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寫過那種東西。”
“你有,都寫在蘇糖勾搭秦風的潛臺詞里。又不答應他,又不放過他,一直吊著他,又不給好處,最后秦風了有出息,蘇糖才半推半就跟他那個了。這一套太厲害了,我學了好久都沒完全學會。我還讓我爸看了,我爸看完就說蘇糖不是女神,明明是個表……”
安靜的餐廳里,安安當著十幾個客人的面,面不改色,聲音不大也不小,坐在這樣的環境里,自然得就跟坐在自己家里一樣,很平靜地跟江森叨叨著,一邊又朝服務員招了下手。
服務員有點懵逼地走上前。
安安隨口問道:“那個什么……惠靈頓牛排,能做嗎?”
“這個要比較久。”
“沒事。”安安指了指醒酒杯里滿滿的酒,“這頓飯至少要吃兩個鐘頭,牛排先做,再給我做只龍蝦,要波龍,三斤重左右的,刺身、干蒸和油炸三吃,刺身少弄一點,干蒸的你們這里有什么醬料可以配嗎?”
“我……我去廚房問一下。”
“那算了,需要問的就是不常做,不常做的肯定做不好。那不要干蒸了,給我做個龍蝦海鮮粥吧,不用太多,夠我吃個兩小碗就行,森森,你要不要也嘗嘗味道?”
江森有點懵逼,問道:“我掏錢嗎?”
安安道:“我請客。”
江森立馬下意識說道:“給我來一鍋,吃不完倒了。”
安安聽得哈哈一陣笑,又繼續對服務員道:“剩下的部分都給我切丁油炸了,切成大概這么大的,我要外焦里嫩的、酥酥脆脆的,不要炸得太老。”
安安用手比劃著,不像是在外面餐廳吃飯,倒像是在跟家里的阿姨交代任務。
這大小姐氣勢太過于自然天成,以至于服務員忽然都忘了這里是西餐廳,只能連連點頭,但還是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忍不住來了句:“小姐,你這個要求有點復雜……”
“沒事。”安安道,“你們只管做,費用算在服務費里就好了,能做吧?”
“能能。”服務員連連點頭。
安安又道:“麻煩再給我拿個杯子。”
“好,您稍微。”服務員匆忙轉頭離開,不到一分鐘,就給安安拿來了一個高腳杯。
安安安然自若地拿起醒酒杯,給自己倒了一點點酒,仿佛無視陸小娜一般,又對江森道:“我不太會喝酒,只能喝一點點,你酒量好不好?”
“我不知道,沒怎么喝過。”江森對這個身體的酒精耐受力不是特別有把握,重生以來這幾年,只在高考結束后的那個晚上,把鵬鵬喝趴下過,但問題鵬鵬是個弱雞,根本沒有參考價值,說著又問被冷落了好幾分鐘的陸小娜,“小娜應該可以吧?”
“我……還行吧。”陸小娜的語氣里,顯然帶上了些許的不滿,滿臉不高興地看著安安。
然而安安壓根兒當她不存在,眼里只有江森:“森森,我找得你好辛苦啊。你在大阪比賽的時候,我都跑到看臺上給你加油了,你看沒看到我?”
江森忽然想起前些天那驚鴻一瞥的大白兔,不由得低頭看了下安安的胸。
安安今天穿得比較保守,長袖把身材包裹得非常低調。
“前排?”江森問道,“跳遠資格賽的時候?”
“嗯!”她很是激動地點了下頭,眼睛發亮道,“你看到我了!是不是!都怪我媽媽,她說讓我回來在學校門口等你,不然我肯定等到你比完再回去的,說不定我們在機場就遇上了!”
陸小娜終于聽明白過來,“誒!不是吧,所以你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是啊。”安安很是坦然地望向陸小娜。
陸小娜道:“哇,那你也太自來熟了吧,小朋友,追星也得有個分寸吧?”
安安淡淡回答:“阿姨,我不是來追星的,我是來交朋友的。再說分寸也得有個標準吧,你不給標準又讓我有分寸,結果到頭來到底有沒有分寸,還不是你說了算?做人不能這樣啊。”
“我……”陸小娜差點想拿起酒杯就往安安臉上潑。
“啊!”安安一聲尖叫,一把挽住江森的胳膊,露出一臉演技浮夸的害怕。
與此同時,她胸前緊貼江森手臂的那波濤洶涌的觸感,瞬間讓江森確認,沒錯了,就是這個姑娘!媽的老苗還騙他說是錯覺!我說世界上怎么會有那么壯觀的錯覺!
