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蒙迦德堡的牢室墻壁此刻破開了一個大洞。
月光灑落進來,但遠不如屋內幽藍色的亮光明亮。
格林德沃凝視著城堡外的火鳥。
這是一只十分奇特的鳥。它的身體是銀白色的,如月光般皎潔明亮,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守護神。但它精致的頭、修長的頸羽、背部和翅膀表面又覆蓋著深邃的藍色火焰,火焰不斷跳躍著。它的眼睛簡直和格林德沃一模一樣。
“去吧,將我的魔杖帶回來,之后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平靜地說。
火鳥劃過漆黑的夜幕,飛向遠方。格林德沃往外走出幾步,外面的空氣吹拂進來。他靠近黑色墻壁,
站在紐蒙迦德堡的高塔邊緣。
在極遠處的天空與地面交匯的地方,那里從純黑過渡成了深藍色。
格林德沃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的左手。
身體里的符咒極為頑固,絕不是短時間內能解決的,否則他也不會被困在這里幾十年。此前他用藍色火焰焚燒了身體里大部分符咒,但依然有小部分殘留,難以根除。格林德沃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們遍布身體各處,正一點點吞噬著他好不容易恢復的、掌控自如的魔力,再不做點什么,要不了多久它們就會再次壯大。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他必須盡快做出決斷。
格林德沃回頭看了一眼牢室最角落的地方,沒什么好猶豫的,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鄧布利多一一或者別的什么人,本應該在他試圖掙脫禁錮時第一時間出現阻止他,但什么人也沒有。
哦,他剛剛順便破壞了墻壁,墻上的魔法和鄧布利多無關,但也許國際巫師聯合會那邊能得到消息。
體內的魔力匯聚到左手上,他的身體變得空蕩蕩的,隨后那些細小的符咒也似乎被吸引了,紛紛涌入他的左手,沿途不斷聚攏、合并,變得完整起來,但格林德沃任由這一切發生。
終于,殘存的符咒碎片被捏合在一起,它們如同有生命似的,靈活而貪婪地追逐吞噬著他左手的魔力,這些符咒閃閃發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變得更加完整。就在這時,格林德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透過符咒—他隱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人似乎有所察覺,抬起頭,面龐模糊不清,但一雙淺藍色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格林德沃的心沉了下去,最后一點希望落空了,他勾起一個殘酷的笑容。
“蓬!
暴戾的黑火劇烈燃燒起來,劈啪作響,焚燒他血肉的同時也將最后的符咒徹底摧毀。做完這一切,他已經滿頭大汗,渾身顫抖。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一新的力量出現了,全新的、沒有符咒污染的魔力自他的靈魂深處誕生,與此刻近乎燈枯油盡的身體完美融合。
他重生了。
霍格沃茨。
菲利克斯警了一眼窗外,不解地眨眨眼,他剛剛似乎看到了格林德沃老頭。是錯覺嗎?還是符咒帶來的新能力?但自己明明還差一點才能完全掌控符咒…他心底一沉,不會出什么岔子了吧?
半個小時后,菲利克斯出現在紐蒙迦德堡。
他還是第一次來這里,對潮濕的空氣和腐爛稻草氣味不太適應,另外空氣中還混合著一股燒焦的氣味。他仔細檢查著墻壁上的大洞,那里多出來一行黑色字跡:一切為了更偉大的利益。
他有些頭疼,過了一會兒城堡外十幾個人影從天而降,菲利克斯后退著隱于黑暗,他暫時還不想和這些執法者碰面。從紐蒙迦德堡出來,他又到附近幾個城鎮轉了轉,手臂上的符咒沒有半點反應。
利克斯對著自己的手臂發呆,這玩意兒不會沒用了吧?
他才剛拿到手。
當菲利克斯回到學校時,天已經徹底亮了,學校里和往常沒什么兩樣,一些早起的學生在餐桌上吃飯。他找到麥格教授,誰知道她看到自己時更加激動,二話不說拉著他來到教工休息室。
“阿金巴德今早接到了一只貓頭鷹送來的信件,隨后臉色大變,連早飯都沒吃就急匆匆離開了。”她搶先說道。
菲利克斯若有所思地問,“他有說因為什么嗎?”
