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
中午,涉谷警察署。
快到午飯時間,會議室隊長柳田淳一手中拿著文件,另一只手富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會議桌圍坐著的留幾個人都面無表情。
會議室背面的液晶屏幕上,正在播放著的是一段手機攝像頭拍攝下來的視頻,視頻里的背景音隱約可以聽到海浪的聲音。
綜合附近那些紅黃藍相間的集裝箱,大致可以推斷視頻的拍攝地點應該是在東京灣碼頭附近——就是那個歷史上埋了無數東西的地方。
但這一次,視頻里被埋進東京灣的是被澆注成水泥的雅庫扎。
大概幾十個人的樣子,就這樣被裝進鐵皮桶中,填充水泥后只留腦袋在外面,等到凝固成水泥柱后直接推進了波瀾起伏的蔚藍色大海中。
這在旁人看來或許是極為驚悚的一幕,可落在涉谷警察署第三偵查組的眾人眼中......或者是見過了兇獸的猙獰恐怖和各種生死一線,再看這樣的畫面倒也沒那么多感觸之類的東西了。
等到視頻結束后,一個嘴里塞著熱狗的中年男人咽下了最后一口熱狗,嘴里面含糊不清地說道:
“是雅庫扎那群混小子干的吧,真是玩的夠大的,這種事情直接遞給刑事部的同事好了,怎么會到我們第三偵查組這?”
中年男人的話雖然有些不負責任的老油子的感覺,但會議桌周圍眾人的視線也都不由自主地紛紛投向了主持會議的男人。
顯然,在他們的心中也有類似于這樣的疑惑。
主持會議的人其實并不陌生,正是柳源道場二師兄上杉雨龍曾經的頂頭上司柳田淳一,他聞言卻并沒有直接解釋,只是一言不發地打開了另外一段視頻。
這段視頻是手機拍攝的發生在東京灣碼頭的一段血腥拼殺,昏暗的光線下鏡頭十分搖晃,但還是依稀可以看到當時場面的殘酷。
曰本雖然黑幫合法,但這年頭保護費難收,正經的黑道大哥們都忙著合伙經營奶茶店呢,平日里罕少有什么打架斗毆的。
而視頻里呈現出來的畫面,顯然已經超出了雅庫扎的范疇,說是暴力團伙都一點也不為過了。
心里這么想,
眾人的臉上卻更加迷惑了。
嚴重的雅庫扎協斗,在曰本歷史上不是沒有發生過。
可這就更不該歸他們第三偵查組的人管了,難道社會公共安全課的那些同僚業績考核不通過都被開除了?
那不能夠吧?
這時,淡島美雪的臉上突然一驚,盯著視頻的眸孔中閃過一抹異色。
“怎么了?”旁邊有人問道。
淡島美雪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地說道,“那個拿著刀的男人,是蘆川組的坂本桐馬。”
“坂本桐馬?傳說之龍?”
“居然是他?”
聽到這個名字,第三偵查組的會議室里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錯愕之色。
蘆川組的坂本桐馬雖然是黑幫分子,卻一直在他們第三偵查組的管轄范圍內,因為他是雅庫扎之中絕無僅有的劍豪級強者。
沒錯,在空間裂隙出現可逆異變后,原本就是雅庫扎中罕見的武士強者的坂本桐馬接連突破,如今已經晉入了劍豪境界。
說來慚愧,涉谷警察署的第三偵查組這邊除了已經調任調查兵團的上杉雨龍外,其他人還沒有一個突破到劍豪境界呢。
力量是不分善惡的。
可當你用這力量來為惡的時候,無疑將會變得更加可怕,因此涉谷第三偵查組一直都密切關注著坂本桐馬一舉一動。
不過到了坂本桐馬這個級別,組內的一般事情都不需要他親自出手了。
除了“下班”喝點小酒偶爾鬧出點小糾紛外,他在蘆川組倒也算是一個遵紀守法的雅庫扎。
那么視頻中到底是發生了什么,居然讓坂本桐馬這種穩坐廳堂的大佬親自動手?會議桌上很多人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和蘆川組械斗的是什么人?”有人問道。
“認不出來...看樣子不是老牌組織,可能是新出道的組織。”有人搖頭。
“搶地盤嗎?”有人若有所思。
這時,淡島美雪問出了核心問題,“如果是那樣...對方憑什么逼得坂本桐馬這樣的大將出手?”
