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星星星的辦公室關上了房門。
前臺的桌子被移開,只留下兩張椅子,側對公司進門的墻壁。兩臺攝影機一前一后架設好,央視的知名的主持人王智,和江森面對面相視而坐。
鏡頭從王智望向江森時,能清楚看到,墻壁上星星星的大logo。經濟頻道的人干活很有專業精神,幾乎是剛到公司,立馬就開始了拍攝工作。
“采訪正式開始之前,我想知道,我是應該叫你江森同學,還是該叫你二零二二君呢?”王智的開場白很有意思,似乎是想給江森先貼一個標簽。
而江森雖然在生意上是個不折不扣的菜雞,不過面對媒體,總算是略有經驗的,回答道:“如果是私底下的話,我當然更希望大家能直接叫我名字,當然除了二零二二君這個筆名之外,我生活中還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外號的。如果現在不是寒假,而且你要是能在我們學校采訪我的話,肯定能聽到各式各樣的叫法。
不過今天既然是在星星星的主場,咱們兩個人,嚴格意義上來講都是客人,那就客隨主便,還是喊我的筆名吧。但網站這邊,還有我們的行業,包括這個網文市場的圈子,大家還是比較喜歡喊簡稱,就叫二二君。”
“這樣喊起來更順口?”
“少說兩個字,至少不拗口。”
“好的,二二君,很高興認識你。感謝你接受我們對你的面對面采訪,我叫王智。”
“久仰大名,萬分榮幸。”
兩個人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往前一探,隨意地握了下手。
王智馬上進入狀態,“我猜測,可能你對突然收到我們的采訪邀請,是有點意外的吧?”
“對。”江森點點頭,“按道理說,我的兩本小說,目前也就是在網絡文學的這個小圈子里頭流行,可能我聽說國外那邊也略微有點影響力,我們當地回來的華僑也都聽說過我,但是……我個人感覺上,在咱們國內市場,這個東西還是一直都挺小眾的,可以說你們對我的采訪邀請,既讓我覺得受寵若驚,又讓我感到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王智微微一笑:“其實我也一樣。我是在幾天之前突然收到我們臺里制片的消息,說網絡上最近出了一個很紅的人物,就像前些的那些網絡紅人一樣,屬于現象級的傳播力度。、
剛開始我還比較平靜,覺得可能就是一陣風,刮過去就算了,結果我們制片很認真地告訴我,說這個人物值得水深挖,然后我就找到了一個最近幾天被傳播得很火的帖子,當然這個貼子的標題還有這個作者的名字,都有點……風格奔放,咱們做電視節目,就不太適合具體說出來了。不過這里頭的內容,確確實實,是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眼球。
那其實是一個不太多的帖子,可能也就一千多字,但是其中蘊含的信息量,真是讓我忍不住想要再更加細致地去一探究竟。這個帖子,你自己看過嗎?關于你的孝心的那個帖子?”
“沒有……”江森微微搖頭,“我最近幾天,都住在我們學校的宿舍里,宿舍里沒有網絡。另外還忙了點別的事情,沒時間去關注這個了。畢竟再熱鬧,也都是網絡上的熱鬧,對我的生活其實可以說是,毫無影響。”
“毫無影響?除了我們,沒有別的媒體要求采訪你嗎?”
“有。”江森笑道,“都被我們校長擋回去了,說不能影響我的學習。”
“現在是寒假,然后年還沒過完,而你的父親現在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你卻回學校學習了?”王智直接切入了。
江森很坦然地點點頭道:“是的,不過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沒有做。我是在把我爸很好地安頓妥當后,才返回學校的。
一方面,我留在醫院里,確實幫不上忙,我爸是中風癱瘓,外加上這幾天又查出來有胃癌,他是需要專門的人來護理的。另外一個方面,我現在是高二,距離高考,滿打滿算,也就只剩下三個學期,可以說接下來的每一天,在我心里頭都是非常寶貴的。事實上,今天接受你們的采訪,應該就是我在參加高考之前,最后一次做這些……不太正經的事情……”
王智笑著打斷:“你說接受我們央視經濟頻道的采訪,是不正經的事情?”
