有絲毫情緒,更談不上對殷無是有多善意。

  ‘祂’只是一個旁觀者,一個監視者。

  “來了。”在虛無的眼睛監視著殷無是的時候,一個聲音在大殿內陡然響起,聲音溫和平靜,與此間險惡恐怖的環境格格不入。

  殷無是抬首便見到坐在寶座上的觀心一‘睜’開了眼睛,籠在他面上的那層黑煙迅速淡去,顯出一張平平無奇的面孔。

  那張面孔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仿佛是一位敦厚長輩。

  倘若外界之人,哪怕是燕行云,見到此情此景都會嚇得心臟跳出嗓子眼兒——他們一直以為君宰觀心一神智迷亂,性靈陷入沉寂之中數十百年,哪能想到,對方還能這般正常地與殷無是搭話?

  若燕行云知道黑魔君宰如今還存留有神智,立刻會熄了覆滅對方的想法,就連目犍連都得斟酌良久,猶疑是否放棄這個計劃!

  一尊清醒的、挾裹諦聽之力的元神初境強者,足以打算諸多詭秘存在的降臨計劃,包括地藏王菩薩!

  “君上。”殷無是感覺到那雙在暗中窺伺的眼睛隱去了,他隔著數十步的距離,向寶座上的觀心一伏地行禮。

  “我聽到消息,燕行云欲要對我出手了?”觀心一的那副面孔陡然一變,一陣黑煙漫過他的臉,下一瞬,黑煙里凸顯出的面孔便不再那么笑意溫和,笑容顯得有些殘酷。

  “是,燕行云以為皇帝輪流做,今年該到他了。”殷無是一板一眼地向觀心一匯報。

  觀心一的‘面孔’再度變化,‘變’出一個明顯呆愣茫然的表情。

  之后,又‘變’出平和威嚴的神情:“你怎么還跪在那里?快起來吧。”

  殷無是依言站起,未抬頭去看觀心一的表情,只聽到對方再一次說道:“我聽到消息,燕行云欲要對我出手了?”

  “是,燕行云以為皇帝輪流做,今年該到他了。”殷無是如此回應著,在不斷重復的對話中,走近了觀心一寶座偏側,那里有一方矮座,他在那里坐定。

  觀心一的目光適時望來,呢喃自語:“我已經掌控自身五成力量,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便能完全從這泥沼之中拔足而出。

  諦聽亦將聽命于我。

  阿福,這段時間,便得靠你替我撐住了。”

  觀心一臉上浮現明顯地掙扎,一個個透明的影子在他臉孔四周盤旋,在他那張臉孔之上,竟浮現出一根根透明的觸手,‘它們’之上皆生有一只只眼睛,此時,黑白分明的、密密麻麻的眼睛盡數盯住了殷無是。

  殷無是性靈震蕩,瞬間升起放出神道印璽,隔絕觀心一目光的沖動。

  他深吸了一口氣,最終并未如此做,面色黯淡:“主人,只怕是不能了,數百年前,您便說自己即將掌控諦聽,此后每隔一段時間,您便如此說一回。

  但是,阿福感應到,您的力量正在逐漸減弱,諦聽正在不斷取代您,掌控這具軀殼。”

  “嘻!你說的對,你說的對!”觀心一臉上露出個怪誕的笑容,竟似乎對殷無是的言語十分贊同一般。

  殷無是見狀,眼神更加黯淡。

  未有醒覺權柄之前,他也只是苦地冢山境內一個懵懂的奴隸而已,蒙受觀心一照料,收為仆從,此后才能見識到更波瀾壯闊的世界,并且,在體內沉睡的權柄與‘前世記憶’也紛紛蘇醒。

  那之后,他才是殷無是,是挾持了平等王權柄的牛頭與馬面陰帥。

  在那之前,他是觀心一身旁的小仆人,阿福。

  他與主人曾有共同目標,為脫離苦地繼續力量,不渝努力,為了實現這個目標,觀心一才貿然吞噬下了諦聽的尸身,召來如今的禍患。

  觀心一瘋癲似的說出幾句話后,便長長地沉默了下去,直到殷無是忍不住想要開口言語時,他又陡然說話:“若想得到,須先付出代價。

  我的性靈已被諦聽蛀蝕了大半,無力回天。恐怕一切真要如你所言了。

  阿福,你是什么想法?

  趁著我還能屏蔽祂的思維以前,跟我說,你想怎么做?”

  他的眼睛盯住了殷無是,其中流淌強烈的威嚴,在這威嚴之下,殷無是俯首下去,沒有任何猶豫道:“不如把您的力量交給我,讓我代替你,看一看苦地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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