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也是人。
只是他做到了人做不到的事情。
才成為神。
這一刻,當看到月下持劍緩步走來的山崎海,被強大的沖擊波拆卸得支離破碎的札幌市最大的地標性巨蛋體育館中。
所有人臉上都流露出了些許迷茫之色。
眼前那浮光掠影般的畫面雖然發生只在電光石火之間,可對于瞪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眾人來說,每一幕每一幀他們都依稀看到發生了什么。
可當這一幕幕畫面串聯起來,從頭到尾目睹了這一切的所有人,在這一刻卻完全理解不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那個男人...
他居然斬殺了擁有神祇般偉力的恐怖存在,靠著僅僅是水炁六段武士便能釋放的蒼龍瀑。
你說這合理嗎?
“這不是蒼龍瀑。”
調查兵團隨行的兩人中,一個年紀比較年輕的,大概二十來歲的青年。
他滿臉狂熱而又自豪地對旁邊滿臉震驚而又茫然的西川彰說道,“這不是蒼龍瀑,這是山崎隊長改良后的劍型。”
改良后的劍型?
殊不知,這個消息比先前還讓西川彰震撼。
劍型是說改就能改的嗎?
這可是自從空間裂隙出現以后人類最頂尖的科學家和超凡者聚在一起耗費了幾年時間才創造出的能夠催使炁體的一種方式。
可以說,炁之武士幾十年從無到有的蓬勃發展都是建立在那幾式劍型之上的。
那樣的劍型不說改良的難度。
關鍵是改良后,還不可思議地斬殺了神祇一樣的可怖存在。
這個男人,
到底是什么來頭?
事實上,這個問題也回蕩在先前那群風暴之神的信徒腦海中。
雨一直下,他們怔怔地注視著那個暴雨之中從追光燈般的月輝下走來的山崎海,有些無所適從地感受著身體中的風暴之力,仿佛人死后靈魂般一點點從身體中剝離了開來。
惶恐,糟亂,不安...各種各樣的議論聲一下子爆發了開來。
這些人會成為最早一批風暴之神的信徒,就是因為生活中遭受了各種挫折打擊,從此一蹶不振流浪街頭,可以說是曰本社會中貨真價實的擼瑟。
如果不出現意外的話,他們會一輩子就此沉淪下去,不會嘗試任何努力和翻身的機會,喪著腦袋低著頭直到生命的終結。
然而風暴之神的出現,接受洗禮獲得力量無疑是給他們一個不勞而獲的機會,讓他們重新看到了人生的希望,看到了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就能翻身的機會。
因此哪怕很多人心知肚明,這個所謂的“風暴之神”來路可能有點問題,北海道最近頻繁出來的不明兇獸襲擊也有問題。
可誰又在乎呢?
叫不醒的永遠是裝睡的人。
而不是真正睡著的人。
只要能夠獲得力量,和以前的生活說再見,他們愿意閉上眼睛和耳朵,只靠著腦海里狂熱的信仰來生活下去。
可現在,在那個男人的一劍之下,一切都化為虛無。
這個時候有人失魂落魄,有人咬牙切齒,還有人萎靡不振...但有個男人例外,那就是禿頂大祭司。
什么是神?
這是他此刻在思索的問題。
這個問題很有深度,但就目前的境遇,他卻又不得不去思考這題。
最后,禿頂大祭司得出了結論。
神只是做到了人所做不到的事。
所以才成為了神。
于是下一剎,他目光灼灼地轉頭看向了山崎海——這個男人同樣做到了人所做不到的事情,那么是否意味著他就是新的神祇呢?
這個想法不可抑制地從禿頂大祭司的腦海中鉆出,眼看著山崎海從他們身旁路過,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禿頂大祭司突然上前撲通一聲跪倒了下來。
“戰神大人在上!我愿意成為您的仆人,侍奉您成為無上的至尊。”
山崎海看著跪倒在自己身前的禿頂大祭司,就覺得...還真挺禿然的...體育館里周圍的其他觀眾和第三偵查組的則有些懵圈。
這些人是是信仰魔怔了嗎?
哪怕山崎特派員真的斬殺了那個所謂的風暴之神,可山崎特派員又不是風暴之神那種存在。
你們信仰他有什么用?
