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
“休想!”
“再將!”
“做夢!”
“哈!將死了!小榮榮,你不行啊!”
“你奶奶個熊!你才不行!”
302屋內的兩個小朋友,在林少旭走后沒幾分鐘就擺開了陣勢,下棋下得渾然忘我,一言不合就又開始大聲嚷嚷。對門301寢室里,今晚本就心煩的林少旭聽得咬牙切齒,腦子里甚至開始出現用鋸子把張榮升和邵敏分尸切塊的畫面,但卻遲遲沒有行動。
因為手頭沒有鋸子,而且樓里人太多,不好下手——
好吧,其實就是想想而已,正常人怎么可能會有這種狗膽?
咯吱咯吱咯吱~
宿舍樓下,這時忽然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那聲音在空曠的破樓里顯得異常清晰,幾個房間里的人隔著門板都能聽到。
邵敏還以為是老師來查寢了,忙又安靜下來。過了一小會兒,那腳步聲就到301和302之間,隨即只聽一聲開門動靜,江森推開302寢室的門,屋里頭的張榮升和邵敏立馬切了一聲。
邵敏大喊:“臥日!我還以為老師來了呢!”
“你們兩個沒在寢室里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怕老師干什么?難道你們做了?”江森隨口說著走進去,隨手關上了房門。然后左右看了眼,文宣賓還是沒回來。
“去死!你才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張榮升果然是個菜雞,非要罵著自證清白,又不由奇怪問道,“你今天不用掃地嗎?”
“不用了,這學期都不用掃了。”江森簡單解釋道,“學校說快期末考了,讓我們好好復習。”
“哦……”張榮升好像又有點失望。
邵敏則插嘴道:“我感覺你們這幾個貧困生,好像是不是就你一直在掃地啊,對面林少旭從來都沒見他去過,難道是年級第一的特權?”
張榮升立馬說:“黃敏捷也從來沒去掃過,女生一個都沒去過!”
邵敏頓時淫笑起來,在胸前比劃起下流的動作:“這就是大奈奈的特權~”
江森沒興趣開這破車,只是從書包里把英語作業拿出來,淡淡道:“不用掃地更好,晚上又省下我一個小時時間。”
張榮升一看江森這架勢,頓時象棋也不想下了,轉身就轉過書包,從里面翻找起不知道什么課本來,邵敏見狀,不禁大為蛋疼地喊道:“求求你們了,勞逸結合一下好不好?你們這樣讓我感覺好崩潰啊,我特么都學不進去了還得逼自己跟你們一起學,看你們這么搞來搞去,我特么看得都好想跳樓啊!”
“不要沖動,從這里跳下去,解決不了問題。”江森翻開學校發的英語習題冊,很平靜道,“我建議從教學樓上往下跳,那邊沒有鐵窗欄,跳下去效果更好,影響更大,畫面更美好。”
邵敏不由罵道:“媽的,你這個沒有良心的禽獸,臉上這么多痘痘,一定是天譴!”
張榮升的笑點是真心低,這都能樂得笑開花,重復著邵敏的話大笑道:“天譴,有道理,哈哈哈哈哈……”
江森對這倆小孩還是很懂的,確實就是逗逼,而不是胡海偉那種要踩人臉的故意挑釁。所以他對逗逼就很寬容,嘴角微微一動,表示了一下無語,就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
302又很快安靜下來,三個人重新回到認真學習的狀態。江森拿著英語習題,就跟玩意兒一樣輕松寫意地做下來,中間幾乎不帶停頓。
前世他成名后的兩年時間里,開始經出入一些使用英語的場合,偶爾也會不得已用英語演講,英語水平其實保持得非常不錯,只是重生回來后,他對中學的卷子總是略有不適應——
屬于思維方式上的互相不對付,再加上應試訓練不夠,復習的時候除了背單詞就是背單詞,所以分數一直只停留在某條線上。
總而言之,不論是去年中考,還是這些日子英語月考考試,江森拿到的分數,實際上都并非他最真實水平的體現。他的真實水平,估計只有他們班的英語老師知道。
然而不巧的是,英語老師前不久意外懷孕,回家養胎去了。
全校唯一真心欣賞他才華的女人,就這么一走了之。
現在臨時被派來教江森他們班的,是一個從初三調上來的五十多歲快退休的老大媽。
對這位老大媽的具體教學水平,江森就不做太多評價了,全班上下都心里有數。
只是單說她自身的英語水平,在江森看來,本身就已經非常要命——
這位老大媽的知識儲備,明顯還停留在上世紀90年代的初中水平,甚至可能都比不過水平較高的初中生。面對高中的英語試卷,很多題目到底是什么邏輯,她自己都完全鬧不清楚,更別說教會學生。每天上課,只能混著把課文讀了一遍又一遍,偏偏又連發音都不行。
每次上課,氣氛可謂都是從頭尬到尾。
遇上講解試卷的時候,就更是讓師生雙方都感到無比崩潰。
但像十八中這樣的學校就是如此,一些年資比較高的老師,學校就算知道他們是渣渣,可只要有編制在,就得捏著鼻子讓他們把這碗飯一直吃下去。
畢竟留著這些老師,學生們失去的,無非也就是中考、高考卷子上的幾十分,但如果把老師開了,老師失去的,可就是一個家庭二分之一的經濟收入啊!