“不能這么理解。”江森很認真回答道,“接受貴臺、貴頻道的采訪這件事情本身,當然是很好的。但是因為我是學生,是高中在讀的學生,所以站在我的角度上,那當然除了好好學習、備戰高考之外,其他比較耽誤時間的事情,應該來說,都是不正經。我從東甌市過來,路上前前后后,加上接受采訪,花費的時間差不多是四十八個小時。
那這四十個小時,對高考來說,有什么意義呢?能給我的高考加分嗎?不能吧?所以當我以高考為第一任務和第一目標時,接受這次采訪,當然是不正經的。”
王智道:“可是你還是接受了。”
江森道:“對,因為總要做個了斷,總要給社會和市場一個明確的信號。那就是我要暫時地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了,希望各路英雄,都能給我個面子。而且我相信,央視經濟頻道,是有這個能力,來助我一臂之力的。相當于就是,我在向央視表達敬意的同時,也借助央視的平臺和影響力,幫我擋住以后那些,還想要找我干不正經的事情的那些人。”
王智道:“比方說呢?哪些事?哪些人?”
江森笑道:“這個直說會比較得罪人,我還是到時候當面跟那些人說吧。不過前提是,剛才我們說的那些話,懇請你們一定不要剪掉,一定要在電視上播出來。”
“我可以跟制片人和編導商量。”王智沒答應也沒拒絕,但立馬話鋒一轉又問,“那這個不正經的事情,也包括不打算參加奧運會嗎?”
“這個說得有點離譜。”江森道,“我只是剛剛跑出一個在國內來講,還算比較厲害的成績。事實上也不一定能獲得參加奧運會的資格。”
“但這可是家門口的奧運會,就一點都不動心?”
“當然動心啊!”江森脫口而出,“誰不想為國爭光呢?誰不想青史留名呢?你當我放棄這個機會,是很輕描淡寫的嗎?我剛開始做選擇的時候,內心也是非常天人交戰的,我是花了很大很大的決心,才做出了現在的這個選擇。”
“什么選擇?”
“高考第一,沒什么任何事情,再能阻擋我參加考試。”
“你好像面臨著很多的選擇?”
“是的,不僅僅是選擇,還有很大很大的誘惑。”
“有多大?”
“一年……五百萬,甚至可能上千萬的收入吧。”
“能有這么多?”
“有。”
“網絡小說的稿費?”
“廣義上,可以這么理解。”
“狹義上呢?”
“狹義上,得算一筆很清楚的細賬,我得把這一年來的收入結構,全都一筆一筆地說給你聽,你可能才能聽明白我的意思。”
“我們是經濟頻道,對這個事情,還是挺好奇的。”
“那我簡單點說吧,其實網絡訂閱的稿費本身,目前并不是非常多的,每個月非常認真、努力去寫的話,我可能一個月到手也就七八萬。”
“一個月七八萬?這叫不多?”
“相比海外的繁體稿費收入,還有咱們國內市場的簡體收入,這筆錢確實是不多的。而且你要知道,我現在可以說星星星,這個國內乃至全球最大的商業寫作平臺上,人氣最頂尖的幾個創作者之一,算是已經站到行業收入的金子塔尖,我有這個收入,那一點都不奇怪。星星星有些人的收入,可能比我更高,高出一兩倍的也都還有。”
“那就是每個月二十多萬?那也很了不得了啊!”
