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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嗯?怎么有根毛?”陶潤吉的右手食指,在嘴巴里掏了掏,掏出一根細細的細細的羽毛,嘴里叼著根牙簽的老苗,酒足飯飽后眼神迷離地瞥了眼,很淡定道,“雷師傅早上自己親手宰的活雞,肯定是做的時候飄進去了,這么小一片,難免的。”

  新學期的血條,好像刷的一下就消失了。轉眼到了周五中午,申醫二號食堂的國家隊征用包廂里,二十幾個人坐得滿滿當當。最近過來蹭飯的次數越來越多的國家田徑隊訓練中心副主任兼森之隊領隊盧建軍,聽到陶潤吉和老苗的對話,先打個飽嗝,然后開始打官腔:“這個衛生工作啊,要是要細化落實。飲食安全,是我們工作的重中之重。咱們吃壞肚子,那是小事情,可運動員要是吃壞肚子,那就不是吃壞肚子的問題了……”

  兩桌人早都吃得昏昏欲睡,天氣轉暖后的春天午后,所有人只想趕緊回酒店瞇一會兒,可奈何盧主任不走,大家也不好意思先走。而且還有一部分人,得陪著江森去籃球館投籃,說起來,每天的工作好像也沒看起來那么輕松。雖然身體上并無什么疲憊,但注意力全放在江森身上,真心跟伺候皇上似的,生怕江森吃不好、睡不穩。

  萬一哪天江森拉稀,那就更是全體工作失誤。

  幸好森哥的腸胃功能極好,從來好像就沒聽他說過肚子不舒服這種話。平日里上課靜若處子,吃起飯來動若馬達。盧建軍逼逼兩句,轉頭又看看還在隔壁桌胡吃海塞個沒完的江森,微微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運動員能吃,那是好事。那說明身體機能肯定處于一個非常良好的狀態,平時的訓練消耗和強度也肯定上去了。不然沒理由光吃不胖。

  “老苗啊,你等下去跟雷師傅說一下,廚房衛生一定要更注意點……”盧建軍打著飽嗝起身,苗工寬急忙回答,“是,是,我一定跟他講……”心里卻想,講個屁!

  雷師傅現在每天出門買菜回來,菜要檢查,人也要檢查,家里人防他跟防賊似的,生怕他帶進什么佐料。原本人家是國賓館給外賓做飯的,現在為了奧運會,已經配合組織工作到了極點,可謂受盡委屈。媽的再要為了根毛去逼逼逼,萬一雷師傅怒而罷工,那大家還上哪兒去找這么識大體、知大局、手藝又好的掌勺大師傅?

  奶奶的每天中午和晚飯,雷師傅和他倆徒弟,三個人包辦四桌!他們跑了,森之隊上上下下二十幾號人,上哪兒享受這種天天吃席的待遇去?

  老苗滿嘴配合地哄著盧建軍,盧建軍點著頭,又看著坐在江森身旁,雙手捧著臉,犯花癡看著江森的安安,小聲道:“個別運動員的家屬,是不是來得有點頻繁?”

  聽到這話,滿桌的人不由全都對盧建軍露出無語的眼神。

  什么“個別運動員”,何必說得這么委婉……

  咱們這支隊伍里,滿打滿算,也就只有單數個運動員。跟喬納森那個混飯外教說英文,提到咱們隊里的運動員,那都不帶加“s”的……

  “我跟安安說了,江森晚上要訓練。”老苗只能這樣回答。

  轉眼周末,運動員不想早睡,他們教練組還能攔著不成?總局那邊現在也說了,江森同學情況特殊,可以酌情允許他自由自配時間。所以“酌情”起來的話,現在只要江森訓練成績不下滑,那江森就是爺爺,所以要論“酌情”是怎么個“酌”法,那哪兒有孫子要求的份。

  當然是爺爺說了算。

  尤其昨天江森訓練的時候突然百米跑了個手計的九秒八,當時那成績一報上去,從總局到藍幸成到肖主任,再到下面一大群人,瞬間就特么老家別墅該怎么裝修都想好了。

  雖然今年讓江森再報名參加100米是太晚了,奧運標準賽事都已經結束,但要知道,江森今年才不過19歲,算他35歲退役,接下來至少還能參加四屆。而運動員的身體巔峰期,基本都是在30歲上下,也就是說再往后的三屆奧運會,江森都還處于成績上升的階段。

  那么身為為運動員服務的森之隊,現在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抱緊大腿服務吾皇,還愁將來沒好日子過?