聽到這個問題,眾人不由都是一愣,有些答不上來。
坂本桐馬這樣的劍豪級強者,進入這樣的爭斗中完全是降維打擊。
黑道雅庫扎們向來看中臉面,按理說也不該這樣自墮身份才是。
就在眾人心頭都有些疑惑的時候,毫無預兆地,一陣熟悉而又怪異的腔調的笑聲隨著海風飄蕩進了鏡頭中。
一同飄進來的,還有一個套著晴天娃娃人偶服的身影。
那個身影仿佛黑海上的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降臨在了東京灣港口碼頭,隨后就飄向了坂本桐馬。
如果要說東京各區的第三偵查組中哪個分區對視頻中那個身影最熟悉,那么無疑是涉谷警察署的第三偵查組了。
在圍捕噬身之蛇的不法分子時,那個幽靈般的身影曾經在明處暗處幫過他們不少的忙,說起來第三偵查組還一直都沒機會感謝。
可這是什么情況?
“晴天披風俠是來阻止爭斗的?”
“好像并不是,你們看,那些人似乎退下了。”
“這么說,他們和晴天披風俠是一伙的?”
“喂喂,說話嚴謹點,不是每個戴頭套的家伙都是...”會議室里,淡島美雪的話還沒說完。
搖晃的視頻中,只見飄向坂本桐馬的那個身影半空中陡然加速。
他的手中不知從何處拔出了一柄長劍,在空中劃過一道白蟒般的詭異閃電。
嗤啦—!
預想中的鏖戰并沒有到來。
手持長刀擺出起手式的坂本桐馬甚至連劍型和領域都還沒來得及展開,就這瞬閃驚雷般的一刀斬飛,在空中拖到凄慘的血線宛如破布娃娃般倒飛了出去。
海水激起了浪花。
東京灣中又多了一個人。
看到這驚鴻過隙間開始復又結束的戰斗,會議室里每個人都震撼地微微張開嘴巴,淡島美雪剩下的話也噎在了嗓子眼中。
或許戴著晴天娃娃人偶服的,不一定是晴天披風俠。
可是能夠如此干凈利落地一刀將劍豪級強者斬飛的,那么十有八九就是晴天披風俠無疑了,晴天披風俠到底在這起事件扮演了什么角色?
剎那間,會議室里的氣氛再次沉默了下來,只剩下視頻最后的十幾秒鐘。
那個套著晴天娃娃人偶服的身影自從出現后,碼頭集裝箱這蘆川組和不明組織的協斗立馬就呈現出了碾壓的姿勢,無數人發出了痛苦的慘呼和哀嚎以及求饒。
可那個白色的幽靈有如死神一般,完全沒有表現出多余的同情。
他手中的長刀每次落下,都是一個鮮活的生命被終結,最后白色的長袍完全都變成了血色。
視頻的最后幾秒。
不幸的是,躲在集裝箱縫隙間的視頻拍攝者似乎也被發現了。
晴天娃娃那張笑口常開的白色腦袋驟然由遠及近地杵在了你的眼前。
嗯,有點驚悚。
下一刻,視頻的視角驟然旋轉了起來,并且距離地面的高度越來越高,甚至能夠在旋轉的間隙看到拍攝者痛苦的慘嚎...以及一雙鮮血四濺的斷手——原來拍攝者的雙手居然被一劍斬飛了。
緊接著,只聽一陣刺耳的電流爆破聲,畫面陡然一黑戛然而止。
這時,會議桌首位的柳田淳一手背敲了敲玻璃桌面,沉默了半響的他終于開口說話了,“這里手機應該是被斬爆了,但兇手沒想到,拍攝者在手臂被斬斷前一瞬間已經確認了上傳壓縮版的視頻。”
頓了頓,柳田淳一的繼續道:
“前面的視頻中那些被水泥封進鐵皮桶推入大海中的,就是這次械斗中蘆川組的‘幸存者’,可惜他們成了最不幸的人。”
聽到柳田淳一的話,眾人都有些沉默了。
無盡深海中的幽暗與絕望,被水從鼻腔灌入呼吸道的窒息痛苦...這樣的死亡無異要比那些被那個套著晴天娃娃人偶服斬殺的幫眾要恐怖無數倍。
到了這個時候,本來等著下班已經在商量著中午吃什么的涉谷第三偵查組眾人。臉色也都變得凝重了起來。
毫無疑問,這已經是一起性質十分惡劣的“超凡者犯罪”事件了。
“這些人應該是有組織的,這方面有情報嗎?”淡島美雪忽然開口問道。
“根據已亡故的上傳爆料者提交的信息,這應該是一個名叫拂曉的秘密組織,他們的頭領就是晴天披風俠。”
說到最后,柳田淳一的表情有些異樣,解釋了一句,“上傳爆料者認定這就是晴天披風俠成立的組織。”
“那么隊長,你也覺得是晴天披風俠嗎?”淡島美雪忽然開口問道。
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在場的誰都知道,東京天空樹事件中要不是晴天披風俠及時出手,她和上杉雨龍恐怕早就葬身在了巨人化的博士手中。
現在晴天披風俠出現這樣的反轉,淡島美雪心中自然也有些無法接受。
聽到她的詢問,柳田淳一沉吟了半響,臉上卻陡然不復先前的平靜,流露出些許迷茫,最后無奈地苦笑了一聲。
“我無法肯定,不過從一刀斬飛坂本桐馬的舉動上來說,似乎也只有晴天披風俠才能做到那種地步了。”
聽到這話,眾人也沉默了,這也是最讓他們遲疑的一點。
“視頻已經上傳擴散了嗎?”
