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還有這種事?!你錢給了?”
“給了。”
“哎喲我的個天吶,你給他不如給我啊,我幫你擺平啊!”
“怎么擺平?”
振甌街道大樓的某間街道副主任辦公室里,茶幾上擺滿了過年時節東甌市常見的一些小零食和幾盤熟食小菜,江森和吳晨端著旺仔牛奶,以奶帶酒,兩個飯桶一邊不停地往嘴里夾菜,一邊滿嘴東西地逼逼叨叨。吳晨今天晚上剛好值夜班,碰上江森,算是趕巧。
而江森反正錢都花了,也就不在乎把情況跟吳晨說上一遍,當然中間細節全部省略,只當作是一個死肩上利用哥哥職權牟利的小事情。
“這還不簡單!”吳晨笑道,“鬧嘛!鬧大嘛!你越鬧,他越怕!”
江森笑著反問:“大哥,病人可是自己從醫院跑的,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我能怎么鬧?雇一群人,去醫院門口拉橫幅,說他們院長職務犯罪啊?登報啊,讓記者媒體指著他鼻子說官商勾結,我江森要實名舉報你啊,本地媒體,你猜會有人愿意替我出頭嗎?
萬一搞不好,那位先反咬一口,你說這個事情還怎么弄?萬一打草驚蛇,那個私立醫院寧可這筆生意虧了,他就直接銷毀了,然后回過頭再隨便出示一個他們醫院的價目表,只要價格比八十萬低,哪怕只有三十萬、四十萬,那這個事情就是什么性質了?
就是我無理取鬧,我特么聚眾擾亂公共秩序,我特么尋釁滋事,大哥,你說我這個年齡,值不值得為了爭取自己的權利,然后勇敢地一個人去單挑整個利益集團,再順便去坐個牢呢?然后只要我被關進看守所里,你猜老百姓又會怎么想?聰明的,知道我惹到不該惹的人了,不聰明的,那些傻逼,他就會幸災樂禍,哎喲,這個傻逼,前幾天還見義勇為,今天就特么尋釁滋事了,小孩子剛有了點什么就抖啊,山里小孩果然就是素質低啊。
然后這個時候,你讓省里剛剛給我辦法見義勇為表彰的單位怎么想?錦旗都在路上了!再過兩天我估計都要發我手里了,你說他們先是發還是不發啊?還有區里頭,昨天早上,才剛剛給我發了聘書,兩本!我要是出這個事,區里的臉往哪兒掛?胡部長的臉往哪兒掛?到時候別說幫我,著急切割還差不多!鬧?怎么鬧?我憑什么鬧?
光腳的,才不怕穿鞋的!
我特么現在何止是有鞋子,我還有帽子了。”
“綠……”吳晨下意識想打斷,江森立馬粗暴打斷回去:“滾!你才綠的!反正你就說吧,站在我的立場上,是錢重要,還是臉重要?”
吳晨盯著江森的臉,沉默了一下。
江森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是錢重要,還是臉面重要?”
“唉,也是……”吳晨有點被江森說服了,“你現在確實,輸不起了……”
“對嘛,輸不起了啊。”江森嘆道,“我現在已經不是赤貧階級了,我是純正的城市小資產階級,城市小資產階級,就該有城市小資產階級的覺悟。”
吳晨笑道:“狗日的,我們無產階級鄙視你,一點斗爭性都沒了。江森,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你特么變了!你居然不在乎錢,開始要臉了!你臉上的痘痘都還沒好,你就開始要臉了,哎喲我草。不過你個傻逼,你還是沒想明白一個事情啊,你干嘛非要自己去鬧啊?哪有資產階級大老爺親自下場的,你特么這么有錢,花錢買個狗腿子去鬧一下不行嗎?”
江森不由瞇起眼來:“吳主任,你在教唆我鬧事?”
“胡說!”吳晨一擺手,義正言辭,“我只是給你這個軟弱性和妥協性并存的城市小資產階級份子一個斗爭的思路,甌附醫那個王八蛋,那就是特么的職務犯罪!不是犯罪,也肯定是違紀!紀律部門的人又不是瞎子,你鬧大了,他們能看不出來嗎?對這種情況,黨和政府不怕你鬧,就怕你妥協,鬧到一半自己撤了,組織上想幫你都使不上勁兒!
另一個,那個私立醫院的王八蛋,那就是經濟犯罪,就算不是經濟犯罪,也是擾亂市場,喝老百姓的血,這么惡劣的性質,你不鬧一下,經偵的警察叔叔怎么找理由去搞他們?江森,你退步了啊,你跟鄉里、縣里鬧得那么嗨皮,怎么到這里就不行了?要什么臉啊?咱們做人,要的是理!天理昭昭,不鬧怎么行?我這個思路,你自己說!對不對?”
“好像……”江森貌似又反過來被吳晨說動了,可就在他即將點頭的剎那,忽然又停頓下來,“吳主任,你特么不就是讓我賭一把,一把梭哈下去,贏了會所嫩模,輸了工地干活,你又不擔成本,媽的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萬一這一狀告不贏,到時候死的那可是我!”
“死就死嘛!怕什么!”吳晨繼續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狠勸江森道,“死有輕于鴻毛,有重于泰山,像我們師長,七幾年去南邊打仗,我草徒手挖地雷……”
江森連連擺手,打住吳晨的我草,“行了,行了,扯到什么對地方去了……”
吳晨忙道:“別啊!我再給你出個主意,搞定了,那五十萬拿回來,錢歸我,你就當又捐了五十萬給扶貧辦怎么樣?多特么的有意義……”
“不吃了!”江森不由得把筷子一扔,看著桌上已經空蕩蕩的盤子,端起旺仔牛奶敦敦敦一飲而盡,然后一擦嘴,怒罵道,“你這個人,只貪戀我的金錢,卻看不到我高超的操作水平,告辭!”說完,轉身就直接走出了辦公室,一路小跑下了樓。
從街道辦事處大樓出來,江森走到馬路,左拐右拐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電話亭。
然后一頭扎進去,拿出昨晚上潘瑾榮的名片,翻過來,背面卻是另外一個電話號碼。
江森按照號碼打過去,那頭嘟嘟響了半天,才有人接起來,語氣很狂躁地問道:“誰啊!”
“肖俞宇?”
“干嘛?!”
“你八萬塊賣掉的那個骨髓,醫院轉手八十萬就賣掉了。甌附醫和那個腫瘤醫院,是一伙的,他們合伙壓價,把你坑了……”
“真的?”
“你自己去問嘛。”
“你是誰?”
“嘟嘟嘟嘟……”
江森從電話亭里走出來,看著眼前大年二十七煙火絢爛的天空,微微吐出了一口氣。
老吳說得對啊,死有輕于鴻毛,有重于泰山。
但是我既然已經是城市小資產階級了,所以我當然選擇……
讓道友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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