  所以對皇上來說,什么最重要?

  當然是心情最重要!

  吾皇開心,全隊就開心,但吾皇要是不開心,鬧脾氣不訓練了,大家還怎么活?

  能在國家隊找到活兒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大家很默契地默認了安安隔三差五就跑來壓榨江一回的權利,反正江森年輕力壯體格頂得住。加上正值人生初戀,對增進感情的運動比較癡迷也是可以理解的。

  作為過來人,大家私底下都說堵不如疏,也許江森啪著啪著,哪天就覺得無趣了,沒意思了,跟安安分手了,壓根兒都不需要大家出來多嘴,問題就自己解決了。

  “嗯……”盧建軍其實也就是一說,表明一下自己對這件事的態度。只要表過態了,至少他需要承擔的責任也就沒那么大了。但當然,最好就是江森這半年內千萬別出毛病。

  他和隊里的那些年輕人不一樣,他今年奔著五十去了,奧運會結束后,他最多再提一級半級的,轉眼馬上就要面臨退休。所以今年的奧運會,就是他最后的戰斗。江森往后如何他不管,只要今年不掉鏈子,那江森就是他祖宗太爺爺。

  盧建軍看著風卷殘云的江森不說話,包廂里忽然也都安靜下來。馮援朝抬手看看時間,十二點三分了,一會兒還得去練投籃,但也不敢催。

  好在就在這時,江森終于自覺地放下了碗,從安安手里接過紙巾,擦擦嘴,又抓了橘子過來,一邊剝皮,一邊問安安:“你們下午又沒課啊?”

  “嗯……”安安滿臉幸福,“所以才來找你啊。”

  江森剝出一瓣橘子,遞到安安嘴邊,“那晚上吃完飯,我讓陶教練送你回學校,我得好好睡了,這幾天太累了,今天早上碼字都沒狀態了,再不好好睡,我感覺要完蛋。”

  安安一張嘴,讓江森把橘子喂進去,歪頭賣萌道:“你忙什么啊?”

  “實驗室的項目。”江森說道,“大后天實驗室就掛牌了。”

  最近連續兩天晚上,江森都在跟學校的人談判。雖然之前已經和學校溝通了很多次,部委和申城地方也都給了學校一點壓力,但畢竟本科生主持和掌握一所實驗室,在滬旦歷史上還屬于先例,很多利益上的關鍵點上,兩邊扯皮起來也就難免陷入焦灼。

  不過好在江森這邊準備充分,談判的時候直接拉上了申醫副院長高明輝、藥學院陳布達和臨床學院胡震三個申醫大佬,營造出一種我們申醫項目已經搞到一大半,你們學校高層不要為了那點蠅頭小利拖甌順縣青民鄉兩萬人的致富后腿的氣氛,最終學校這邊看在二二制藥三個億估值以及預期年營收N個億的份上,終于開了口。

  昨天晚上,江森就帶著方堂靜,和滬旦完成了實驗室的授權簽約。

  江森從滬旦拿到一間面積80平方的一級實驗室,也就是級別最低的那種。實驗室的設備和房屋所有權轉交江森個人,期限30年,滬旦有優先及唯一回購權。從交接日起,實驗室一切運營費用由江森個人承擔。滬旦則從江森手里,拿到7的二二制藥的股份。按二二制藥目前三億的估值,這百分之六的股份,也就是1800萬,跟滬旦要求的2000萬抵押金相當。