“沒有。但他的表情顯得很驚慌,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麥格教授猜測。
“唉,格林德沃昨晚逃走了。”
麥格教授瞪大眼睛,她顯得十分激動。
“菲利克斯…你是說、是蓋勒特·格林德沃?”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菲利克斯恍然間意識到她也曾經歷過格林德沃最活躍的年代,對他的影響力十分清楚。菲利克斯把大概經過講述一遍,包括格林德沃偽裝身份到學校教書的信息。
麥格教授全程吸著氣,手死死抓著胸口的衣服,身體搖搖欲墜。
“我完全沒料到!他竟然就是巴沙特教授,明明一”她頓了頓,眼睛里閃爍著回憶的光芒,似乎從過往和格林德沃的交往中找到了證據,比如他高超的魔法知識,對麻瓜的敵視態度。
麥格教授努力鎮定下來,“阿不思一一為什么這么做?“
“我想是因為一則預言。”菲利克斯輕輕地說,他伸出手將那副反巫師游行的畫面展示給她看,“一年前,格林德沃從紐蒙迦德堡逃了出來,輾轉來到英國。他在對角巷的未來世界公司拿到了專屬魔杖 —一當時的資質審核還不像現在這么嚴格一之后,也許是他看到了報紙上的招聘信息,于是以你現在看到的畫面作為交換條件要求在學校教書一年。“
“…國際巫師聯合會現任主席,也就是阿巴金德也知道這件事,他們在去年暑假里派人檢查了格林德沃的身體狀況,確定他依然被魔法束縛著,而且魔力受到污染,實力大不如前,最后他們同意了這個做法。”
實際情況當然更加復雜。
菲利克斯至今也不知道鄧布利多答應這個條件時,究竟是理智占了上風,還是情感取得高地,但總之,學校里多了一位新的黑魔法防御課教授。
據菲利克斯判斷,鄧布利多可能承受了不少壓力一一想必國際巫師聯合會的人是不會介意哄騙格林德沃,弄清他所知道的信息后再將他重新踢回陰冷潮濕、暗無天日的監獄,格林德沃當然也深知這點,
所以他找到鄧布利多作為擔保。
“昨晚的轉移過程出了岔子?”麥格教授敏銳地問。
“沒錯,鄧布利多有一種方法能監視格林德沃的狀態,大概類似于雙面鏡”菲利克斯簡單解釋了一下禁錮魔法和監視秘鑰二者同源的原理,“我猜他在改良這個魔法時可能沒想過把符咒轉移給其他人,因此出了漏洞。當然,這點很難說得清楚,要不是鄧布利多手里掌握這枚鑰匙,格林德沃可能坐牢的頭幾年就越獄了“
轉移符咒秘鑰的過程只是切斷了和格林德沃的聯系,但不會讓禁錮魔法失效,因此菲利克斯的話可信度非常高。
“好吧,我大致明白了。”麥格教授慢慢地接受這個現實,她此前還一度慶幸學校這一年平安無事,
沒想到暗地里竟然風起云涌,而她自己毫無察覺地和黑巫師格林德沃共事一年,她甚至向鄧布利多打了不少小報告……
“所以沒人知道格林德沃現在在哪兒?“
“我沒在紐蒙迦德堡發現他,不過,”菲利克 斯遲疑了一下,想起在墻壁上看到的字跡,搖搖頭說,
“他不會滿足于躲躲藏藏的。我倒關心另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麥格教授揉著額頭痛苦地問。
菲利克斯將兩箱子信砸在她的辦公桌上,“我們該將這些信分門別類放置,老實說,數量有些多,而且只有我們兩個人,不能找幫手。“
“為什么找幫手?”麥格教授橫了他一眼,戴上方框眼鏡,似乎準備在正式成為校長前依然盡職盡責地完成前任校長布置的工作。
菲利克斯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他不確定這些信還會不會派上用場,因為格林德沃大概猜到了鄧布利多的死訊。問題是,他會不會戳破鄧布利多還活著的假象?這個問題從他在紐蒙迦德堡出來時就盤旋在腦海中,為此他做了一件事 ——箱子里的信有將近五分之一是寫給格林德沃的,菲利克斯將這部分信件留了下來。
接下來一直到中午,他們都在忙乎這件事。
格林德沃現在找不到人,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藏著,可能是養身體吧,菲利克斯見過鄧布利多轉移符咒后身體有多虛弱,格林德沃當然不可能完好無損,甚至他此刻還剩下幾成實力都要打一個問好。
換做是自己,菲利克斯絕對會找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秘密修養身體。等幾年后,他相信自己的實力會更加成熟,時間站在他這邊。
“哦,對了,伏地魔昨晚死了,他之前憑借某種邪惡至極的黑魔法茍延殘喘,只能將他秘密關押起來。不過這一切在昨晚畫上句號,他已經徹徹底底、永永遠遠地死去了。“
在工作的間隙,菲利克斯又波瀾不驚地宣布一個重磅消息。
校醫院里,菲利克斯對哈利說了差不多的話。
得知鄧布利多的遺體被妥善放置后,哈利仍然感覺堵得慌,一想到鄧布利多校長孤零零地躺在棺材里,連死亡本身都成為秘密,不被外人知曉,他就心如刀絞。
“他值得一場盛大的葬禮,而不是默默不聞地埋葬在某個角落。“哈利盯著病床上的白床單說,那里有一塊污漬。他想到了雷古勒斯·布萊克,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雷古勒斯曾孤身對抗黑暗,但還要再過多久,才會有人知道鄧布利多做出的犧牲呢?