“做房地產的,一年上百億營銷,他們的老總一年的個人收入起碼幾十個億,一個月掙幾億,同樣是站在金字塔頂尖,他們是我們的一萬倍。還有我們星星星現在的大老板陳先生,也是現在的中國首富。前些年他做海外游戲代理業務的時候,最高峰時期,每天的資金流水超過兩個億,他個人一天掙多少,我是不清楚,但肯定每天掙到的錢,比星星星最能掙錢的作家,一個月的稿費還要多幾倍。
所以這個事情,其實并不值得夸耀,因為在全國這么多行業當中,網絡文學這個行業,實際上現在還是非常弱小的,這個行業和市場,全都還是幼苗。所以不要只看到最頂尖的作家,好像一個月能掙幾十萬了就覺得,哇,這一行有好多錢,但是你再往下數,按收入排下來,可能行業第一百名,月收入只有兩三萬了,第一百五十名,就連一萬都不到了,等數到三百名,收入就跟普通人的平均工資差不多。想一想,全國哪個行業,你說都做到全國前三百名了,還只能賺個工資的?”江森侃侃而談。
王智這時果斷打住江森對星星星和網絡文學行業的變相宣傳,“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這行,其實掙錢不多,但是你個人,還是不錯的?”
“對。”江森道,“要不然我現在也沒辦法這么心平氣和地坐在這里,跟你們聊這么多事情。如果不是因為有這份幸運,我現在的生活可能就比較焦頭爛額了。”
“因為你父親?”
“對,那會是最大的一個原因。”
“你父親的治療費,到目前用了多少?”
“二十多萬吧。”江森道,“所以如果沒有寫這兩本書,這筆錢對我來說,完全就是天文數字。”
“現在呢?”
“現在當然完全可以負擔。”
“我聽說你除了負擔了你父親的這筆醫療費,還負擔了你們鄉里一個姓孔的干部的治療費用?”
“對。”江森道,“這個事情應該挺多人都知道了,而且我私底下也說過很多次了。我幫助墊付治療費的那個人,名字叫做孔雙喆,是青山民資自治鄉的鄉干部,是鄉政府科教文衛辦公室的主任,后來得病了,才被要求病退的。可以說,沒有孔主任,我或許就連初中都沒辦法讀完,我是在他的保護下,才完成了咱們國家的九年制義務教育,才有機會去到城市,最后得到我現在就讀的東甌市十八中的幫助。”
江森把身上穿的校服右胸口拉起來,右胸口上,有東甌市第十八中學的字樣,然后怕鏡頭拍不清楚,干脆又站起來,轉過頭,露出背上更大的十八中三個字。
王智說道:“好的,我們看清楚了。”
江森這才坐回去。
王智接著問道:“那么事實上,這位孔雙喆主任,是保護你免于受到來你自己親生父親的……”
“暴力和脅迫,對。”江森淡淡地接道,“我爸在阻止我讀書這件事情上,真的是盡了全力的,不遺余力,而且堅持不懈。”
王智道:“所以這就是為什么,網絡上有人說你愚孝?”
“我沒看到。”江森淡淡道,“但是對那些,為我抱不平、為我鳴冤叫屈的人,我是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的,也感謝他們那么關心和愛護我。可是這件事情,哪能有什么對錯可言呢?”
王智問道:“那你真實的內心想法呢?你不矛盾,不糾結嗎?”
“有什么好矛盾的?有什么好糾結的?”江森微笑道,“我爸不讓我讀書,是他的選擇;現在他快病死了,沒人照顧,我作為他的兒子,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只是掏了點錢,讓他能夠住進醫院,接受正規的治療,接受手術,雇傭一個護理阿姨,照顧他的日常生活,僅僅是這樣而已,難道救人還錯了?難道我更應該看著他活活病死?這算什么道理呢?而且我連孔主任都救了,反倒就不該救我的親生父親?就因為老孔幫了我,而我父親一直在拖累我、傷害我?這個事情,我反問您一句,您覺得這里頭的道理,是能用簡單的對錯來講清楚的嗎?”
