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就是黎明前的這段時間。
秦吳鄭一個人站在被破開的墓地前駐足沉默。
整個人仿佛融進了墨一般深黑的陰影中。
他的心里被無數的負面情緒填滿。
疲憊。
委屈。
憤怒。
無力。
秦東北生前對他談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說是糟糕。
但至少保證了他豐衣足食長大成人,光憑這份養育之恩就夠他給秦東北養老送終。
所以在天盛集團倒下后秦東北的勢力樹倒猢猻散。
沒人再記掛過這位曾經站在世界頂端的人。
只有他秦吳鄭一個人東拼西湊籌錢給秦東北辦了后事入土為安。
這個過程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臉色。
見到了過去從不曾見過的人間百面世態炎涼。
所有的所有他都默默承受著,努力熬了過來。
沒人說得清一個原本在外人眼里身份尊貴心高氣傲的秦家大公子放下一切去求人辦事需要多少勇氣。
尤其是在這個年紀突然失去了父親,家里母親吳可茹又是個只知道哭哭啼啼撐不起事的柔弱女人。
對秦吳鄭而言。
跟天塌了沒什么分別。
但他終歸咬牙堅持著把事辦完了。
整個過程親力親為,許多應該由更高“段位”的長輩來操辦的事情都被他獨自搞定。
從頭到尾,從不懂到懂,從迷茫到熟練。
如今的他可以說是同齡人中最擅長處理親爹后事的佼佼者。
誰家要是也不小心死了個爹。
找他幫忙絕對熟門熟路有條不紊。
可是現在。
辛辛苦苦辦的心血被人毀去。
都沒讓他好好緩上一口氣,所有努力成果就都付之東流。
只留了個空蕩蕩的墓地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
秦吳鄭看著一片狼藉的地面。
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去仇恨殺死父親的王玟,在他看來一切都是秦東北自己的選擇,既然想要殺死別人,就得做好被人反殺的準備。
生死面前人人平等沒什么好說的。
他只是悲哀自己太過羸弱,連父親的墳都守不住。
還得去找殺父仇人幫忙。
還被拒絕了。
滿腔悲憤與苦楚都在心口匯聚,堵得他氣腔脹痛欲哭無淚,只想用盡全力地放聲大喊。
喊到喉嚨沙啞。
喊到撕心裂肺。
最好連聲帶都喊炸下半輩子當個有苦說不出的啞巴也不錯。
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朝著深邃漆黑的群山張嘴大喊:“啊!!!”
才喊一半就被身后一個聲音打斷。
“大清早的在這兒鬼哭狼嚎吵到鄰居休息怎么辦!”
秦吳鄭猛然轉身,瞪大了眼睛看向來人。
就看到了一副令他永生難忘的畫面。
在他的視線里。
一個身影從陰暗中緩緩走出。
恰在此時遠處的天邊剛好顯露一抹晨曦。
絲綢般柔滑的光線斜斜灑了過來。
那個身影就那樣站在光芒之下,朝他風輕云淡地說著話。
這個場景秦吳鄭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在他最孤苦無助時從晨曦中走出的男人。
哪怕對方是殺死他父親的兇手。
“反正提前出塔沒什么事做,過來看看。”王玟身披霞光眺望遠方,由衷稱贊道:“眼光挺好,風景不錯。”
最無助的時候來了似乎是當今世上最可靠的人。
秦吳鄭鼻腔發酸。
苦楚決堤,一潰千里。
他看著自顧自查看周圍的王玟,心情復雜到無法用語言形容。
聽到對方的夸贊,秦吳鄭悶聲說:“并非我的眼光,這年頭錢花到位自然有專業人員幫忙選風景,這里應該是同等規模下最好的墓地了。”
正分散能量滲入地面用五項破蒙的微觀技巧觀測西大陸所用手法的王玟聞言,抬頭看了看他,笑道:“是嗎?那回頭我也把我爸媽的墓遷過來,他倆到現在還可憐巴巴地擠在我當初幾百點積分買的牌位公墓里呢,格子小的差點放不下遺物。”
秦吳鄭勉強扯著嘴角露出一個不知道算不算笑的表情。
看著王玟反反復復檢查了半天最后陷入沉思。
他急忙開口問道:“有頭緒了嗎?”
王玟從思考中脫出,想了想,搖頭道:“沒有任何超凡技或世界塔道具的氣息,對方好像是單純憑人力破壞的。”
秦吳鄭點頭:“應該是,西大陸的人最排斥世界塔,肯定不可能用世界塔得來的能力。”
王玟抿著嘴沒有接茬。
他其實還有句話沒說。
沒有超凡技和道具的氣息,但卻有另一種他很熟悉的味道。
神力的味道!
王玟心里有點驚訝。
怎么會?
難道西大陸的人也擁有神力并且已經能夠正常地使用神力了?
他在上輩子沒接觸過西大陸,因為上輩子秦東北活得好好的,自然也就沒有什么掘墳事件。
神力是他目前為止發現的最優質的能量來源。
如果西大陸擁有神力。
那就真的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那些家伙了。
想到這里。
王玟拿出手機發了幾條信息給陳漢生等人。
秦吳鄭在一旁看得心焦,忍不住開口追問:“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有博愛集團幫忙散出人手尋找,耐心等消息就好。”王玟輕描淡寫地說完,伸著懶腰往山下走去,口中自言自語地嘟囔:“時間還早應該還能補個覺。”
天色大亮。
剛在學院食堂吃過早午餐的何窘心情很好。
凌晨的時候跟莫然交換至寶如釋重負。
還得到了王玟一句“幫了大忙”的口頭表揚。
何窘很有一種被認可的成就感。
他來回看著升到“高階”的百病全消燈,覺得這道具就是自己的福將,不禁用水洗了又洗,用布擦了又擦,捧著親了又親。
溜溜達達在傳送門附近遇到了向停車場走去的宋平安一家三口。
“老宋。”何窘打招呼道:“上哪兒啊?我記得你家好像是四區的吧?今天怎么有空來五區域玩了?”
宋平安連忙停下腳步,舉了舉手里的賀禮憨笑著說:“我那小舅子家住在這邊,他的桌球室今天開業,我過來幫他一起慶祝。”
“開業?”何窘興致高漲湊過去并肩走:“那敢情好!正好周日我也沒事一起熱鬧熱鬧走走走!”
宋平安連忙拉起女兒的手說道:“跟何叔叔打招呼。”
宋樂樂奶聲奶氣地對何窘喊:“何叔叔好。”
何窘哎呦了一聲從身上翻出一枚曾經幫助朱興國一起復制道具被“獎賞”的大還金丹遞給宋樂樂道:“這位就是小樂樂吧,沒準備就當這是見面禮,不要叫叔叔,叫哥哥,嘿嘿!”
“那怎么好意思!”宋平安覺得無論道具還是稱呼都太占便宜,忍不住開口阻攔。
旁邊一直默默跟著丈夫的蔡憶瑤自然認得如今在爬塔者圈里紅得發紫的何窘。
也是開口感謝道:“何老板您太客氣啦,老宋平時承您照顧良多哪好意思再收這么貴重的東西。。”
“沒事沒事老大說了至寶或者七百層以下的稀有都是糖豆!”何窘大大咧咧地把丹藥連同盒子一起塞到宋樂樂手里,笑得沒心沒肺:“給小孩吃正好,長身體。”
幾人站在傳送門附近說著話。
傳送門又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