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年輕的湯姆·里德爾 硬邦邦的木頭椅子里的男人和坐在床上的男孩互相觀察,因為視角的關系,看起來就像是探視者和病人的關系。于是發生下面的對話也就不足為奇。
“教授?是不是就像‘醫生’一樣?你來這里做什么?是不是科爾夫人叫你來給我檢查檢查的?我根本沒把小艾米·本森和丹尼斯·畢肖普怎么樣,你可以自己去問他們,他們會告訴你的!”
菲利克斯看著湯姆·里德爾那張年輕警覺的臉,對這番話并不陌生。畢竟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我說過我是鄧布利多教授,我在一所名叫霍格沃茨的學校里工作。今天我來邀請你到那所學校去念書”
里德爾騰地從床上跳下來,神情憤怒,菲利克斯微微垂下眼皮。“霍格沃茨是一所魔法學校,而我是一名巫師。”他說。
里德爾的話被堵在嗓子眼。他原本以為所謂的‘霍格沃茨’不過是一所瘋人院,眼前這個人是科爾夫人終于受不了想要擺脫他才找來的,但對方說的話大相徑庭。
漫長的沉默。里德爾面無表情地盯著菲利克斯,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掃視,似乎要從最細微的地方窺出破綻。菲利克斯饒有興趣地回望他,沒有一絲不自在……
“魔法?”里德爾最后輕聲重復道,“我的那些本領,是……是魔法?”
“你有些什么本領呢?”
“各種各樣。我不用手碰就能讓東西動起來。我不用訓練就能讓動物聽我的吩咐。誰惹我生氣,我就能讓誰倒霉。我只要愿意就能讓他們受傷。”里德爾壓低聲音說,神情亢奮,臉被不正常的紅暈覆蓋。他垂下腦袋,盯著自己的手,那雙手顫抖得厲害,“我早就知道我與眾不同。我早就知道我很特別。我早就知道這里頭有點什么。”
從大人的視角,可以看到里德爾凹陷的雙頰扭曲成一個狂熱的弧度。菲利克斯決定做點什么,不再順著原本的軌跡走,而是從一開始就做出改變。
他把手伸進褲袋。里德爾的眼睛突然竭力往上揚,盯著那只手的動作。他的頭依然保持著低垂的姿勢,因此幾道深深的皺紋堆在額頭上,從鼓起的眉毛下邊可以看到大片眼白。
菲利克斯拿出一張羊皮紙。
“怎么了?”他溫和地問。
“沒什么。”里德爾立刻說,于是菲利克斯收回視線,自顧自地展開羊皮紙,盯著上面的內容看。里德爾遲疑了一下,說:“我以為你會帶著武器。”
“武器?”
“就是施法用的東西。”
“你是說魔杖?”
“這么說真的有?”里德爾的目光立刻在他身上有口袋的地方打量,似乎要找出一個能藏東西的地方。“孤兒院曾經邀請教會的人過來,我問過那個人,但她對女巫、巫師的本事一無所知,只顧著說她們是邪惡的。”
“巫師對普通人來說是個秘密。”菲利克斯解釋說,當著里德爾的面晃了晃手,一根黑色魔杖憑空出現,里德爾的臉上立刻露出貪婪的光,指著魔杖。
“我從哪兒可以得到一根?”
“到時候會有的,另外,那不是武器,是輔助我們施法的工具,你到學校學習如何控制施法。”菲利克斯輕描淡寫地說:“讓我們回到正題,作為一名學校教授,我有責任對麻瓜家庭出身的小巫師”
“什么是麻瓜?”里德爾不客氣地打斷他。
“就是父母不是巫師,或是在非魔法環境下長大,無法判斷血緣的情況。”
里德爾嘟囔著什么。
“我繼續說,我有責任對麻瓜家庭出身的小巫師普及魔法世界的常識,以及評估他們的心理,確認他們是否有資格到霍格沃茨進行學習。”
里德爾的臉突然變得僵硬。窗外的天空陰沉下來,遠處雷聲轟鳴。
“評估心理?”
“只是常規流程,”菲利克斯解釋說,瞟了一眼窗外,語速加快道:“霍格沃茨雖然是魔法學校,但不意味著對品德沒有要求。算了,你自己留下看吧。”他把臨時制作的東西遞給里德爾。
里德爾的視線從魔杖上收回來,低下頭閱讀羊皮紙上的內容。
“關愛同學,嚴禁欺凌……禁止偷竊,占用財物……”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硬邦邦地拋出一句,“我沒有錢。”
“學校有補助金。”菲利克斯看著里德爾,“你對上面的內容有疑問嗎?”
