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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章:那一夜

  陸琳想要拒絕,但陸晨直接將那根黑麥面包帶有奶油的那一端塞到了她嘴里。

  “我餓的時間久,不宜吃太多,姐姐吃吧。”

  陸晨找了個理由。

  其實以他如今的情況,已經不需要靠進食補充體力了。

  神棄之地天地間當然也存在著能量,只是類似靈氣的能量較為稀薄,供給日常所需倒是夠了。

  陸琳見弟弟不僅恢復了神智,還這么貼心,也就不再拒絕,細細的品味起奶油的香味兒。

  她吃的很慢,吃完那根帶著大量奶油的黑麥面包,陸琳將那塊自己還沒有吃過的土豆放到陸晨盤子中。

  兩人相視一笑,消滅其自己盤子中的食物。

  在剩下的黑麥面包快要吃完時,陸琳仔細的在盤子上把沾上的奶油用那一小塊兒黑麥面包擦干凈,放入口中,臉上露出飽腹后的滿足感,蒼白的臉也恢復了幾分血色。

  她看著坐在那里完好無損的陸晨,一時間有種不真實感,就像自己的弟弟其實已經不在了,對方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陸琳起身收拾盤子,因為沒有什么復雜的餐品,只是簡單的沖刷了下盤子上的奶油,就將其放入壁櫥內。

  她回頭看向好似在發呆的陸晨,輕語道:“對不起。”

  陸晨愣了下,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陸琳有什么對不起前身的地方嗎?完全是絕世好姐姐啊。

  “不……沒什么,在外面幾天,應該很累了吧,早些休息吧。”

  陸琳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轉過身去。

  她原以為弟弟會失蹤離開,是因為三天前的那個夜晚,自己所做的事,被對方發現了。

  陸晨有些疑惑,但也沒有追問,坐在余溫未散的火爐旁,靜靜的思索著自己該優先了解這個世界的那些事情。

  陸琳則是熄滅煤油燈后,打開房門,拿著洗漱用品,前往共用的盥洗室,準備洗漱后開始休息,她已經曠工三天了,希望明天老板能聽自己的解釋。

  陸晨坐在窗口旁,向南是貧民區一望無際的黑暗,向北的上城區是燈火輝煌。

  在如今的時代,西斯汀帝國依舊沒有進入蒸汽機械的生活,保有傳統但落后的生活方式,主要照明方式為煤油燈,取暖為壁爐燒火。

  而煤油燈照明,大概每三個小時就要燒掉一便士的煤油,貧民家庭根本用不起,即便是上城區的人,有些也很注意節制使用。

  陸琳姐弟家中之所以有煤油燈,是因為陸琳偶爾回家后還要趕文書,夜間出現突發狀況,她也需要處理。

  在出租房的一樓盡頭,是共工盥洗室,窮人是沒有夜生活的,在黑夜降臨后,能做的事就是洗洗睡。

  今日或許是姐弟兩人晚餐吃得早,盥洗室內空無一人,并不需要排隊。

  盥洗室開向北側的窗口,映照入上城區的燈火,給這處昏暗的環境帶來了一絲光明。

  陸琳就著水龍頭上的冷水,沖洗了下臉頰,簡單洗漱一番后,陸琳雙手撐在臺子上,似乎有些虛脫,借著昏暗的光線,抬頭看向鏡子中那張蒼白的臉。

  那雙黑眼圈環繞的眸子中,眼白充塞著血絲,透著數不盡的疲憊。

  遠方的嘈雜似乎遠離這處幽寂的盥洗室,在昏暗的光線下,鏡子中的那張臉似乎在變換。

  在鏡子中,她似乎看到了幻象,重復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在狹小的屋子內,女人自地面的毯子上起身,穿著睡衣,披頭散發,遮擋住她的眼神。

  她站在床前,駐足良久,緩緩的伸出雙手,探向那呼吸平穩的青年脖頸。

  緩緩的,慢慢的,她開始發力,直到對方睜開眼,緊緊地盯著她,與她對視。

  女人的力量在不斷加大,男人因為窒息的痛苦開始掙扎,雙眼瞪大露出眼白,看著女人,喉嚨間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像是有一股力量和決心加持在女人瘦弱的雙手上,壓著男人令其無法起身,她一邊加大力量,一邊痛哭嘶吼。