  然后為了補足這剩下的200萬,江森又將4的二二制藥股份,轉讓給二二實驗室,再由申醫學院持有25的二二實驗室股份,相當于申醫學院以滬旦二級學院的名義,間接持有二二制藥1的股份,連同滬旦本校,滬旦就取得了7的二二制藥股份,同時完成了滬旦、申醫、二二制藥及二二實驗室四者間的股權關聯。

  簡而言之,在這一輪看似復雜的股權交換程序后,江森以付出個人7的二二制藥股份的代價,獲得了二二實驗室75的股份。

  滬旦和申醫則共同持有二二制藥7的股份,以及二二實驗室25的股份。

  并且在拿到這部分股份后,滬旦自然成為二二制藥的機構股東之一,也就同時獲得了一個董事席位。不過人選未定。但應該也和甌順縣的曹秘書長差不多,名義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江森在二二制藥的股權占比,由45下降到38。

  而且等周一掛牌儀式結束后,他這個比例還會進一步下降。因為必須要給陳布達和胡震看得見的回報。江森目前的打算是,讓兩個人同樣拿6.25的二二實驗室的股份,相當于各間接持有0.25的二二制藥的股份,完全滿足獨立董事占股不超過1的規定。

  這樣的話,江森自己本人在二二實驗室的股份,依然達到62.5,能夠說一不二。

  而且最關鍵是,這部分股份,還有繼續拿來分果子的空間。郭剛現在還弱,但將來呢,等他有能力有資歷有本錢和自己議價了,不給點激勵期權或者股份,那肯定是沒法繼續過日子的。

  想起這兩天的談判,江森著實有點腦子發脹。

  “實驗室的項目還沒正式轉過來,還有篇等著要發的文章,得一直盯著……”江森閉上眼,揉了揉腦袋,剛吃飽飯,身體的能量全跑到胃里去,越說越累得慌。

  安安站起身來,走到江森身后,讓江森往后仰,把頭靠近她那鼓鼓的懷里,略微發涼的小手,按在江森的頭上,輕輕揉動,“那你這幾天好好休息,我下個月再來找你。”

  “好。”江森閉著眼微笑,右手向后一伸,抓住安安的手摸了摸。

  盧建軍一把年紀了,吃不得這種狗糧,起身就對江森大喊:“江森!好好休息,好好訓練!”

  “好。”江森睜開眼,對盧建軍喊道,“盧主任走好。”

  “嗯。”盧建軍背著手往外走,老苗一大群人嘩啦啦趕緊跟著走出去。不算小的包廂里,分分鐘走得就只剩馮援朝、袁杰和女隊醫兼營養師聞靜他們寥寥幾個人。

  江森讓安安摁了一會兒,感覺不困了,便也馬上起身就走,抓緊去籃球館干活。日子忙得停不住腳,不到兩個小時后,江森午間訓練結束,匆匆洗了個澡,下午又繼續上課。

  安安就抱著兔子,安安靜靜坐在江森身邊。

  但不算意外,還是鬧出不小的動靜。

  這算是江森第一次把安安這么正式地帶在身邊,讓她“森嫂”的地位得到正式官方確認,搞得學校里的一部分小姑娘,心里還挺吃味的。

  盧曉玲一整個下午都板著臉,跟室友沒幾句話。甚至忘了江森剛剛掏了兩萬塊錢,資助了她們那個只需要一個電話簿就能解決的傻逼外賣項目。

  好氣啊!

  為什么所有的臭男人都一樣,只喜歡胸大漂亮的!

  人會老的,胸會垂的!

  只有高考能拿650分以上的智力和有趣的靈魂是不會變的!

