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最美 “死了?”
天盛集團私人訓練場,一位額頭有一道深長疤痕的青年停下訓練,接過旁人遞來的潔白毛巾擦汗,語氣淡漠地吐字:“十五個人,干不過一個學院學生?”
遞毛巾的那位,謙卑地彎著腰:“回小公子,是的,據他們說只聽到一聲悶響,沒見對方動手自己人就全都被擊飛撞墻。對方問大狗是誰派他們來的,大狗沒答,就被殺了,渾身上下沒幾根完好的骨頭,內臟盡數破裂,像被巨力生生碾死。”
“他是爬塔者?多少層的?”疤痕青年轉身,表情有些意外。
遞毛巾者的腰彎得更低了:“查過了,沒進過塔。”
青年思索道:“準確嗎?有些人可能藏得比較好。”
遞毛巾者彎著腰點頭:“準確無誤,當今世上天盛想查的人,除非第一財團力保,否則藏不住。”
“很好。”青年皺著眉冷笑:“他壞我和程雀依的好事,本來只是想警告一下,沒想到釣出條大魚。”
他隨手扔掉毛巾,轉身重新開始訓練:“那些人沒暴露吧?”
“這,有點問題。”遞毛巾者撿起毛巾放進送洗桶,有些猶豫道:“他們自作聰明,在大狗死的時候尖叫了幾聲。”
“多此一舉!”青年調高跑步機速度開始加速跑:“露就露吧無所謂,把大狗的死托一托壓他身上,我要知道他一個非爬塔者1打15的秘密!”
遞毛巾者躬身退離訓練場。
。。。
實際上,瘦小男孩的傷比王玟輕得多。
在世界塔傷患如此頻繁的今天,醫療水平飛速發展,刀捅肚子內臟破裂這種傷勢,只要救治及時根本不會有生命危險。
倒是王玟這種查不出病因的“用腦過度”比較看天意和所謂的傷者自我意志力。
見到瘦小男孩活蹦亂跳地過來醫院探視,王玟放心了。
男孩悄悄沖正在削蘋果的程雀依努努嘴,對王玟擠眉弄眼,用口型說道:“三天。”
王玟皺了皺眉,轉頭望向程雀依,深深地嘆了口氣:“敗家娘們為什么削皮?蘋果營養全在皮上不知道嗎?”
程雀依笑瞇瞇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自顧自削著蘋果。
“你們誰行行好把她帶走。”王玟無力地呻吟道:“她呆這里我擔心我康復不了。”
男孩走了,畢竟重傷初愈,他也需要多休息。
沙發人也走了,留下一批最新的課堂記錄。
門邊人也走了,留下一張情報部的通行證。
王玟歪頭看著程雀依:“你也走吧,這么多天辛苦了。”
程雀依拿起蘋果問他:“前輩,需要喂你嗎?”
“不是。”王玟支起身子:“你現在什么心態能跟我說說嗎?干嘛平白無故對我這么好?我真的只是順口提了一嘴而已!”
程雀依放下蘋果,臉上笑容漸淡,感慨道:“前輩不也是平白無故地用所謂的‘順口’救了我一命?你又是為什么對我那么好呢?”
“真稀奇。”王玟佯裝不屑地哼笑道:“你長成這樣從小到大心里沒點數嗎?英雄救美是男人的通病,哪里還需要為什么。”
“前輩,也覺得小依美嗎?”程雀依單手撐住下巴,手指挑玩著垂下的發梢,盯著王玟的眼睛問。
王玟看著眼前的程雀依,模樣逐漸與腦中那一世的臉龐重疊。
那樣痛苦與不自信的程雀依,
也是經常這樣問他。
而他每次都會用力地、認真地回答“我們家小依世上最美”。
直到她自我結束一生的痛苦,瀕死時被他找到,仍然還是這個問題:
“隊長,小依美嗎?”
今天,再一次聽到這句話,看著對面等待答案的眼神,王玟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像以往那樣劇烈抽痛,如同戰斗神經的條件反射般堅定地說道:“我們家小依世上最美!無人能比!!”
程雀依驚呆了。
她伸出手,輕輕抹去王玟奪眶而出的淚水。
用最平靜的表情說著最有力的話,眼淚卻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一樣流個不停,這個男生究竟經歷了什么?
夸獎與贊美的話從小到大聽過無數種。
從來沒有一種像這樣的痛徹心扉。
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
程雀依也紅了眼眶,鼻腔里宛如灌入了檸檬水,酸澀難忍。
“好了好了,我不鬧你了,你不要哭。”
發現王玟的眼淚越抹越多,程雀依徹底慌了神。
這人剛剛才從昏迷蘇醒,幾天沒怎么攝入水食。
這么個哭法,一會兒又得拉去給醫生搶救!
王玟推開她的手,閉上眼睛深呼吸。
長長地吐氣搖頭自嘲:“真的是老了,上了年紀好容易多愁善感。”
“噗。”程雀依眼眶紅紅地抹著手背,笑道:“小男生裝成熟。”
王玟收起所有為了偽裝年齡故意流露的輕佻與不羈,目光柔和地看著她,溫柔地說:“小依,好好保護自己,快樂幸福地過好這輩子。”
程雀依呆呆地望著他,呆呆地聽他一字一句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話。
“愿所有的勾心斗角都與你無關。”
“愿所有的惡意歹念都與你無關。”
“愿你所有遇到的人都是善良的,
愿你所有做出的決定都是正確的。”
“愿你所有收獲的都是你所期待的,
愿你所有得到的都是你所喜愛的。”
“愿你做的每一場夢都能笑著醒來,
愿你見的每一個風景都美麗如畫。”
“愿你品嘗美食卻不用擔心發胖,愿你每次落淚都只為感動,愿你每次分別都能重逢,愿你每次重逢都不再分別。”
“愿你,能收到我所能想到的所有祝福。”
“愿你,永遠像彩虹般美麗,一生一世,平安喜樂,健康無憂愁。”
。。。
程雀依走了。
她怕自己再不走,心會碎掉。
從來沒有男生那樣對她。
從來沒有男生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
不是愛慕,更不像貪圖美色。
那樣溫柔如冬日暖陽般的目光,是對親人最深沉的疼惜。
明明自己好好的,他為什么要那樣看著自己?
這個問題,程雀依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當聽到他仿佛要將自身所有的好運都一股腦地送給自己時,她慌了。
哪怕至親也不至于如此。
他又不欠她什么。
反倒是她欠了他一場難償的大恩。
為什么他要這么對她?
他究竟想要什么?
究竟想要什么直說啊!
為什么要這樣?
為什么只一味地給予,從不索取?
他究竟想干什么?
程雀依走了。
是哭著離開的醫院。
沒人明白她為什么哭。
就像她不明白王玟為什么哭。
醫院的單人病房里。
王玟身心疲憊,他覺得自己急需一場安靜的休息來彌補耗損的心神。
于是蓋好被子準備好好補一覺。
可惜,世事總是不能如人所愿。
病房門被敲響,余芷躊躊躇躇地走進來。
王玟有些無奈地對她說:“我現在沒力氣和你鬧啊。”
余芷表情掙扎,猶豫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說道:“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以為他只是找人嚇唬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