淡島美雪忽然問道。
晴天披風俠目前在東京和京都“兩京之地”,可以說是守護神一般的存在,更是無視孩子眼中的新一代超級英雄。
目前晴天披風俠玩偶的銷量以及遙遙領先,超過了光之巨人和蜘蛛人之類的超級英雄,在孩子心中的形象簡直如日中天。
一旦這個視頻流傳開來,那么所引起的關注度和掀起的輿論風暴,很可能引起無數憤怒和失望的民眾的唾罵。
時間久了,最后即使調查出了真相,也不是符合民眾意愿的“真相”。
“東京網監部已經第一時間刪了,應該只有極個別人看過和保存,但我已經網監部的人打過招呼了,短時間內應該很難大規模二次傳播。”
聽到隊長柳田淳一的話,淡島美雪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看來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沒錯。”
柳田淳一站起了身體,看向了眾人,“諸位,都打起精神來!為了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惡人,我們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里找到這個組織。”
“可是...”
有人遲疑了一下,開口道,“雖然是在我們轄區發生的案子,只靠我們涉谷警察署的力量,應該不夠吧。”
開玩笑,連坂本桐馬這種劍豪都被一刀斬飛。
那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晴天披風俠所展現出的力量,他們完全無法抗衡。
到時候即便找到了這個組織,恐怕也只能干瞪眼了。
“放心。”
柳田淳一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我早上就請示了本部,本部十分重視,已經批示調令,抽調人手協助我們調查這個案子了。”
“有援兵?”
“抽調了誰過來。”
眾人正好奇著,忽然,會議室外面傳來了一陣莫名熟悉的敲門聲。
片刻后,門被打開。
一個身材瘦削,留著木村拓哉式的半長發,五官輪廓如雕塑般的面癱男出現在了門口,背后的武器袋中插著三把長刀。
這正是前陣子調任去調查兵團,在異世界跨過那道門檻成為劍豪后,如今已經是調查兵團第七番隊隊長的上杉雨龍。
“歡迎回來。”
“哈哈!原來是你小子。”
“恭喜恭喜,聽說上杉君已經是隊長了啊。”
眾人見到是熟人頓時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只有淡島美雪怔了半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在上杉雨龍視線掃來的時候臉上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張了張嘴唇。
“好久不見,新人。”
傍晚,峰原高中。
山崎海推掉了和藹可親的校長辦公室的下午茶邀請,拎著單肩包剛出門,一輛熟悉的黑色本田車就停在了他的身前。
這個點校門口還是有不少歸宅部同學的,不少人見狀紛紛側目低聲議論。
山崎海揉了揉鼻子,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后,對旁邊的五條晴道,“五條小姐,其實如果調查兵團那邊沒任務的話,我放學可以已經坐車回去的。”
五條晴單手開著車,頭也不轉地說道,“抱歉山崎君,這是我的工作,不按時送你回去我每周的kpi考核拿不到獎金的。”
“啊...這么嚴格嗎?那好吧。”
山崎海搖了搖頭,沒想到內閣情報調查組也這么卷。
不過今天五條晴仿佛打開了話匣子,平時木頭人一樣的她。一路上拉著山崎海聊東聊西的...
就是聊的話題都沒什么營養。
大概半個小時后,車子駛入清河町,快到柳源道場的時候,五條晴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山崎君,東京灣昨晚的風大不大?”
山崎海聞言一愣,莫名其妙道,“我怎么知道?你想去東京灣?”
五條晴沒敢和山崎海對視,聞言迅速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說道:
“沒什么,我哥騙我說東京灣夜風很大,人都能被吹下海,我順口問一下。”
說完,她就逃一樣的駕車走了。
山崎海看著黑色豐田商務車的背影,心中感覺有點不太對。
他一直知道五條晴的工作性質,這話有幾分試探的感覺...
但想了想又覺得沒什么頭緒,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放在一旁不去多想了。
進了門,柳源老爹今天不在家。
山崎海和道場目帶崇拜之色學員們以及正在教學的山南大師兄打過招呼,就先回了自己房間。
然而他剛推開門,抬起的右腳還沒邁入,便又緩緩地收了回來。
他的房間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