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宇宙中,一艘艘龐大如城市的星空母艦在靜靜的航行。
宇宙中漂浮的碎石堆在這些龐然大物面前被無情的粉碎,它們前行的道路似乎不可被阻擋。
跨越十幾億光年,這列艦隊開始了它們的遠征。
在頭部的星空母艦中,一名身高不足一米四的,頭大四肢短小的生物穿著一身特制的衣衫,像是有金屬液體在上面流淌。
其對面坐著一名東方人類男子,時間的流逝,讓他的頭發也變長,融入了這個時代。
男人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手中持著一枚球狀的棋子,像是某顆星球的模型,朝棋盤上落下。
“楚先生,您的棋藝很高超,我借助了計算輔助,您能支撐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
矮小的生靈開口道,通過他喉嚨邊的翻譯器,能自動將他的語言翻譯成目前宇宙中他們所知的所有語言。
目前除卻太古語,以及極少數的語種,天宙古星的翻譯機制都能解讀。
“布布羅斯先生,您是否有想過,下棋的樂趣和意義在哪呢。”
楚子航面無表情的落子,似乎沒有過多的思考。
他奉大夏皇室之命,代表大夏,以使節的身份造訪天宙古星,這段時間見識了許多新技術。
談判最終還是沒有結果,楚子航既不想戰爭快速開啟,也不想接受賄賂做帶路黨。
至于最終會不會打起來,這是顯而易見的,根本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事。
就算這些小矮子們給他塞了好處,他也促成不了小矮子們入住葬神星。
他能做的只是先穩住天宙古星這群奇特的生靈,并在此期間努力偷師他們的技術。
“楚先生,下棋和戰爭是一樣的啊,難道不是為了贏嗎?勝者既是強者,強者既是真理,我們只是在不斷的追求真理罷了……”
布布羅斯漫不經心的落子,“至于樂趣?勝利總是令人心情愉悅的。”
楚子航看著棋盤上的局勢,這種棋在天宙古星被稱為宇宙爭霸,這是以天宙古星語言翻譯過來最近似的一種含義,聽起來有些中二,但這群小矮子們在宇宙中有多處殖民地,勢力范圍比葬神星覆蓋的面積要大得多。
他們的確是很愛征伐宇宙的一個種族,憑借著高科技文明,流水線中生產的武器和星空母艦,就能讓那些花了無數歲月修煉崛起的文明俯首稱臣。
看那趴在布布羅斯身邊的金發女郎就知道了,這個人種本來不是天宙古星的土著,只是天宙古星的殖民者在宇宙中發現了一處特殊的人族生命源地。
他們驚訝的發現,那里的人種和以往見過的人族不太一樣,不再是黃種人,而是黑白兩種色調的人種,他們認為這是珍惜物種,需要“保護”起來。
所以他們就將那座生命源地殖民了,如今已經成了天宙古星的一處寵物產出基地。
無他,天宙古星的生靈自覺是宇宙中的高等生物,他們比人族更加聰慧,可卻對于人族的葬神星一直沒辦法,統御這些同樣是人族的特殊人種,會讓他們心中取得變態般的快感。
此時那名金發女郎不著寸縷,順從的趴在布布羅斯腳下,宛若一條聽話的哈巴狗,已經喪失了人性,因為她根本沒有接受過文明的教育,自出生起就是被當做寵物調教的。
“用布布羅斯先生的話來說,你們的科技計算力,已經演化出超越生靈的智慧,屬于獨立能夠自我成長的人工智能,那么現在和我下棋的,究竟算是布布羅斯先生,還是那機械的死物呢?”