“現在發生的就是鄧布利多希望看到的。”菲利克斯垂下眼簾說。
過了一會兒,他們談到其它問題。
“海普教授一一你是說巴、格林德沃在轉移過程中恢復了神志?他是怎么做到的?”哈利驚訝地問。
“下次見到他我會記得詢問這個問題的。”菲利克斯拖著下巴,也頗為不解地說,盯著瓦倫把一堆糖果拼成一個笑臉。哈利無精打采地盯著圖案愣神,他靈光一現,想到了納威的窺鏡。
盡管他和赫敏找不出問題,但也許教授能從中發現疑點?
他把自己的猜想跟教授說了,結果教授反應平平。
“窺鏡是壞的,這點毫無疑問,十幾條魔文回路中只有幾條正確,但問題是只要出現一個錯誤作為整體的窺鏡都不會起作用,它連預警都做不到…”菲利克斯說著,聲音慢下來。
“教授?你想到什么了嗎?”哈利屏住呼吸問。
“如果是這樣,那這番心思就太巧妙了。”菲利克斯喃喃,眼睛變得明亮起來,他想到一種可能一其實有更好的方法,但都不如這樣來得光明正大—一利用了人的心理盲區。
納威手里的窺鏡也許發揮了作用。
不是為了提醒納威,那根被放進窺鏡的、屬于格林德沃的頭發才是關鍵,這根頭發連同那幾條殘缺的魔文回路 共同構成了另一枚窺鏡的定位部分。
菲利克斯自己在課堂上介紹過七種不同的窺鏡,其中一種是當窺鏡與頭發的主人離得較近時,就會發出預警。這種尋人窺鏡一般只能拿來作為惡作劇的玩具,但某些時候也能派上用場。
比如小天狼星還是逃犯的時候,為了防止他靠近城堡,菲利克斯制作了三枚藏有他頭發的尋人窺鏡。
也許格林德沃的做法正好反過來。當兩枚窺鏡遠離并超出一定距離時,其中一枚會發出預警。菲利克斯快速地在心里模擬了一下,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做到。
往深處想想,預警不一定是聲音,可能是震動、或是某種強烈的刺激。因此當格林德沃被迫離開納威 (事實上也是遠離霍格沃茨城堡)超出一定距離后,窺鏡會自動開始遠轉。
以上只是菲利克斯一瞬間的猜想,他不確定格林德沃對古代魔文的理解達到了什么程度。格林德沃從未展示過自己在古代魔文領域的造詣,但他卻翻看過古代魔文雜志,偶爾還會借機跟菲利克斯聊幾句上面的內容,但都不涉及魔法技巧。
如果格林德沃從那時起就有了這個構想,那他的心思就相當可怕了。
格林德沃當然也可以隨便拿另一個學生的頭發制作窺鏡,這樣或許更隱蔽,但保不準鄧布利多或是菲利克斯想到這方面,進行針對性的檢查。
格林德沃在信息有限的情況下,選擇了最保守、他認為安全性最高的方案。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菲利克斯檢查了他的辦公室、隨身攜帶的物品、可能附著在皮膚上的魔法,但卻忽視了他吞下一個窺鏡的可能。而連菲利克斯也不知道的真相是:他的昏迷咒確實足夠強力,如果只靠窺鏡本身能否喚醒昏迷下的格林德沃還是一個未知數,至少肯定比他自己預計的蘇醒時間要晚,
但國際巫師聯合會執法隊的那幾個蜇人咒減弱了昏迷咒的效力.…
在這幾方面原因的共同作用下,才讓格林德沃剛坐上馬車,就差不多蘇醒了。但他依然被執法隊成員的咒語束縛著,渾身動彈不得,除了胃里那枚窺鏡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跳動一下外,之后鄧布利多和菲利克斯轉移符咒秘鑰時,他也全部感受到了。
教授?海普教授?”