  班上盧曉玲黑著臉,心里一直對安安酸到下午放學。

  然后下課鈴一響,江森連“泛申醫聯合外賣項目”的項目會議都沒參加,就又拉上安安,跑去了學校的二號樓。甚至連下午的訓練課都蹺了。

  “過分啊!”在酒店睡完午覺回來的老苗,對江森這星期動不動就停訓的行為很不滿意。口頭上十分憤怒,轉頭就宣布今天停訓。心想明天周末,可以把他往死里練補回來。

  反正看起來也練不死……

  “怎么回事?”另一頭,江森拿著手機,跟郭剛對話,一只手牽著安安的手,身后跟著兩個兵哥哥,“現在就定稿嗎?你那些沒做完的數據呢?”

  “不知道啊,我也莫名其妙的。”郭剛道,“胡主任昨天跟陳主任商量了一下,說沒必要弄完整數據了,直接引用王永勝的文章,技術上更安全。”

  “那不是沒有理論原創性和自主性了嗎?”

  “我也這么說啊,胡主任說現在不是原創和自主的問題,是不能吃暗虧的問題。”

  江森聽不大懂,“算了,先聽他們的,反正你是一作,定死了對吧?”

  “對。”手機那頭,郭剛露出了一絲笑容,可也不敢笑得太開心。文章還沒發,事情就還有出現變數的可能。死在這一刻前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

  那些學術大佬,臨時變卦是常規操作了……

  一會兒工夫,江森就找到了胡震的辦公室里。

  胡震的辦公室在二號樓三樓,是非常普普通通的一間。江森進去的時候,屋子里還有另外兩個老師,三人共用一間,完全無法和周志堅那種獨門獨戶的辦公空間相提并論。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藥學院和臨床學院的規模不同。臨床這邊人多房間少,二號樓里寸土寸金,胡震這種中層系主任,自然不配有院長這種“真·領導”的待遇。

  “胡老師。”江森帶著安安,徑直走到胡震跟前,“文章定稿了?”

  “定了。”胡震笑瞇瞇地點點頭,本能使然地望向安安。

  安安甜甜一笑,挽住江森的手,“老師好,我是他女朋友,今天過來看看他,不影響你們吧?”

  “不會,不會。”胡震笑著擺擺手,又對江森說道,“女朋友很漂亮啊,郎才女貌。”

  江森恬不知恥道:“我知道。”

  “呃……”胡震笑容微微一僵,有點不適應江森這個套路。

  江森馬上又問,“胡老師,這個文章,這么著急嗎?郭老師說他數據都沒做完。”

  “這個啊,我這么跟你解釋吧……”胡震很鎮定地笑道,“你看啊,我們這個項目呢,接下來還是面向市場的,它說到底,是藥物。學術上,不管我們怎么折騰,論權威性,和藥學院他們的文章就是天然的沒辦法比的。所以我們跟他們打擂臺,是很不明智,完全脫鉤,那就更加不明智。所以我和陳布達院長商量了一下,我覺得我們不如就實事求是,尊重結果。”

  江森道:“那不就被他們拿捏住了?”

  “不會的,你對這個問題,理解得還不夠到位。”胡震繼續解釋道,“咱們這篇文章,接下來是發在傳統醫學偏臨床研究方向的期刊上,但我們在藥理研究的內容里,既有自己的東西,也有他們的東西。那這樣一來呢,有個很大的好處,就是他們以后,沒辦法說我們這個東西不對。為什么啊,因為我們的參考數據、參考文獻,就是用了他們自己的。

  他們說我們有問題,就相當于是說自己有問題。這樣呢,就不會被他們人為地抓漏洞。但同時,由于我們這篇文章的研究方向和解釋方向不一樣,我們又保留了自己的自主性。他們總不能從臨床插手,對不對?臨床方向上,我們更權威。”

  “哦……”江森聽明白了,“怪不得,郭剛跟我說,可以不吃暗虧。”

  “對啊,這就把他們搞小把戲的心思給斷了。”胡震笑瞇瞇道,“而且還有個好處,就是咱們今后進一步深入做這個研究的時候,我們每次都能把王永勝那篇文章拿來引用,他們就相當于永遠免費給我們背書。萬一出了事情,藥理的理論依據,是從他們那邊來的,他們的研究要負責任。要是不出事呢,更好,那咱們這篇文章一發出去,就是申醫的臨床和藥學兩個學院,同時為這個項目提供理論支持,名義上,更權威。