王智沉默不語,沒有表態,而是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盯著江森。
江森只要繼續道:“可能我說這句話,會顯得我好像人生經歷很豐富一樣,但是我還是想說,人生在世,許多許多的事情,都是沒選擇的,是迫不得已的,是你必須去做的。
我爸他也沒讀過什么書,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對,在他的這一整套生存的思路里頭,讓自己高興,那就是最重要的。這里頭既有他自己性格方面的原因,也有環境造就的原因。
我們家原來的戶口地址,全稱叫做甌順縣青山民族自治鄉十里溝村第三溝大寨老牛頭山山后小寨,就是山上一塊平地,連門牌號都沒有,偏僻到就算是中國郵政的郵差,他都只能把信送到村子的小賣部,再往里頭走,他會迷路,一迷路就容易出人命。
在那種地方,資源短缺,生存環境可以說很惡劣,一個人住在那樣的地方,他可以變得很質樸,很單純,也可以變得很野蠻、很荒腔走板、毫無廉恥,因為沒有跟現代社會交流的機會,沒有那樣一個環境,可以教會他們現在社會的生存規則……”
王智忽然道:“可是我覺得,你學得特別好。”
“所以得感謝國家。”江森道,“我小學的時候,每天只能吃一頓飯,就是中午那一頓飯,因為我很幸運,我們那一年縣里的領導,很重視山里孩子的教育條件,專門在那么貧困、那么偏遠、一無所有,甚至連塊平地都沒有的地方,辦了一所小學,而且不僅讀書免費,還能吃一頓不錯的午飯。我那時候個子很小很小,我爸是覺得有利可圖,可以靠國家的力量來養我活,所以我才允許我去讀小學。”
“那小學之后呢?”王智問道,“是因為初中不提供免費午飯嗎?所以你爸才不讓你讀書了?”
“這只是一方面。”江森道,“初中的學費和生活費,需要家里額外支出,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他覺得我個頭長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家種地了。”
“你當時多高?”
“一米五出頭吧。”
“但是在你爸眼里,那就已經是夠用了?”
“對。”
“那么你讀到初中畢業,你爸爸其實還是付了錢了?”
“沒有,他沒掏錢,我是靠鄉里和縣里的貧困生補助生活。”
“包吃包住?”
“包吃一頓午飯。”
“晚飯呢?”
“沒有晚飯,晚飯是要額外付錢的,學校和鄉里頭,資金也有限。”
“三年初中,每天只吃一頓?”王智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江森回憶了一下,點頭道:“記憶中是的,我記得我參加中考的時候,基本上走路都打晃,每門課考完之后,那叫一個餓的,根本沒辦法形容。幸好就是考試那幾天,學校圖吉利嘛,早上起來給我們住校生分一根油條,兩個雞蛋,但是我吃的是兩個咸菜餅,不然我可能考不了那么些分。還有中考體育考試,人家跑一千米用跑的,我差不多是用走的。”
王智道:“但是你現在一千五百米卻跑出了這樣的成績?”
江森道:“這就得感謝十八中了,我真正意義上,在學校里有吃飽的感覺,是從上了高中之后……”
王智道:“再然后,你就寫小說了?”
“對。”江森點點頭,“高一暑假,我是攢了一點錢,想寫小說賺點生活費。”
“誰告訴你寫小說可以賺錢的呢?”
“我的室友,我有個室友名字叫……不說了,我怕學校找他麻煩。反正這個室友很愛看網絡小說,我有時候就故意問他,這東西是怎么怎么回事啊,他就會跟我說兩句。我一聽,哦,好像也不難。”
“就寫了?”
“對。”
“哪里寫的?”
“我鄉里青山村的菜市場一個的網吧,就叫青山網吧。”
“網吧里寫東西,按小時計數的吧?”
“對。”
“那你說的攢了點錢,就是攢這個錢?”
“對。”
“怎么攢的呢?”
“學校的獎學金,還有一些補助。”
“高中的獎學金?”