楚子航反問道,他用詞是人工智能,但在布布羅斯聽來,會被翻譯成其他含義。
布布羅斯臉上露出笑容,又下了一步棋,他已經快贏了,馬上就要達成三連勝。
此前的外交官說,這位來自葬神星的年輕城主,十分聰慧,在只使用了中等智能驗算權限的對弈中,他居然敗給了楚子航。
布布羅斯聽了很感興趣,所以找楚子航來,想要手談幾句,想見識一下葬神星所謂智者的演算力。
下棋這種事,只要明白規則,對于修士來說其實是很簡單的。
因為修士的大腦或者說神魂,演算能力極其恐怖,本身就相當于超級計算機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否則也不會有一些強大的修士能稍微推算出未來。
原本就有一種假設,若一個人能掌握較多部分的信息,并且擁有強大的推理演算能力,那么他便可以預知未來。
對于楚子航這個境界的修士來說,故鄉地球傳統的象棋已經被完全破解,圍棋有3的361次方的變化可能,這對于以往世界的人們來說是幾乎是不可破解的,但對于楚子航這種人來說,如今已經參透。
布布羅斯和他下的當然不是圍棋,“宇宙爭霸”這種棋的規則要更加復雜,可能性近乎于無限,所以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即便是仙人的推演能力,也不能說可以破解。
那么最終棋局的勝負,靠的便不是什么必勝的定式,而是千變萬化中的無數抉擇。
布布羅斯輕描淡寫的落子,他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因為有著人工智能的輔助。
“楚先生說笑了……”
布布羅斯指著自己的腦袋,上面貼合著一張芯片,“這些東西的程序是由我親自編寫,培養,令其學習成長,我便是它的主人,它既是我意識和能力的一部分延伸,當然是我在同你下棋。”
“可我看布布羅斯先生……”
楚子航頓了下,看向對方的雙眼,“自己并沒有思考啊……”
說著,他在廣闊的棋盤上落子,棋局的優劣逆轉。
布布羅斯定睛看去,有些驚訝,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而他輔助的人工智能也沒有算到楚子航的這一步棋。
他皺了皺眉,人工智能開始推演新的棋路,發現能夠再次扭轉,重新占據優勢后才松了口氣。
他輕松的笑了笑,“看來它還需要繼續成長學習。”
人工智能并不是無解的,起碼在它學習見識過各種情況前,仍然有著部分漏洞和缺陷。
“在我的故鄉曾經流傳著一個說法,當游戲本身脫離了變化的趣味,以及自身和對手的博弈刺激,那么它便失去了樂趣,即便贏了也沒什么意思。”
楚子航淡淡道,并未因對方的步步為營而有觸動。
“我聽說過天宙古星的人工智能,當時我就在想,若是有朝一日,任何這類變化對弈的游戲都被人工智能破解,那么棋手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楚子航反問道。
布布羅斯伸手撫摸了下依偎在他身邊金發女郎的秀發,就像是主人在撫摸金毛的頭,“楚先生想多了,棋手的存在本就是沒有意義的,從廣義上來說,任何事情都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只是在沒有意義中追尋有意義的事。”
布布羅斯的話忽然哲學了起來,楚子航并沒有就這方面深論,只是道:“和貴星的外交官對弈時,他曾跟我說過,在天宙古星的對弈臺中,會有很多觀眾前往觀看,解說員會向大家公式每一步后雙方的獲勝概率,有一個曲線圖。”
他繼續道:“天宙古星有著一個至高的人工智能,名為卡瑪,聽說它是縱橫棋壇無敵的存在,對弈場公示的曲線圖,便是與卡瑪下棋方式的貼合度,誰的更接近,誰的勝率就更高,是這樣嗎?”
布布羅斯下棋的手一頓,看向楚子航,“楚先生知道的事可真不少呢,是這樣沒錯,那么楚先生想表達什么呢?”
楚子航搖了搖頭,“我沒想表達什么,只是有些好奇,既然貴星的棋手們已經開始學習卡瑪了,那么到底是人在主宰科技,還是科技逐漸主宰了你們呢?”