  這樣風險有人共同承擔,理論有人共同支持,還不會被抓把柄,權威性也可以得到充分保障,一舉多得。最好的,他們要是再深入做這個東西,我們就局勢俱進,他們做到哪一步,我們就引用到哪一步。這叫摸著藥學院過河,收獲我們自己的項目成果。”

  江森聽到這里,頓時就對眼前這個戴金絲眼鏡的貨刮目相看了。

  話說,去年去援非的那個名額,應該是很寶貴的吧?

  看樣子臨床學院把這個名額交給他,不完全是他的英語說得好啊……

  “對了,剛好你過來,這個表格,你填一下吧。我本來想還讓郭老師給你帶過去的……”胡震打開抽屜,拿出一張空白表格,“咱們這個項目,我已經把立項表交給學校了,負責人是我,策劃和發起人我寫了你的名字,這樣剛好可以再幫你弄個作者署名。”

  “這樣也行?”江森一邊說,低下頭,拿起筆,二話不說刷刷就填。

  胡震低頭看著,微笑道:“完全可以的,一個項目本來就是集體成果,我帶了好多同學,有些根本不參與實驗室工作的,文章也不寫的,我都會給個五作、六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也對……”江森聽了,更加放心地占這個便宜,隨口又問,“那這回有幾個人署名?”

  “算上你,五個人。”胡震道,“郭老師一作,我是通訊作者,陳布達院長二作。”

  “陳院長二作?”江森聽得眼睛一亮。

  胡震笑道:“是啊,陳院長,是打算把小郭老師當重點培養對象了。小郭老師這回順利留下來,今年就能評副高,時間卡得剛剛好。”

  江森一聽這種人事上的關系,腦子瞬間就飛速轉動起來。

  對哦……

  陳布達要想再高升一步,就得干掉周志堅。

  這回這個項目一弄,郭剛要是能升副高,陳布達就相當于在藥學院里有了個很年輕的鐵桿支持者,而且郭剛接下來手握二二實驗室的項目,“青千”應該也能評上了。

  雖說滬旦青千多如狗,可青千狗總比非青千狗更兇猛。

  陳布達把郭剛牽在手里,那妥妥的就能對周志堅形成逼宮的局面了。

  啊……校園權力斗爭好好玩!

  江森麻溜地填完表格,胡震拿過掃了眼,先夸一句字寫得漂亮,然后說道:“我這邊是半月刊,周一你實驗室掛牌,我這邊的這個項目,就同時轉過去,十五號文章就會出來。”

  邀功邀得很含蓄。

  但江森還是很敏銳的,馬上道:“剛好我們《東甌日報》的潘達海主編明天也要過來,您看這個專訪,是在學校里做,還是約個更安靜點的地方?

  不然叉叉酒店也行,我們國家隊包了兩層樓。”

  胡震立刻露出喜色,還假裝矯情了一下,“太慚愧了,其實也還沒做出什么大成績……”

  “這個胡教授,做人挺上道啊。”跟著江森從頭到尾跟過完這個項目的袁杰,從二號樓里出來的時候,表揚了胡震一句。

  “是,分贓手法一流,是個好領導。”江森笑著回答。

  文章五個作者署名,胡震這個通訊作者不算,郭剛的一作純屬交易,陳布達是要給郭剛撐腰出頭,剩下還有兩個,三作是陸小娜,四作是江森自己。

  這就很耐人尋味。陸小娜家里是干嘛的,江森不知道,但陸小娜和四季藥業的關系有多密切,江森卻一下子就能想到。四季藥業是申城醫藥圈的地頭蛇,胡震賣陸小娜面子,就是賣四季藥業的面子。接下來自己想拿四季藥業開刀,滬旦內部,怕是會阻力不小。

  嗯……算了,先不想這個。

  實在不行,可以講價的。

  凡事都可以講價的。

  畢竟自己不是要四季藥業的錢,也不是要他們的命。

  只是要他們的營銷渠道和生產線而已。

  只要能先讓二二制藥的生意轉動起來,他甚至不介意,讓四季藥業再反過來,從自己身上再多占點小便宜。

  要抓主要矛盾!