“哦,我想到一件事,暫時無法確定一還有問題嗎?”菲利克斯回過神問。
“嗯我還想問問:鄧布利多教授為什么不早點轉移符咒,或者推遲解決我身上的麻煩?”哈利問道,“這樣格林德沃也許就不會跑掉了。“
“他沒直接跟我說,因此只能靠猜。”菲利克斯輕聲說:“我推測鄧布利多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時間里已經很難使用魔法了,轉移符咒對他的影響很大一一你知道魔力可以在巫師的身體和靈魂之間流動吧?”
哈利茫然地搖了搖頭,完全沒聽說過。他很想提醒教授自己不是赫敏。
“那你現在知道了,”菲利克斯輕描淡寫地說,“鄧布利多借助復活石作為媒介,對靈魂的研究極為深入,能夠主動將大部分魔力融入自己的靈魂。”就像他那晚見到的鄧布利多用自己的靈魂照亮了霍格沃茨城堡。
“他為什么這么做?”哈利吞咽著口水問,他覺得自己認知中的魔法和教授口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能是為了做實驗吧,我懷疑他并不是第一次去到你說的那個生與死的夾縫。”菲利克斯平靜地說:“別問我,我也拿不出證據,但在解決你身體里的靈魂碎片這個問題上,我和鄧布利多的想法差不多一致,就是盡可能提高成功率,最好做到萬無一失。“
“成功率?”哈利低下頭喃喃地重復。
“沒錯。”菲利克斯說:“我們曾設想過一些可能,比如讓伏地魔攝取你的血液復活,鄧布利多認為這樣做會讓流淌在你身上屬于莉莉的保護符咒也會出現在伏地魔身上,嗯一一到時候符咒力量可能會大大加強,畢竟你們的關系類似于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但是這種事沒發生,是吧?”哈利心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連忙說:“伏地魔用來別人的血復活。
“的確。我想是我們給他的壓力太大了,他等不及了。”菲利克斯點點頭說:“但即便真的發生這種情況,也會帶來更多的不確定。你們之間的聯系本來就異常緊密,要是再加上共享保護符咒,外人根本無法揣測了…哈利,鄧布利多希望你活著,用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辦法。”
菲利克斯留下失神的哈利離開了。他詢問過龐弗雷夫人,哈利的身體沒什么問題,下午就能出院。
菲利克斯離開校醫院時,正好碰到了前來看望哈利的同學,他把納威叫到一旁,管他借過來那枚損壞的窺鏡,納威果然隨身帶著。“教授,它有什么問題嗎?”納威小聲問。
菲利克斯望了望他,搖搖頭,沒有說出心中的猜測,而是換了個理由:“國際巫師聯合會的人需要證物,我先拿著,如果他們不需要再還給你。“
人群中,羅恩和赫敏露出擔憂的表情,那枚窺鏡不會真的有問題吧?羅恩朝赫敏遞了個眼色,脫離隊伍走過來,“哦,海普教授,我有個問題…
菲利克斯沒有急著離開學校,滿世界尋找格林德沃。再過不到一個星期,這學年就結束了,那時他就可以騰出手來,試試能不能從一些圣徒口中得到格林德沃的下落。他不急著這幾天,并認為格林德沃也不會立刻跳出來。
但事與愿違。
傍晚,阿米莉亞·博恩斯急匆匆出現了,帶來一個壞消息:格林德沃從紐蒙迦德堡越獄—一這件事菲利克斯當然已經知道了一但她手里拿著的德語報紙上的消息真的讓他吃驚了。
一只疑似守護神、卻覆蓋著格林德沃標志性的藍色火焰的火鳥闖入德國古靈閣銀行,在妖精守衛反應過來之前燒穿了一間地下金庫,隨后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菲利克斯盯著不知道被誰拍下來的畫面:那只鳳凰模樣的火鳥掙脫魔法鎖鏈,嘴里叼著某樣東西。
“那是一魔杖?“
“底下金庫的主人身份已經查到了,是一名圣徒,不過他幾十年前就去世了。當古靈閣和當地傲羅詢問他的家人時,他們都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這意味著那里是一座秘密金庫。而那根魔杖一一”
“格林德沃曾經使用過的第一支魔杖?”菲利克斯沉聲問。
在格林德沃得到老魔杖前,他肯定不是徒手施法的,但等到他成名后、以及1945年公開決斗時,他對外示人的一直都是老魔杖,沒有人知道他學生時期的魔杖去了哪兒。
“我也是這么想的。”博恩斯女士繃著臉說。
菲利克斯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看得更遠,拿到魔杖不是什么大事,真正引起他重視的,是格林德沃似乎連這幾天時間都等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