一時間,西川彰搖了搖頭,對這個社畜模樣的禿頂中年男人十分哭笑不得。
應該沒人陪他這么胡來吧?
他正這么想著,下一秒,眼前的畫面卻是讓他瞠目結舌。
只見那兩百多個風暴之神的黑衣信徒,起初只是三五人,后面是十幾個人,剩下的人看著那接二連三跪倒的人猶豫了下。
不知道是從眾心理作用,還是抱著根稻草不撒手,不肯放棄最后的希望,居然紛紛跟隨著禿頂大祭司一起跪倒了一片。
“戰神在上!”
自尊,理智,人格...或許在成為風暴之神的信徒的那一刻起,早就已經丟棄進了垃圾堆里,沒有人會在乎這些。
看著眼前韭菜般成片倒下的人群,正跪在地上對著他雙手合十祈禱,仿佛真的將他當成了神祇一般。
山崎海此時卻微微蹙眉。
和周圍其他仿佛在看一處鬧劇的人不同,山崎海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種來自腦海伸出的呼喚和祈求,就像當初從碧藍域界回來時做的那個夢一般。
然而這一次,
山崎海看著這些跪倒在地的人。
各種不同的面孔,臉上卻仿佛寫滿了同樣的貪婪,像是搖擺不定的墻頭草,除了對力量的渴望再也看不到其他。
或許上天對他們是不太公平,比如那個以前是社畜的禿頂大祭司。
但山崎海覺得這并不是理由。
因為在這個時候,他想起了小野明美。
和這些最起碼生活在大城市的人比起來,在爺爺奶奶去世后肩負著妹妹的學雜費,從奈良縣那個小山村里來到東京這樣一座鋼鐵森林般殘酷的的大城市中拼命打工樂觀生活小野明美就是活生生的對比。
相比之下,他們的人生可太“幸運”了。
而山崎海和小野明美從第一天認識開始,就從未看到她怨天尤人過,哪怕偶爾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也先把活干完。
人類其實很容易被內心的情愫裹挾,陷入悲觀絕望頹廢的情緒,最后發展成為自以為很酷的“喪”。
但喪實在太簡單了。
頂著一切熱愛生活才是真的酷。
山崎海看著這些人,他們中很多可能只是在漫長的人生中遭受了一點小小的挫折,卻再也不能爬起只等著天上掉餡餅,內心也逐漸變得極端且兩面三刀。
對于這樣的人,他自然不會做什么回應。
別說是叫“戰神”。
叫“戰爹”也不行。
當然,這兩百多個人也不是全部都跪了下去,還有一小部分人以上條晴斗為中心在風暴之神消失后卻有一種不一樣的感悟。
自己掌握的,才是力量,依靠他人賜予的終究是無根浮萍。
北海道上條家的傳人上條晴斗,此時他的臉上卻充滿了一種釋然,一種飽經滄桑后的釋然,一種對于父親的釋然。
因為現在回到家,倘若父親還以東京天劍、最年輕的調查兵團隊長才作為他的成長參考標桿的話。
那么上條晴斗就可以很明確地告訴父親。
我是人。
人,是無法和非人進行橫向對比的。
回到第三偵查組這邊,臨時本部長西川彰這會兒才回過神來,依舊有些不放心對看向了山崎海問道,“山崎特派員,那個東西...解決了嗎?”
沒辦法,實在是風暴之神的從天國的旋梯上破開云層的出場,太過于驚駭、太過于震撼人心,太令人難以想象了...
呃...雖然山崎海剛那“月下升龍斬”也不遑多讓。
可那樣連實體都沒有的恐怖存在。
說殺就殺了。
還是讓人心里難免有些不放心。
山崎海是在風暴之神身上留下過飛雷神的空間錨點的,此時他閉上雙眼感受了一下,空氣中那種熟悉的錨點已經消失不在了。
只要氣海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塊暗灰色的水晶,里面仿佛有一團風暴在凝聚定格,他試圖溝通過卻沒有發現任何意識的存在。
反倒是腦海里多了些莫名其妙的畫面,暫時他也沒工夫起細看。
不過倘若對方不是那種超越了自己太多的存在,可以躲避自己飛雷神的錨點監測——這種假設基本能夠排除,因為如果真是那樣自己也不會活著站在這里。
那么現在最起碼可以確定,在海藍星,對方已經徹底消失了。
只是想起自己手中大劍里那對成天吵架的塑料姐妹花劍娘,似乎就是風暴之神的分身,山崎海也不太確定對方還有沒有其他分身 就算有的話,分身相較于本體弱不止一點半點,倒也不足為慮。
但山崎海說話向來嚴謹,于是他想了想,對西川彰認真道,“解決了...但可能還沒完全解決。”
西川彰:???