  一定要抓主要矛盾!

  “我們現在去哪兒?不回宿舍嗎?”江森摟著安安的肩膀,沿著和宿舍區相反的方向走,跟在江森身邊的袁杰,不由奇怪問道。

  江森回答:“再去八號樓看看。”

  論文、研究項目、實驗室、權威背書,這個四位一體的問題,目前看來,基本已經得到圓滿解決,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有申醫藥學院的直接背書,那就更好不過。

  畢竟馬上,王永勝拿到的那個職位,對制藥產業的影響力更大更直接。

  最后這點機會,江森還是想爭取一下。

  或者說,替王永勝爭取一下,給他留點歸順的空間。

  但周志堅就不找了,胃口太大,而且縣官不如現管,審稿人是王永勝又不是他,找他性價比太低。而且王永勝要是反水,以后肯定就投靠陳布達了。

  到時候周志堅這個院長,那就是吉祥物了啊……

  走到八號樓,江森熟門熟路,摸到王永勝房前。

  此時樓里的學生已經走了大半,全都趕著去食堂吃飯了,樓道里空蕩蕩的,非常安靜。江森篤篤敲響房門,過了幾秒,王永勝還是老樣子,把房門打開一道縫隙,探出他那個地中海的發型。見到江森,他下意識地眉頭一皺,“你還來找我干嘛?”

  江森微微一笑,“王老師,我下星期實驗室掛牌,想請您過來當顧問。”

  “不用……”王永勝想都不想,就要關門。

  開玩笑,周志堅說了的,15的二二制藥股份,降價了起碼也是9,缺一點都不行!

  “等下!”江森按住門,“顧問有實驗室的股份!”

  王永勝盯著江森,看了幾秒,終于開了門,“就你一個人進來。”

  江森露出了微笑。

  辦公室房門一關,安安和兩個兵哥哥面面相覷。

  三個人在走廊里等了大概十來分鐘,江森又從里面走了出來,笑道:“王主任,你考慮一下吧。我們的決心和態度,都是很堅定的。還是希望能全面合作。你們或許有想法,但是我覺得很難成功。二二制藥背后,不是我一個人,是從上到下,到學校、到學院。陳布達院長也支持我們。我建議,還是不要做少數派。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說完,轉過身來抓住安安的手,很溫柔道:“走了,吃飯。”

  “嗯。”安安挽住江森的胳膊。

  四人身后,王永勝眉頭緊皺著,看著江森他們走出走廊。

  過了好一會兒,才關上了房門。

  終日拉著窗簾不見光的辦公室里,此時已經顯得有點發黑。

  屋外的太陽,漸漸西下。

  但滿腹心事的王永勝,完全不想開燈。

  他走回辦公桌后坐下,回想江森剛才跟他說的那些話。

  6.25的實驗室股份……

  間接持有0.25的二二制藥股份……

  才0.25……侮辱誰呢?!

  可是,江森說得也沒錯,如果二二制藥不低頭,他和周志堅,就連個屁都拿不到。

  “馬拉個幣!”

  為了拿到那個終身審稿人資格,已經把這輩子積累的人情關系,都砸進去的王永勝,突然覺得心頭發慌。好像眼前有個蛋糕在飄來飄去,可怎么看,都越來越像是水中望月。

  他罵了一句,拿起電話,想給周志堅打過去,再問問情況。

  可拿起話筒后,他又像是被定身術定住。

  他一動不動,過了許久。

  屋外的天色,完全黑透。

  辦公室里,也看不到半分光亮。

  咔嗒。

  只聽輕輕一聲,那是電話座機的話筒,被放回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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