“你干嘛?!”陸小娜有點抓狂了。
安安還死抱著江森的手不松開,弱弱道:“你剛才眼神好嚇人,我還以為你要打我。”
陸小娜憋不住了,問江森道:“江森,你今天是請我吃飯還是請她請吃?”
“啊,對,不好意思啊。”江森忙對陸小娜道歉,又略帶不舍地把手從安安懷里拿出來,對安安道,“呃……兔子呢?你不說帶兔子來了嗎?”
“對不起啊……”安安弱弱道,“我本來是想帶它出來的,但又怕它在路上亂拉亂尿,它最近又越來越重,也不好抱,而且我是偷溜出來的,抱著它也不方便……”
“行了。”江森打斷道,“所以你就是騙了我?”
“人家想見你嘛……”安安揪住江森的衣袖,輕輕地晃了晃。
陸小娜看得冷笑,“我看你學蘇糖倒是學得不錯。”
安安問道:“你說哪方面?”
陸小娜道:“表……”
安安轉頭就對江森道:“森森,你看這個阿姨,她說你寫的女主角是個表。”
江森兩輩子都沒見過安安這樣的女孩子。
臉皮厚得跟城墻一樣,偏偏還長得漂亮又可愛,非常符合他的審美,這特么要是黃敏捷或者蔣夢潔也能這么主動,搞不好他早就淪陷了。
甚至從今晚的情況來看,陸小娜的臉皮厚度,也都還沒安安這道行。
這姑娘家里,到底是干嘛的?
江森不由得想起安大海在動車上吹噓的,他家一年能掙幾千萬還是幾個億?
莫非真的是東甌市本地土豪?
“好了,好了,別說了。”
不管是不是,江森今天畢竟請的是陸小娜,而不是安安這個不速之客,姑娘長得再可愛,他也不能有違待客之道,只能板起臉道,“你要不換張桌吧,咱們改天的時候,有空再聊。或許我現在給我律師打個電話,你跟他走?”
“你這么快就趕我啊?”安安泫然欲泣“我為了見你一面,飯都沒吃就跑出來了……”
說著又把服務員喊了過來,交代道:“海鮮粥里加塊豆腐。”
“呃……好。”服務員滿臉懵逼。
“森森,那我就不吵你了,你的事情要緊。”前一秒還顯得不愿意離開的安安,這時竟異常干脆地直接就站了起來,又對服務員說,“姐姐,這桌算我的,等下把菜都上到這桌就行,帶我去買單吧。”說完直接就走,頭也不回地就往餐廳門口走去。
江森看著安安的背影,頓時反應過來,急忙追了上去,“誒!不用不用,我自己買!”
安安轉過身,仰頭看著江森,柔聲問道:“那我坐回去?”
江森有點猶豫。
安安馬上一笑,“看吧,吃又不讓我吃,錢又不讓我花。我大老遠跑過來,總不能吵你兩句就走吧,這頓我請,下次你再請我,好不好?”
江森被這小丫頭片子拿捏得死死的,“那下次你帶兔子過來?”
安安道:“嗯,讓孩子看看爸爸。”
江森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安安忽然一伸手,一把抱住了江森的腰,整個人貼在他身上,頭靠在江森胸口,閉上眼抱了幾秒,才在餐廳的全場寧靜中,又放開了他,“好了,賺到了,拜拜。”
她朝江森揮揮手,說走就走。
“拜……拜……”
江森舉著手,愣了好一會兒,仿佛還能感受到安安貼在他身上的那明顯到近乎夸張的觸感,腦子里嗡嗡的,半天沒回過神來。
過了老半天,等他坐回到陸小娜身前,小娜的臉色,已經難看得沒法瞧了。
而餐廳這邊,又好死不死地端上了一鍋海鮮粥。
服務員幫忙把滾燙的粥給兩個人分好,陸小娜看著江森吹著熱氣把粥往嘴里送,磨著牙地問道:“小女孩的豆腐,好吃嗎?”