“如果違反了會怎么樣?”
“看情況,一般是關禁閉,如果情況嚴重可能會被開除或是送進阿茲卡班,也就是巫師監獄。”
里德爾面無表情地沉默,似乎在權衡利弊。
“你說魔杖不是武器?”他突然轉移話題問道。
“是的。”
“證明給我看。”他盛氣凌人地說。
菲利克斯挑了挑眉毛。
“我的意思是……請,”里德爾找補道,整個人變得彬彬有禮,“我能叫你鄧布利多教授嗎,先生?因為你說過……會為我普及魔法上的常識,而我在魔法的荒漠長大,從未見過同類……”
奇怪的是,隨著他的說話,外面的雷聲漸漸小了。
菲利克斯站起來,隨手揮動魔杖,他剛剛坐著的木頭椅子立刻變成威風凜凜的獅子,在地上滾了一圈又變成一只獾,它滿屋子亂竄,爬上屋子里位置最高的舊衣柜,里德爾變得緊張起來,但小獾張開雙手,變成展開翅膀的青銅鷹,它站在柜子上朝兩人俯沖下來,在最后一秒變成一條活靈活現的蛇。
里德爾幾乎是立刻表現出對它的喜愛。
他說了一句蛇佬腔,“站起來。”蛇聽話地揚起頭。里德爾悄悄抬起眼睛打量菲利克斯,小聲說道:“我能和蛇說話,鄧布利多教授。這對于一個巫師來說是正常的嗎?你能和蛇說話嗎?”
“很少見,我只在書本上見過有這種記載。”
里德爾低頭凝視著小蛇,過了一會兒,又說了句蛇佬腔,小蛇懶洋洋地翻起肚皮,在他們面前扭來扭曲,發出嘶嘶聲。菲利克斯表情如常,掛著淡淡的微笑。
但那句蛇佬腔的意思是‘你能像真正的蛇一樣死掉嗎?’
“我該到哪里買書,鄧布利多教授?”
菲利克斯又從身上掏出一個信封,遞給里德爾,“里面是購物清單和車票,你可以先看看,我下個星期會再過來,帶你購買上學的必要物品”
“我用不著你,”里德爾說,“我習慣自己做事,我總是一個人在倫敦跑來跑去。那么,我該去哪里呢鄧布利多教授?”
“恐怕不行,”菲利克斯搖搖頭,“我今天沒帶錢,而且放任一個小巫師到陌生的地方也足夠危險。我這個星期還有十幾戶人家需要跑,等事情結束后我會帶你到對角巷,那里有你需要的一切。”
“也許你還會提前交上一兩個朋友也說不定。”
兩個人互相凝視,這是菲利克斯進門第一次明確拒絕里德爾。轟隆隆!一道閃電在窗前炸開,但兩個人誰都沒有挪開視線。“好的,鄧布利多教授,下個星期見。”里德爾說。
菲利克斯朝他點點頭,對他眼睛里冒出的一絲紅光視而不見。揮手讓地上扭曲的蛇變回木頭椅子。
當他關上門的瞬間,外面的景物變得模糊起來,長長的走廊張開血盆大口,擇人欲噬。菲利克斯大步走下樓梯,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她是孤兒院的管事科爾夫人飛快地迎了上來。
“鄧布頓先生對不起,是鄧德波?唉,你事情忙完了?”