“對,我高一期末,我們全市高一搞了個統考,我是全市第九十九名,對我們學校來說,算是很優秀的成績了。學校就給我發了一千塊的獎學金,再加上我在學校里勤工儉學的補助,還有一些列通過各種學習和勞動的渠道吧,我有點忘了一共攢了多少了,反正加起來,應該是一千多塊。”
“一筆巨款,對當時的你來說?”
“對。”
“你就沒想過,有可能根本賺不到錢?”
“有想過。”江森道,“但是我也想過,如果不這么弄的,上大學的錢我上哪兒去弄?”
“國家有助學貸款。”
“那第一個學期的生活費呢?如果是在外地,路上的交通費呢?”
“找親戚借呢?”
“您覺得,我能借到多少?如果我在大城市讀書,一個月的生活費最低按五百塊計算,我們村里頭愿意借我五塊錢的家庭,全部加起來,不會超過五十戶,我在我家村里借錢,撐死了借到二百五。”
“那鄉里和縣里呢?”
江森一笑:“要是現在,我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幾萬、幾十萬我都能借到,可是我們假設,如果我現在一文不名,只是十八中這所學校里的,一個普普通通的貧困生,一年半之后,只是考了個普普通通的大學,請問,我應該以什么理由、什么名義,向我們鄉里或者縣里的哪個具體的單位,找什么人,來借我的這筆生活費?您能給出答案嗎?”
王智搖搖頭。
“那就是了。”江森道,“您堂堂的,央視經濟頻道的記者,都覺得沒有門路,我到時候一個普通學生,雖然是住在鄉里,但是對我來說,我們鄉里和縣里,跟首都有區別嗎?都是同樣的高山仰止啊,我能找誰去呢?”
王智沉默了片刻,沉聲道:“所以只能靠自己?”
“對,所以只能靠自己。”江森道,“我寫小說,是被迫,是沒有出路的出路,拿著一千多塊錢,去網吧里寫小說,是孤注一擲、是破釜沉舟、是背水一戰。”
“幸好打贏了。”
“對,很幸運。”
“那你小說里的那些靈感,又源自哪里?”
“你看過鄉村械斗嗎?聽說村子里的各種家長里短嗎?”
“你的意思,是源自你的生活?”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任何故事,換個皮都一樣。你給主角戴上皇冠,身邊蹲一條會噴火的黑龍,那就是西方玄幻,你給主角穿一身破衣,身邊牽條狗,那就是陳二狗的鄉村生活。我給我的主角穿上西裝,假裝他是在公司上班,他有個愛慕的人叫蘇糖,那就是《我的老婆是女神》。”
“可是那些職場斗爭呢?那些職場知識,你怎么解釋?”
王智這句話,就帶著點兒顯然不可言說的目的了。
江森卻早有準備,說道:“我們高一一整年,政治學的是馬克思經濟學,你猜我憑什么全市統考,能考到第九十九名?你猜我政治考了多少分?”
王智問:“多少?”
江森依然不回答,堅持道:“你先猜。”
“我猜……肯定不低。”
“你猜具體分數。”
“可能九十五以上吧?”
“你再猜。”
“難道一百分滿分?”
“當然是一百分滿分。”江森笑道,“我高一全市統考,政治、英語,還有化學,全都考了滿分。”
“這么說,學習成績,確實非常好。”
“對。”
王智又安靜了幾秒,話里頭,那不對勁的味道,漸漸上來了:“那么你寫小說這件事,對學習成績有影響嗎?”
“有。”江森言簡意賅,“所以這也是我為什么,希望接下來能集中精力只做一件事。”
“就是考試?”
“對。”
“那你之前,同時做過幾件事?”
“三件吧。”江森道,“最忙的時候,既要保證學習,還要保證體育訓練和寫作。”
“忙得過來嗎?”
“忙不過來。”江森搖搖頭,“很痛苦,不過幸好持續的時間不長。”
“大概持續了多久?”
