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終究還是沒有得到穿著演出服去找男人的特權,因為她們學校的輔導員很快出現,并將她牢牢控制在了申醫大禮堂的舞臺后臺——這是國家體委總局打的招呼,嚴禁影響江森同學訓練,就差正式發個紅頭文件,要把安安隔離在申醫學校門外。
安安恐怕打死都想不到,自己的愛情之路居然會坎坷到這種地步。
簡直就跟與全世界為敵似的。
被困在后臺的她,一直發著小脾氣,直到八點四十分登上舞臺,臺下的吶喊聲,才稍稍平息了她的怒火,乃至讓她又高興起來。
武曉松他們一大群人收了江森的五百塊贊助費,拿錢也多少辦點事,找了個十幾塊硬紙板,寫上“歡迎森嫂”之類的字樣,一邊揮舞,一邊嗷嗷大叫。
“森嫂好美!”
“森哥今天不來,我們回去就讓他跪搓衣板!”
“森嫂辛苦了!”
安安被底下一群人喊得心花怒放,坐到鋼琴前,拿起話筒就回答:“哎呀,別喊了,喊得我害羞死了!”臉蛋紅撲撲的,表面上看起來又乖巧又可愛,很是招男生稀罕。
臺底下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小朋友,于是又紛紛稱贊。
“我草!森哥有福氣啊!這女朋友質量高得……嘖嘖嘖嘖!”
“換了我估計得短命。”
“難怪不讓江森跟她見面,真的是……這誰頂得住?”
還有那些坐在臺下前排的院領導,互相之間也都笑瞇瞇對話,絲毫不存在反對這門親事的意思,不但開明,甚至縱容和鼓勵。
“江森不容易啊,年輕人談個戀愛,磨難重重。”
“沒辦法嘛,要干大事業,兒女私情,當然只能讓步。”
“明年比完就好了,其實也沒多久了。年輕人,那么多年都熬過來了,現在也算苦盡甘來。就是我實在沒想到啊,江森這個身體素質這么好。原本我印象中明明是個很勵志的形象,這兩個月突然一下子,怎么就參加奧運會了?真是嚇了我一跳。”
“確實是,我到現在,腦子里都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他這個社會形象,怎么一下子就天翻地覆的,社會輿論倒是接受得比我更快……”
“結果就便宜這個女孩子了,摘果子的時機,把握得穩準狠!于書記,你們學校的女同學,不是一般人啊!”申醫的副院長高明輝,指著臺上的安安,笑著對華師的校團委負責人道。
華師的于書記哈哈大笑。
在臺下一片轟轟鬧鬧中,舞臺上鋼琴的琴聲,終于響起。
安安的水平其實還到不了演奏級,不過鋼琴十級拿來哄哄申醫的這群學霸,還是綽綽有余。連著兩首曲子奏罷,安安站起身,朝臺下款款鞠躬后,在一片掌聲中走回后臺。
然后三分鐘后,后臺的老師一個不注意,安安就沒了蹤影。
——明明說是去噓噓,結果一噓不回……
同一時間,江森訓練的體育館四周,已經坐滿了人。
晚上力量訓練結束,江森馬上就又跑到這里,開始加練投籃。但因為擼鐵的原因,手臂力量不受控制,花了好些時間才開始找回投籃感覺。這會兒投了半天,投得滿身大汗,干脆就把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也脫了,露出一身的腱子肉來。場邊立馬閃光燈一片,江森本以為這群貨都是籃球愛好者,結果尼瑪居然是攝影協會和校記者站的,這特么誰能想到?