江森不由苦笑:“大姐,差不多就行了吧……”
大姐……
陸小娜越發不開心了。
安安離開后,這頓被明顯被攪和掉氣氛的飯,陸小娜吃得也不踏實。過了個把鐘頭,酒才喝掉半瓶,小娜就借口說明天早上還要開研究生班的第一次組會,便不滿地匆匆離去。
還氣呼呼地不讓江森送。
不過江森還是充分發揮精神,硬是把她送到了學校門口。
但也就真的不到兩百米的路。
送走陸小娜后,江森獨自走回酒店,安安點的那個牛排,才剛上了桌。
看著滿滿一桌根本吃不完的東西,江森也不想打包。
抬手看看時間,見不過八點半出頭,干脆一個電話,把鄭悅喊了過來。
二十分鐘左右,鄭悅帶著他的女助理,翩然而至。剛坐下來,就對江森興師問罪:“你傻不傻啊?給他們七成那么多?你知道翔飛人是怎么分的嗎?最多五成!”
“今天不談錢。”江森擺擺手。
鄭悅看著桌上吃剩下的菜和餐具,奇怪道:“你剛才跟什么人吃飯?”
江森道:“女人。”
“走了?”
“嗯。”
“唉,年輕人,失戀這種事,都是人生必經的階段。”鄭悅二話不說就要安慰江森。
“失戀你妹。”江森馬上道,“我剛才見的是申醫的一個博士,讓她幫忙跟她導師傳個話。”
鄭悅問道:“什么話?”
江森簡簡單單地,把自己對項目學術話語權的擔憂一說,“如果能幾個實驗室同時啟動項目的話,到時候項目產能過剩,我們作為唯一的買家,談價錢的時候,能更主動點。”
“我草,看不出來,你小子還特么會玩兒陰的啊?”鄭悅不由得一臉佩服,不過又馬上擔心道,“不過要是滬旦把學校的項目資源全都整合了,以學校的名義跟你談,你又怎么辦?”
“簡單。”江森道,“到時候你就會看到,網上有人風傳,五道口的某實驗室準備跟江森合作了,中關村的某實驗室也準備跟江森合作了,反正我是不傳謠也不辟謠,就看滬旦能保持多久的耐心咯。再說了,申醫的內部院系那么多,哪兒那么容易被一下子資源整合掉,整合掉的資源,好處歸誰啊?都是真金白銀,那么一大堆專家鬧起來,學校也頂不住。就算真要整合,我也有消息來源,滬旦只要一動手,我就馬上公開招標,勾引他們往死里鬧。最多一兩個星期,申醫還沒把人搞定,我說不定就已經把項目的所有權拿到手了。”
“我草,會玩意兒……”鄭悅輕輕鼓掌。
他的姘頭女助理聽得半懂不懂,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江森,滿臉都是想睡。
江森這樣的男人,要什么有什么。
十個鄭悅捆在一起都比不上啊……
服務員很快上來,把陸小娜留下的餐具收走,略微收拾了一下,給鄭悅和他的助理換上餐具,鄭悅又換了個話題,說起了三個人都能聽明白的事情。
“咱們那個訴訟案,上面的上面的上面,反正就是最上面,好像有反對的聲音。省里頭給市里明示了,讓縣里不要再繼續把這個事情鬧大,說是影響不好。市公安局已經不再負責這個案子了,現在只有甌順縣和甌城區還在弄,明年的話,甌城區應該也要辦結了。”
江森問道:“現在具體進展得怎么樣了?”
“有九十五個人,已經被免于起訴,也都認錯道歉了,全都是刑事拘留十五天到三十天。”鄭悅道,“我已經向被告居住地法院,同時向這九十五個人提起民事訴訟,不過全都外包給那邊的同行了,每人索賠精神損失費一萬元。”
江森微微點頭。
一萬剛剛好,不怕對方賠不起,中間也有還價的余地。哪怕到時候只賠償兩三千,但再加上訴訟費用,那些敲鍵盤的也得至少出血五六千。對普通家庭來說,這筆賠償的數額,不算大也不算小。既不會叫他們傷筋動骨,又能讓他們長個記性。
“今年甌順縣不會再繼續跟這個案子了。”鄭悅繼續道,“縣里今年的任務指標已經達標了,剩下的兩百多個人,會留到明年繼續跟進。差不多年底的時候,這九十五個人的案子應該也能判下來,不會留尾巴。就是簡簡單單的名譽侵害,被告都是普通家庭,當地法院也不會拖到明年那么久。”
“好。”江森挺滿意,“等年底這一波結束,你再發個聲明,把法院的判決,還有剩下那兩百多個人的名單,再重新拉出來亮亮相。”
鄭悅道:“大哥,不是說了,上頭不讓擴大化了嗎?”