  在男人的掙扎即將停止時,女人又緩緩收回了手臂上的力量,猛然后退,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而男人在床上不斷的咳嗽,驚恐的看著坐在一旁的女人,但似乎過了一會兒,他又迷糊了起來,口中念念有詞,說著人聽不懂的話。

  女人幫男人重新蓋上被子,藏在頭發下的眼睛不知隱藏著什么樣的神色,低聲的道歉,隨后再次安睡。

  記憶如潮水般鋪來,揮之不去,眼前普通的鏡子像是魔鏡一般,不斷的重復那些畫面。

  陸琳雙手抱頭,頭疼欲裂,最終慢慢蹲了下來,在水池下大口喘息。

  是的,她曾想要親手掐死自己的弟弟。

  她是諾亞省公立神學院畢業的高材生,長相美貌,當年在學院還有著不少追求者,可一切幸福都與她無緣了,因為她有個瘋弟弟。

  她收手后,不知自己有沒有后悔,第二天照常去上班,晚間回來就發現弟弟不見了。

  她在住處附近尋找了一圈,不見人影,心中才升起恐慌感。

  我怎么能這樣對他呢?

  曾經有同事問過她,有沒有想過拋棄瘋子弟弟,開始新的生活,她當時想了片刻,才笑著搖了搖頭。

  她還記得小時候弟弟剛出生時是多么可愛,會走路時,小手拉著自己的裙角,在街上搖搖擺擺的。

  他剛學會說話時,叫的第一聲姐姐甜極了。

  他會在自己在碰到郁悶事時逗自己開心,他會笨拙的下廚做難吃的飯菜被爸爸媽媽一起批評,他會……

  他和爸爸媽媽之所以來諾亞省省會奧卡蘭市,除卻旅游外,更是為了探望在外求學的自己。

  小時候有那么多美好,那是你最親近的人,而在父母死后,你也只剩這一個親人了。

  他曾拉著自己的手說,將來要打跑所有欺負姐姐的人,小時候的他是那么的可愛、英勇、無畏,災難后卻變成了終日惶惶發抖的男孩兒。

  想著曾經的那些美好,看著那無助的男孩兒,你又怎么能拋棄他呢?

  陸琳在下城區找了一圈,四處打聽,都沒有找到弟弟的影子。

  心里是否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他不在了,你也不必雙手粘上鮮血,今后可以去追求你喜歡的生活了。

  陸琳站起身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用毛巾擦了擦臉。

  可恥的,她在最初的恐慌過后,的確松了口氣。

  她沒有去上班,也不再去尋找,只是坐在屋子內發呆,躺在那張自己許久未睡過的床上,疲憊感在催動著她入眠。

  但她半夜醒了,因為她總在這個時間點會醒一次。

  人總是矛盾的,是復雜的,需要時間去后悔,才能探究自己的本心。

  于是她又出去尋找,但一無所獲。

  “姐姐。”

  背后男人的聲音響起,讓陸琳打了個激靈,將她從回憶和恍惚中喚醒。

  “晨晨啊,這里的水涼,姐姐回去燒一下你再洗。”

  轉身后,陸琳看著弟弟,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弟弟失蹤了三天,但臉上怎么比自己還干凈?

  “不用了,沒那么嬌氣,外面涼,姐姐洗漱完快回去吧。”

  陸晨是見陸琳半天沒有返回,以神念朝外探查了一下,發現對方一會兒對著鏡子表情變換,一會兒蹲在地上抱頭痛苦,不放心才走出來查看。

  “放心,你姐姐我身體棒著……阿嚏——”

  陸琳說到一半,打了個噴嚏,有些尷尬。

  陸晨催促陸琳快回去,自己則是在水龍頭前隨意沖洗了下,做做樣子。

  陸琳平復心情,盡量在弟弟面前表現的平靜,她告訴自己,壞日子已經過去了,相信一切都會變好的。

  兩姐弟回到小屋中后不久,就聽到了普金斯先生咆哮的聲音,叫罵著到底是誰用了這么多水。

  “姐姐,你睡床吧,我睡地板就好。”

  陸晨對整理床鋪的陸琳道,委實是看不下去。

  “這怎么……”

  不等陸琳反駁,陸晨就躺在了地板的毯子上,拉過被褥蓋上,“姐姐應該注意身體,你可能要感冒了。”