布布羅斯的眼神變得危險了起來,手上發力,金發女郎發出一聲慘叫,秀發帶著頭皮被布布羅斯揪了下來,鮮血在銀灰色的地板上灑落。
金發女郎疼的哭喊,卻只因為布布羅斯的目光掃來,就強忍疼痛捂住嘴在地上顫抖。
楚子航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無視布布羅斯危險的目光,繼續往棋盤上落子。
良久,布布羅斯身上的危險氣息衰退,又輕拍著金發女郎的背,像是一個好主人在安撫狗狗,“下去吧。”
說話的同時,一名機器人滑過來,將金發女郎擒住帶走,又有一名清潔機器人走來,見地面的鮮血打掃干凈。
“哈哈哈……”
布布羅斯發出笑聲,“楚先生真愛開玩笑,科技主宰了我們?不,我們是創造者,某種意義上便是造物主,創造了新的高等生命,而凌駕于它們之上的我們,才是真正的……神。”
楚子航沒有回話,靜靜的在棋盤上落子,雙方互相攻防,棋盤上大量的星辰破滅。
楚子航的宇宙勢力在不斷的龜縮,布布羅斯的宇宙勢 鉛筆小說23qb
力在不斷的擴張,每一顆生命源地在他們手中都是棋子。
“楚先生應該很擅長這類游戲吧,可還是敵不過我啊,不過您確實很強,棋路變化很多,讓我獲益良多。”
布布羅斯笑道,準確的來說,是他佩戴的芯片中鏈接的卡瑪獲益良多。
沒有見過的棋路,詭異的應對方式,這正是許久未能成長的卡瑪所需要的食糧。
“和一個死物對決,終究是差了些意思,輸贏沒有太多的實感。”
楚子航淡淡道,繼續落子。
布布羅斯有些鄙夷的看了眼楚子航,又很快將眼神收了起來,在他看來,這只來自葬神星的黃皮猴子,水平著實很一般。
能下得贏中等的人工只能輔助,的確了不起,但在天宙古星的研究人員,那些頭腦發達的存在,能做到這一點的也不在少數,甚至有著能不憑借任何人工智能輔助,戰勝高等人工智能的存在。
但從卡瑪學習成長后,能在宇宙爭霸中戰勝卡瑪的,還沒有出現過。
楚子航如此發言,在布布羅斯看來只是一個即將敗北的人空談,在給自己找臺階下罷了。
“楚先生,您在葬神星,應該算是很擅長謀略計算的人吧?”
布布羅斯臉上帶著笑容。
楚子航淡淡道:“我其實不算什么,作為談判代表,也只是蒙受了祖上余蔭,本人有些小聰明罷了,那些強大的修士們,或許會更加擅長計算,只是他們把心思都放在如何變強上了。”
說著,他手持一顆代表強大生命源地的棋子落在棋盤上。
一邊下棋,一邊說道:“貴星的星空母艦很多,像是可以進行一場真正的宇宙爭霸,讓人不得不敬佩貴星的實力。”
布布羅斯臉上帶著笑意,“這話從楚先生口中說出來,聽著可真是言不由衷啊,宇宙爭霸?有葬神星在,誰敢談爭霸宇宙?”
“可貴星此時不是正在做嗎?明明只是前往進一步交涉,卻派出了如此數量的大軍,很難不讓人認為是想……”
楚子航將一枚棋子落在一個點,“……開戰啊。”
布布羅斯瞳孔一縮,即便不用借助人工智能他也能看出來,楚子航下的這一步棋有多么詭異,有多么致命。
他怎么之前會沒發現,這個地方還留有如此致命的空擋?
或者說,卡瑪怎么會沒有發現,會有如此大的失誤?
楚子航身軀微微后仰,靠在沙發上,手中拿著一顆棋子翻轉,“布布羅斯先生,看來卡瑪也不是無敵的,你輸了。”
布布羅斯身上的金屬液體衣衫流淌,他手中握著的隕鐵制造的棋子被捏的粉碎,面色陰晴不定,但那只是轉瞬即逝,隨即又帶上了笑容。
啪啪啪啪——
他鼓起了掌,“楚先生厲害,那我們再下一局?”
只是手談而已,卡瑪的敗北,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好事,這意味著它多年的算力停滯,有了新的小突破,彌補了一部分缺陷。
然而楚子航卻站起身來,“不了,和死物下棋著實無趣,輸贏都沒什么實感,今日有些累了,楚某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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