江森緩緩說道:“中國是法制社會,這兩年馬上就要變成法治社會,治理的治,再再過幾年,還要深化改革、依法治國。我們國家現在強調,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我問你,上頭大還是法律大?你身為律師,你要不要捍衛法律的尊嚴啊?”
鄭悅仔細思考了一下江森的話,覺得法律的尊嚴在江森這個狀告廣大網友的案子里,至少還能產生好幾百萬的經濟價值,尊嚴相當需要捍衛,果斷點頭道:“要!必須要!”
“對嘛,依法維護自身權利,是國家賦予每個公民的權利。媽的干了壞事還想跑?門兒都沒有!”江森罵罵咧咧,又問鄭悅,“剩下那幾百個人,資料都查清楚了吧?”
“有些還在核實中,不過放心,跑不了的,網上的原始數據,那幾個論壇和網站早都交到甌順縣這邊了。甌順縣接下來兩年,就靠你這單子過日子了,每個人頭都是指標呢。”
鄭悅這么說著,江森總算放下心來。說好了要告一千個,就是一千個,不管道歉的還是拒不道歉的,都必須要有個結果,一個都不能少!不然他江森說話不就成放屁了?
兩個小時后,夜里將近十一點,鄭悅和他的助理直接在酒店開了房。
江森則獨自一人,打著呵欠往外走。
申城的高科園區這邊,路上還有不少行人,但江森戴著口罩和帽子,大晚上的也沒人在意,就算注意到了,最多也就以為他是什么潛在的不法分子。
“嗡!”
路邊幾輛跑車,引擎轟鳴著飛速從江森身邊躥過。
江森看著這些昂貴到他這輩子都不想買的車,腦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安安的面孔。
這小姑娘,真有意思啊……
心里這個念頭剛起,嘴角還帶著一抹微笑,身后卻陡然有鈍器揮舞的聲音響起。
江森下意識地立馬蹲下來一個側滾,再站起身來,卻發現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手里正拿著一根鋼管,笑嘻嘻地看著他,“喲!還真是世界冠軍的身手,你這反應夠快啊?”
周揚滿臉笑容,仿佛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情。
江森慢慢站起來,有點忌憚他手里的兵器,“你剛才是想殺我?”
“不至于。”周揚道,“打斷你一條腿就行了。”
江森道:“打斷我一條腿,明年奧運會中國少拿三塊金牌。”
“呵!跟我有什么關系?”周揚哂笑道,“你拿再多金牌,會分我半毛錢嗎?”
江森道:“那倒不會。”
周揚道:“這特么不就結了,我把你打個半死,我老板會給我發獎金,你說你該不該打?”
“嗯……好有道理。”江森看著他,很認真道,“但是,雖然有道理,可這樣犯法啊。”
“我草,我特么早就債多不壓身了。狀元公,不好意思啊,都是混口飯吃。”周揚說著,突然大步向前,一棍子就朝著江森的胳膊揮下去。
但就在鐵棍堪堪要落在江森身上的瞬間,周揚卻陡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整個人反推回去,他瞬間就跟撞車似的,向后飛出去三四米,天旋地轉倒地的那一刻,才感到肚子的劇痛傳來,然后“啊”了一聲,張嘴就吐出了一口鮮血。
手里的棍子也握不住了,哐啷啷滾到了一旁。
江森走到他跟前,把棍子又踢遠了一些,但也沒離他太近,生怕被這個亡命之徒,用藏在身上的管制刀具搞死,然后心跳略快地拿出手機,撥了一個簡單的號碼。
“喂,幺幺零嗎?警察同志,我要報案,有人想殺我,快來啊,我好怕呀……”
打完電話后,又低頭看了眼進氣少出氣多的周揚,微微搖了搖頭,“奶奶的,說好了要一條腿,又打我的胳膊,說話像放屁一樣,一點都不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