山崎海這一嚴謹,反倒把他給搞懵逼了。
想了想,西川彰又追問了一句,“特派員的意思,是她還可能再出現?”
“那估計也不太可能。”
山崎海卻搖了搖頭。
西川彰:
那您這到底幾個意思。
西川彰盯著山崎海的背影那叫一個糾結。
搖了搖頭,他只能歸結于自己的無法理解這樣的妖孽天才的思維,這么一樣心里頓時舒坦了很多。
但山崎海走了兩步,又回頭主動說道,“西川本部長。”
“誒!特派員您說。”
西川彰趕緊小跑上來,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對十幾歲的少年作出這幅姿態,放在別的地方可能會引人側目,此時卻充滿了理所當然。
不過山崎海此時臉上卻略微浮現出些許不好意思的神色,目光飄向了四周被劇烈的沖擊波搞得七零八落的場館內部,忍不住干咳了一聲道,“這次戰斗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公物損壞,應該...沒我什么事吧?”
山崎海這次北海道之行,雖然臨走的時候井野悠馬握著他手說一切費用調查兵團報銷,可這...不知道在不在報銷范圍內啊...
西川彰剛剛完全沉浸在劫后余生那不可思議的震撼和喜悅中,此時反應過來四處看了下,眼角頓時不由微微一抽。
你管這叫刻一定程度?
這基本上都拆得差不多了好嗎?
不過北海道自從鈴木知事上任后大力發展旅游業和農牧業,經濟比幾年前人均負債幾十萬已經突飛猛進,政府的財政也一年比一年闊綽。
現在東京的特派員來為北海道排憂解難,那肯定不能讓人家賣了力,還寒了心——萬一那個“解決了又可能沒完全解決”的風暴之神卷土重來呢?
因此哪怕還沒請示鈴木知事,西川彰也趕緊解釋道,“特派員您說笑了,這里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好了,您今天那么勞累,還請回去休息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
那真是太好了。
山崎海客氣了兩句,在確定現場沒有什么大問題后,就帶著調查兵團的兩人坐上五條晴的車先走一步了。
他的氣海里多出的那塊水晶,山崎海現在心中也有些好奇那究竟是什么?那些莫名其妙的畫面又代表著什么?
風暴之神為什么會降臨在海藍星?
這些都是他想要了解的。
“阿海,你總算回來了。”
車子停穩,山崎海剛回到下榻的酒店,柳源梨繪就一個餓狼撲食般沖了上來,抓著山崎海的雙臂左看右看,繞著上下打量。
確定山崎海沒受傷才放下心來。
隨行的調查兵團兩人看到山崎海身旁的柳源梨繪,他們對于這個來自東京道場的大小姐只是略有耳聞(小野明美),據說是山崎隊長的未婚妻,如果不出意外高中畢業可能就結婚了。
出了意外...
那得看什么意外了,有可能結婚更早。
看著這個身材高挑,骨肉均停的馬尾少女對山崎隊長那發自內心的關心,兩個二十多還單身的調查兵團隨從眼中也變了顏色。
總之就是...非常羨慕了。
酒店門口的走廊上,叼著棒棒糖的五條晴一甩短發扭開了視線,對這一幕顯然有些不屑,獨自一人散發著單身狗的清香。
山崎海對此倒是已經適應了,任由柳源梨繪檢查完身體才寬慰道,“放心,今晚沒發生什么大事。”
柳源梨繪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地說道,“那就好,嚇死我了,我在酒店看新聞上說巨蛋體育館發生了大爆炸,還以為你沒留住手把他們體育館給拆了呢,那就算我偷偷把老爹的道場賣了我們也賠不起啊...”
聽到柳源梨繪的話,五條晴一愣,臉色有些古怪地想道:
少女,你真相了。
另外兩個隨行人員聽到這話的關注點則在于賣自家老爹的道場給未婚夫賠錢,心中頓時又是一陣羨慕地泛起了酸水。
這可真是...太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