草泥馬的!這還得了?!
所以對江森班上這么一個教了幾十年英語的老教師,學校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睜只眼閉只眼,讓這個老大媽在職業生涯的最后階段,盡可能地只禍害高一兩個班級的小白鼠,而不是占著初三的坑位,繼續拉低十八中本就可憐的中考升學率。
于是在這種所有人都知道這位老師不怎么行,而這位老師自己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行的默契氛圍下,學校里從上到下,包括她自己,每個人都沒指望他們能教出什么花來。只要能順利混完這個學期的最后個把月,混到新老師過來代班,那就特么的行了。
因此對老大媽自己而言,現在每天支撐她起床的動力,就是職業生涯最后幾個月的工資,以及掰著指頭算還有多少日子就能退休拿退休金的盼頭。
而對江森他們班的人來說,例如張榮升和邵敏,則意味著英語課可以隨意摸魚,考試就吃上一個正牌老師留下的老本;胡江志和胡海偉一些學生,則直接報了課外補習班,趁機進一步拉開和班上同學的總分差距;最后對江森本人來說,就是在正牌英語老師回家后,他終于可以在這門他并不需要再花太大力氣的科目上,少一點寫作業的時間。
半天擠出來的半小時,哪怕是背背英語課文,也好過聽大媽上課。
而新來的老大媽,每天上課其實也就是照本宣科,課后作業就是學校訂的習題冊,以及背誦單詞和課本,師生雙方的互動友好而和諧。周末留的作業,量也不是很大。
江森回到寢室,也就半小時出頭,便飛快搞定了英語作業。
再然后就是政治、數學、語文……
足足四個多鐘頭,一直寫到晚上11點半,江森除了中間起來噓噓了一次,屁股幾乎就沒從椅子上挪開過,等寫完語文作業,最后剩下的那點物理題,他就直接放棄了。
江森頭暈腦脹還眼睛酸疼地站起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這個時候,邵敏早已經上床躺下,睡得連呼嚕連天,張榮升也早在一個小時前就精力耗盡,只是跟江森死耗,非要無意義地內卷到他小宇宙最后一滴能量的盡頭。
江森自然也不會花力氣去教育他們該怎么過日子,他站了一會兒,聽著肚子里傳出的咕嚕嚕的叫聲,心想幸好晚上吃得夠撐,不然還真撐不到現在。然后等到那眩暈的感覺稍微過去,才彎下腰從床底下拿出臉盆,走出了寢室,快步走進水房。
水房里頭,文宣賓居然還在洗衣服。江森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水槽前,一邊接水,拿起牙刷和牙膏,一邊隨口問了句:“你還沒洗完?”
“啊……”文宣賓有點不好意思,語速很慢地回答,“還有最后兩件,馬上就洗完了……”
江森這就無話可說了。
一個人每天的時間就那么多,有人愿意奮斗,有人愿意摸魚。
日子過成什么樣,都是自己的選擇。
他麻利地刷完牙,然后轉身走進淋浴間,最多也就十來分鐘,洗頭、洗澡、洗襪子、洗內褲一條龍搞定,然后把襪子和內褲往水房里一晾,就踩著張榮升送他的拖鞋,啪嗒作響走出了水房,出門時又沖文宣賓問打道:“我們都睡了啊,你自己有帶鑰匙吧?”
“啊?我……哦,有帶……”
文宣賓說完這幾個字的時候,江森都已經走到了寢室門前。
回到屋里,放好臉盆,也不等頭發干,江森立馬倒頭就睡。
躺下的瞬間,他感覺臉上的疼痛感,好像已經消失了,心道夏曉琳給的藥膏真牛逼,同時腦子里閃過幾件明天要做的事情,不到三分鐘,就沉沉睡去。
還在看書的張榮升,聽到江森均勻的呼吸聲響起,這才放下課本,眼皮子都快睜不開地看了看江森,又抬手看看時間。見11點40多了,老伯也要拉電閘了,這才晃晃悠悠站起身,也不刷牙洗臉,直接脫了衣服關了燈。整棟樓唯一還亮著燈的302,終于安靜下來。
沒一會兒,隨著大樓的電閘一關,就連301寢室正在被窩里打著手電刷題的林少旭,都放下了手里的紙筆。只有水房里,傳出文宣賓猝不及防的聲音。
“誒!誒!怎么關燈了啊?我還剩最后一件沒洗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