在找回準星后,江森艱難投完今天的最后150個球,申醫廣播站和新聞站的記者同學,立馬就圍了上去,各種問東問西——也就是開學不久的周五晚上,他們才能這么不務正業。
而且話說回來,這些孩子,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活動,也是為了往自己的履歷里面添點東西,又或者是為了期末的“思想品德”加分,雖然拿國獎用不到,但是學校的學年獎學金,多少還是需要一點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兒。尤其對彼此之間分差不大的學霸來說,這加分就真的有點厲害。
滿分100分的思品分,每個人的基礎分是80分,而這些為輔導員和學校文化、娛樂、體育事業打免費工的同學,通常都能加到滿分。以思品分占學年獎學金最終評定分5的權重來算,這20分就相當于是將最終的學年考評分,往上拉了足足1。按宋大江早上教育盧曉玲的算法,換算成學分績的話,差不多就是1.6左右。
早上盧曉玲為了那0.4的學分績,都能把宋大江踢瘸,那么這1.6個學分績,盧曉玲為了得到它,估計都能把宋大江的頭給擰下來。
所以此時此刻,江森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沒什么特長的孩子,也就只能假裝自己的特長是寫作了……
“江森同學!你現在每天大概要訓練多長時間?”
盧曉玲拿著筆和筆記本,盯著江森的胸肌,眼里冒著光。
江森拿起衣服,擦了擦滿身的汗,然后直接穿上干燥的外套,里面真空,又繼續拿棉毛衫擦頭,配合地回答道:“沒算過,而且每天練的時間也不一樣。周末多一點,平時上課的話,就少練一會兒。”
“那大概呢?”
“大概就是,早上一個小時左右,中午一個小時,晚上飯前一個半鐘頭,晚飯后四十分鐘訓練,然后再加上一個小時左右的投籃。差不多……一天五個鐘頭吧。周五下午比平時多練三個小時。那周五就是八個小時。周六和周日,又多三四個小時,十二小時左右……”
“那你學習怎么辦?”
“見縫插針,抽空咯。上課就盡可能地好好聽講,練投籃的時候,腦子里就想想各科知識點的脈絡,練力量的時候就背幾道題庫或者配套教輔的大題,上廁所的時候就背幾個名解。”
“哇……原來你是這么學的!”盧曉玲恐懼了,“所以你是一點都不打算放棄考試是嗎?”
“為什么要放棄?”江森笑道,“我現在只是訓練強度大,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時間學習,對不對?還是能勉強兼顧的。我每天早上五六點鐘,都還堅持寫小說呢。”
“哇!”江森左右四周,頓時更加抓狂。
盧曉玲驚訝看著滿臉輕松的江森,心里波濤滾滾。
這個人,居然這么能卷?
老娘不能輸,不能輸啊!
嘰嘰喳喳的采訪,在二十來分鐘后結束,馮援朝關了燈,老苗一大群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江森,浩浩蕩蕩去吃加餐,路上開始反思,是不是對江森太過照顧了。
“看來還是練得不夠,居然還有時間寫小說……”
“要不再加點量?”
“你們特么瘋了吧!”江森忍不住罵道,“我主業是學生,兼職才是運動員!”
憤怒的咆哮,總算打消了老苗和馮援朝的念頭。
但兩個人看江森的眼神,卻再也回不去了——
這個惡意摸魚的年輕人,簡直不像話!
可江森卻不想解釋,他其實內心里,是覺得很累的。
只是過往的經驗告訴他,不論在何種情況下,都永遠不要向身邊的人,展露自己軟弱和脆弱的一面,因為這樣做不僅沒用,而且只會有負面影響。人們會逐漸動搖對你的信心,下調對你的評價,然后一旦你哪一天稍微露出敗相,他們就會很快地疏遠你、放棄你、背叛你。
相反,如果你一直都顯得強硬無比,死都要站著死的那種,哪怕事業一時受阻,但人們絕不會那么快就離開你,因為強硬形象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吸引力。人們會在心底里,永遠對你保持起碼的尊重,保有起碼的期待,直到有朝一日,你徹底輸掉,那就沒辦法了。
類似的苦頭,江森也吃過。
所以哪怕他真的累得要死,也絕不會再喊一聲累。
——除了對真正意義上的自己人。
比方馬瘸子,江森現在就很想跑回去,搞點高二時的那種補藥吃吃。也不知道村子里還有沒有人,繼續向馬瘸子提供那種品質很好的野山參。而且還有個小隱患,就是補氣藥吃多了,尿液成分不知道是否會受影響。
江森以人度己,要是自己站在國際反興奮劑組織的立場上,他要是知道誰家牛逼運動員服用這類補氣的補品的話,絕逼第一時間把人參皂苷之類的有效成分列為違禁品。我家里不吃的東西,你們也不許吃!我家里經常吃但是你們查不出的東西,我一定往死里吃!