“差不多兩個半月左右吧。”
“然后在這個過程中,你確實是,這幾件事都完成得不錯?拿了運動會的很好的名次,第二本書也寫出來了,還有期末考試,成績也沒落下?”
“落下了。”江森道,“比起之前的幾次考試,我自己也是能明顯感到退步的。”
“那么寫小說的話,你是八十七天……寫了一百零八萬字?”王智低頭看了眼手里的材料。
江森點頭道:“對。”
“怎么做到的?”
“每天堅持寫啊。”
“在讀書和訓練的同時,每天還要寫將近一萬兩千字?”
“對。”
“聽起來非常不可思議。”
“對于不做這一行的人來說,可能確實不可思議,但是在我們這個行業里,一天寫一萬字,堅持兩個半月,也不算什么難事。”
“但問題是,你還要做其他那么多的事情,你的時間是哪里來的?”
“當然是擠出來的。”江森道,“我犧牲了很多睡覺的時間。”
“長此以往,思維上……”王智指了下頭,“不會受影響嗎?”
“受影響啊。”江森耐心地說著車轱轆話,“所以不是學習成績退步了嗎?所以不是很果斷地,只堅持了兩個半月多的時間,就收手了嗎?因為實在是寫不動了啊。”
王智看著江森,愣是有點懵。
這滴水不漏得跟外交部那幫家伙似的,毫無破綻啊!
他想了想,只能繼續問:“你寫作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嗎?”
“有時候是,有時候不是,有時候身邊的人還挺多的。”江森微笑動,“特別是第一部小說,我在網吧寫的時候,還沒寫完,書就紅了。然后寫到快大結局的時候,村里有些人就干脆跑到網吧里來,就站在我身后看,現場看著我寫。”
“不會受影響?”
“沒辦法,都是衣食父母,我還能趕他們走怎么的?”
“那在學校的時候呢?在學校里是怎么寫的?”
“學校機房。”江森道,“我給我們學校捐了五十萬,我們校長實在不好意思拒絕我,就把機房的鑰匙給我了。不過我們那個機房,窗戶特別多,有些同學有時候就喜歡趴在窗戶外面看我敲鍵盤,我后來被煩得沒辦法,進機房的時候都得先檢查有沒有人躲在里面。”
“所以學校里頭,也有不少人,是親眼見證了你的這個創作的過程?”
“可以這么說。”
王智感覺已經問到山窮水盡了,想了一想,說道:“那最后兩個問題,你到目前為止,一共靠寫小說,掙到多少錢了?以及你高中畢業之后,大學打算報考什么專業,將來的人生計劃,又是什么?以后還會繼續寫小說嗎?”
“這起碼是三四個問題吧?”江森很配合地微笑回答,“第一個問題,我目前的話,算上這個月即將到手的稿費,稅后總收入,估計是要逼近五百萬了。畢業后的專業選擇,目前還沒有任何想法,還是專注高考本身,專業的話,到時候再決定也不晚,也得看具體能考上什么樣的學校。至于人生計劃,這個問題有點大,但是不排除當職業作家的可能性,也不承諾說,一定不會寫,不過具體什么時候再開動,也得看時機、看情況。”
“那人生的大方向呢?”王智道,“即便不確定將來做什么樣的職業,那么你有什么夢想和理想啊?”
“當然有啊。”江森道,“我的夢想是,祖國早日統一,中國民族能早日實現偉大復興,國家強大,人民富足。我的理想是,能為我的這個夢想,也盡一點自己的力量。”
王智聽得有點愣神。
有一說一,他干這行這么多年,今天算是頭一回聽人這么回答這個問題的。
愣了好幾秒,才有點不知該用什么表情,笑著說道:“真是很偉大的夢想和理想,我也希望你的夢想和理想,都能早日實現。我們一起努力。”
他站起來,向江森伸出右手。
兩個人輕輕一握。
“感謝你來接受我們的采訪。”
“我也感謝經濟頻道的邀請,很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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