  陸琳一時有些恍惚,鼻子發酸,低聲嗯了一聲,又幫陸晨整理了下被褥的角,躺在床上。

  晨擁女神在上,感謝您把正常的弟弟還給了我,我會感恩的。

  “姐姐,我睡不著,你能跟我講講你在學院里……”

  陸晨本想開口問一些和晨擁教會,神學等相關的東西,卻發現床榻上的呼吸聲已經歸于平穩。

  這個大女孩兒,已經睡著了。

  她連衣服都沒有換,因為她太累了。

  陸晨沉默了片刻,輕盈的起身,引出輪海中的生命精氣,幫陸琳沖刷了一遍軀體。

  女孩兒的眼袋逐漸消失,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蒼白的皮膚變得紅潤起來,被寒風凍過略顯蒼老的手恢復它應有的樣子,渾身的肌膚重新充滿青春的光澤。

  兩尊明月攀升,瑩白的月光透過沒有拉上窗簾的窗戶,灑在陸琳的身上。

  現在看來,這個大女孩兒說曾經在神學院有不少追求者,應該不是騙人的。

  入睡后的那張臉甚是柔弱,帶著可憐的美,一頭黑色長發隨意的在身下脖頸后散開,眸子上的睫毛如同簾子般密集挺直,盡管生活勞累,但因為是室內的文職工作,皮膚依舊保持著白皙,身段修長,發育良好。

  陸晨將一旁的被褥,給沉沉睡去不知嚴寒的陸琳蓋上,“晚安,姐姐。”

  “啊——”

  一聲尖叫,在正午時分像是要突破天際。

  陸琳自床上起身后,有些抓狂的看著窗外的太陽,“完了完了,今天本打算早起去上班解釋一下的!”

  陸晨站在鍋臺前,翻動著里面的魚,這是他清晨在市郊的布留斯湖內抓的,此時已經煎的外焦里嫩,外表金黃,滋滋冒油,撒上鹽巴和這個世界的胡椒,簡單的做法卻讓香氣在這狹小的房間內爆炸般的誘人。

  陸琳詫異的看著這一幕,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還正在做夢。

  對,做夢的話也還好,那說明我沒有遲到。

  但既然是做夢,那我也沒必要這么早醒來吧?畢竟這股味道好誘人。

  可她環視四周,感覺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實,就連自己的衣物都是昨天睡前的樣子。

  真糟糕,我竟然穿著臟衣服就睡著了?

  她從床上下來,站起身時才感覺有些不對,今天的身體怎么如此輕盈?

  她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臉,很疼,而且很嫩,像是自己重返了二十歲以前的青春,一雙長期寫字,做家務的手,也變得白皙無暇。

  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變年輕了?

  前幾天的勞累,似乎也消失了,身體格外健康。

  這種感覺就像是長期負重的人,突然拋掉了沙袋,簡直要起飛一般。

  奇異的事情在自己身上發生,但她還是第一時間將目光放在了那張鍋內,“魚是從哪來的?”

  那種魚她曾在團建中見過一次,據說挺貴的,一斤要五便士,看鍋內這條魚的大小,怕是有五六斤吧?

  她沒有去抽屜內查看存款,因為她的存款一共才只有兩先令,那其中有這周房租的錢。

  她有些擔憂,弟弟不會又腦子不正常,這條魚是跑到集市中搶的?

  “早起才布留斯湖內釣上來的,運氣不錯。”

  陸晨隨口扯道,他是不想再啃那黑麥面包了。

  因為這處世界的能量稀薄,他吸收靈力不便,以后大戰完,或許要靠吃東西,作為主要的恢復體力手段。

  說來奇怪,明明這個世界難度上限很高,他碰到的怪物也都不弱,但為何會沒有充裕的靈氣呢?

  在遮天宇宙內,他大戰起來可謂持久非凡,因為武帝經的魂源恢復速度很變態,只要所在之地靈氣不枯竭,一邊打一邊補,沒有壓力的敵手,他打上一年都有可能。

  但在這里,因為類似靈氣的能量稀薄,他如果全力出手,恐怕大戰個半日就要魂源枯竭。

  “你還會釣魚!?”

  陸琳有些奇怪,她記得小時候和弟弟去河邊釣魚,對方可是一條都釣不上來的,而布留斯湖中的魚很難釣,都是大型漁船在深處捕撈才能有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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