“是的,科爾夫人。我下個星期會再次登門拜訪。”
“沒問題,”科爾夫人說,兩個人一起下樓,“這是一件好事哦,慢點,你走得太快了。”她喊道,當她走到一樓中間的轉角時,菲利克斯已經出現在門口。
他打開門,轉身望著破舊的、鋪著黑白瓷磚的門廳騰起大片黑煙,但奇怪的是,周圍的人全都視而不見,她們的眼睛里也像里德爾一樣冒出滲人的紅光。
“我們為什么不把那瓶杜松子酒喝光呢……海普?”科爾夫人的聲音變得低沉、沙啞,一個個眼睛閃著紅光的人表情僵硬地靠近過來。
“再見。”菲利克斯只是簡短地說,然后“砰”地一聲關上門。
街上被黑云包圍,狂風獵獵作響,菲利克斯動作迅速地跳下門外的臺階,腳步輕快地經過光禿禿的院子,哐啷!厚重的大鐵門在他身后使勁兒合上了。
一出來,菲利克斯就大幅度地揮舞手臂。
風刮得更兇猛了,黑云似乎低到擦著附近的建筑,從翻卷的云層中扭曲出現一張猙獰的臉,菲利克斯腳下的地面露出一道裂縫,向著遠處飛速延伸。
整個伍氏孤兒院猛地往下一沉。
菲利克斯表情嚴肅,知道改變策略帶來的反噬來了,伏地魔的意志開始自動清除這段不應該存在的記憶。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團銀藍色的、既不是氣體也不是液體的東西,接著身影連續閃爍,空白的記憶碎片融入裂縫中,對裂縫修修補補。
當菲利克斯停下時,異象消失了,盡管大地上留下一道道丑陋的傷疤,天空也像是用膠帶黏上去的,但這里算是暫時保住了,沒有被伏地魔徹底舍棄掉。
菲利克斯站在人行道上,松了口氣。經過兩個多月的試探、嘗試,再加上鄧布利多提供的資料,他終于走出了第一步,成功在伏地魔的腦海中種下一顆種子。
他要做的遠非修改記憶那么簡單。
零散的記憶片段是沒用的,像伏地魔這樣的大法師,對自己的記憶有著完善的防御,改動、掩蓋、屏蔽,或是黏上幾段假記憶只會讓他立刻意識到不對,造成的影響微乎其微。
菲利克斯不認為假記憶會讓伏地魔痛哭流涕,真心懺悔。
而且伏地魔的靈魂本來就因為分裂而十分脆弱,如果菲利克斯大刀闊斧地調整,帶來的結果可能是毀滅性的。
于是菲利克斯決定開辟出另一個戰場從伏地魔的記憶中分出一條支流,也就是眼前的這個伍氏孤兒院了。菲利克斯會像真的回到三十年代的英國倫敦那樣,代替里德爾印象中的鄧布利多,培養他,當他七年的變形術老師。
當然,菲利克斯不需要真的花費七年時間。
記憶中的時間還是挺快的,他只需要出現在伏地魔關鍵的時間點上,給出恰當的引導,并將由此帶來的好的結果用‘記憶節點’固定下來,讓這個里德爾變得強大起來。
菲利克斯沒指望讓伏地魔變成好人,從他前幾次旁觀里德爾和鄧布利多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就能看出里德爾早早養成了獨立、謹慎、冷漠的性格,而且攻擊性極強。
菲利克斯只是希望里德爾能成為一個普通人,有著不同于黑魔頭的人生軌跡。他的‘經歷’越豐富,人格就越是和本體迥異,但兩者終究會融合。因為記憶就是記憶,不是靈魂,無法獨立存在。
菲利克斯繞著孤兒院踱步,他轉到其中一面墻壁,盯著三樓的一扇窗戶。
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湯姆·里德爾的頭頂。
此刻,里德爾正面無表情地坐在床上,他的面前擺著書單、車票,不應該存在的調查問卷,慢慢地,他皺起眉毛。不知道為什么,剛剛分別時,他突然很想攻擊那個年輕的鄧布利多教授,這種欲望來的突如其來。
但這絕對是最愚蠢的做法,他還要靠這個人進入魔法世界。
一想到魔法,里德爾就興奮得鼻翼擴張,從鼻孔里噴出粗氣。然后他低下頭盯著那份調查問卷,他比同齡人都要早熟,有足夠的智慧從只言片語分析出隱藏的事實。
霍格沃茨有自己的規矩,和外面那些討厭的規矩一樣。這意味著魔法世界同樣是有秩序的。里德爾不確定那位教授對他的事情知道多少,但鄧布利多提到了“交朋友”,這是不是暗示了什么?
里德爾有些不安,.他盯著舊衣柜。
霍格沃茨禁止偷盜。
鄧布利多下個星期會再來。
他必須做點什么。里德爾從床上下來,走到破舊的衣柜前,猛地打開柜門。里面是幾件舊衣服,最高一層的擱板上有一只小小的硬紙板箱。
里德爾深深吸氣,自己清晰地記得箱子里每一樣東西的來歷,丹尼斯·畢肖普游游拉線盤、小艾米·本森的口琴和銀頂針……都是他從其他孩子手里搶來的戰利品。
但沒必要著急,里德爾想,最好等那個鄧布利多下次來的前一天再把它們交出去。
他猛地合上柜門,盯著柜門上灰蒙蒙的鏡子,接著臉上開始露出微笑,里德爾表現出遠超他這個年齡的孩子應該有的耐心,不斷調整嘴角彎曲的弧度、手臂位置,站姿。
他天賦異稟,很快就做得像模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