這才是國際主流玩法。
很無恥,不要臉到極點,但是確實有效,不是嗎?
九點二十出頭,江森就著牛奶,吃了兩個巨大的牛肉餅,把肚子填得飽飽的,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還順手給已經怠工一整天的宋大江,帶了宵夜回去。
如果不是這么個吃法,按他和宋大江的熬法,恐怕早都頂不住了。
只有武曉松,低消耗、低攝入,全班排隊猝死都輪不到他。
想起今晚上不用再補高數,江森心里頭有點高興,一路唱著只有副歌的歌,陶潤吉居然也跟著哼哼了兩句,江森才知道,有些歌手原來出道這么早,只是十來年后才紅。
每一行想出頭,都不容易。
一大群人不放心地把江森送到寢室門口,江森跟老苗他們揮揮手道別,轉身走上臺階,剛走過寢室大門,就發現宿管阿姨看他的眼神好像有點不對。
左手拿衣服,右手拿牛肉餅和豆漿有問題嗎?
江森心里嘀咕,悶聲走上樓梯,然后幾步飛跨,跑上四樓。
走到404門口,他剛要掏鑰匙,房門卻先自己打了開來。
安安懷里抱著兔子,露出一個微笑,“回來啦?”
江森眼珠子一瞪,“我日!你怎么進來的?”
安安道:“我叫阿姨給我開的門。”
江森無言以對,進屋再說。
安安把房門一關,房間里卻空無一人。
宋大江應該是在圖書館未歸,武曉松就無所謂了。
江森把給宋大江帶的宵夜放到他的桌上,又把濕透的衣服,扔進了桌子下的空桶里,緊接著忽然感覺哪里不對,“我那些衣服呢?”
“我洗了。”安安指了指陽臺。
江森抬眼望去,只見陽臺的天花板下,掛了一整排的衣服。
“感動嗎?”安安笑著問道。
江森不禁點點頭,“有點,你牛逼……”
安安問道:“那喜歡牛逼還是喜歡人……”
江森抬手就捂住了她罪惡的嘴。
安安仰起頭,眼睛水汪汪地看著江森。
江森嚇得趕緊把手縮回來,頂不住道:“姑娘,你有事說事!”
“沒事,就想來看看你。”
“……”江森沉默片刻,說道:“我覺得吧,要是咱倆性格換一下,此時此刻,這個畫面應該會挺美好,姑娘,你特么這么主動,置我于何地啊?”
“唉,我也不想啊。可是你這么不主動,我有什么辦法,我也是被逼的啊……”
她突然扔下賓賓,冷不丁抱住江森的腰,整個人靠進了江森的懷里。
江森被她廣闊的胸懷所震撼到,一時間推開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正僵硬著,門外武曉松忽然推門而入,“森哥!不好了!嫂子失蹤啦!”
一邊喊,身后跟著好幾個領導一起跑進來。
安安抱著江森不松手,轉過頭去,面帶疑惑,“啊?”
兩撥人面面相覷。
過了幾秒,安安主動放開江森,對他說道:“我走啦,月底再來看你。”
江森想了想,豁出去了。
“不用了,就當攢年假吧,放到寒假一起好了。”
安安聞言,眼里瞬間綻放出明亮的光。
她這是……轉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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