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七手八腳地拽著張桿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你能打贏熊崽子,可是,人家背后也是有熊的。
萬一把母熊惹出來,他們這伙人還不得團滅啊?
“別拉俺,今天不把這熊玩意的苦膽揍出來,俺就不叫張桿子!”
張桿子越拉越來勁,嘴里不停叫罵。
至于那只小熊仔,也不知道是藐視對手,還是真不怕人,依然坐在草地上,老神在在地啃著玉米餅子。
大嘴嘛哈的,幾口就把大餅子給吞了,還伸著舌頭舔舔嘴巴子,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看到張桿子這貨沒完沒了的,車老板子就來了主意,悄悄示意大伙都松手。
張桿子還在那咋呼呢:“別拽俺,等俺削死黑瞎子,請大伙吃熊掌,哎呦,你們別拉俺啊!”
“沒人拉你,你上吧,俺們都等著吃熊掌呢!”
老板叔笑呵呵地應著。
這下張桿子可慌了神,叫他跟黑瞎子放對,他還真沒那個膽量,結果現在弄得上不上下不下,你們這不是演俺嗎?
正這個時候,幾聲狗叫傳來,是啞巴爺爺回來了,這下算是幫張桿子解圍。
他轉身朝著那個魁梧的半大老頭迎上去:“啞巴,你那老窩現在都變熊窩了,你咋混的?”
劉青山也望向被幾條大狗簇擁著的啞巴爺爺,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粗手大腳的,身體依舊十分壯碩。
據說啞巴爺爺年輕的時候,曾經徒手殺死一只遠東豹。
當時的目擊者說,啞巴后背就跟鋼板似的,一下靠在豹子身上。
然后頂著豹子撞在一棵大樹上,碰的一身悶響,大樹枝葉搖晃,豹子當時就蹬腿斷氣。
等剝了豹子皮,剖開豹子的肚子,大伙兒發現里面的內臟都震碎了。
于是就有傳聞:啞巴會武,打豹子那招,就是八極拳里面的鐵山靠。
可是問啞巴,他卻一個勁晃頭,后來也就沒人再關心這件事。
但是村里的小娃娃,都把這位啞巴爺爺,當成了偶像,劉青山當然也不例外。
此刻再見到啞巴爺爺,看著他那樸實憨厚的面孔,劉青山感覺格外的親切。
記得去年夏天放暑假,他和大頭二彪子等人進山采山貨,跟同伴走失,迷山了,最后暈在老林子里。
等他再次清醒的時候,發現躺在啞巴爺爺的木刻楞里,救命之恩啊,得記一輩子。
張桿子迎著啞巴爺爺走過去,然后就聽到身后傳來撲騰撲騰的聲響,回頭一瞧,嚇得他倆腿發軟,直接又躺地上開始裝死。
是那只熊仔,又追上來!
別看張桿子剛才叫得歡,就算借他倆膽子,也不敢跟黑瞎子打架啊。
熊仔根本就沒搭理張桿子,而是樂顛顛地朝啞巴爺爺奔過去。
大伙正要出聲提醒,卻見那幾只大狗,也搖頭晃腦地迎上去,還伸著舌頭,友好地舔著熊娃子那張跟它們的狗臉有幾分相似的熊臉。
等啞巴爺爺大步走過來,熊仔的表現,徹底叫大伙驚呆了。
只見這貨竟然抱住啞巴的大腿,嘴里吭吭唧唧的,就跟見到親人似的,還在啞巴身前身后來回翻滾,瞧那樣子,跟狗子撒歡沒兩樣。
啞巴爺爺則從兜里掏出來一把野果子,藍哇哇的,是藍靛果,當地人叫羊**,扔到地上,喂給小黑熊。
得,大伙好像有點瞧明白了:這黑瞎子,十有八九是啞巴養的!
“啞爺爺!”
劉青山大叫著迎上去,親熱地扳住啞巴爺爺的胳膊,好家伙,感覺啞巴爺爺的肌肉硬邦邦的,跟摟著鐵疙瘩似的。
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啞巴爺爺的感官無比靈敏,劉青山身上的那股孺慕之情,他能夠真真切切地感覺到。
于是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輕輕拍拍劉青山的腦瓜。
這小子,又長高了啊!
大伙也都圍上來,到這時候,也都不怕那只熊仔了,反倒覺得這貨憨頭憨腦,怪好玩的。
“啞巴,你的黑瞎子把俺帶來的大餅子都給搶了,今個中午,你得好吃好喝供著俺。”
張桿子知道,啞巴這里時常有些好吃的,什么山雞野兔之類,所以就動了歪心思,齜牙咧嘴地嚷嚷起來。
但是很快,就被其他人給擠一邊去了,張隊長上前說明來意,又把給啞巴帶來的糧食和大粒兒鹽送進屋里。
啞巴爺爺很少下山,一般時候,都是村里誰上山了,順便把一些生活必需品,幫著他捎上來。
另外就是告訴啞巴爺爺,中午他們在這打尖,干糧都帶來了,給熬一大鍋湯就成。
啞巴爺爺也不出聲,臉上帶著憨笑,一個勁點頭。
最后,張隊長又告訴啞巴,村里結成合作社扣大棚的事兒,大伙給啞巴也入股了。
啞巴爺爺聽了,立刻進了木屋,等他出來的時候,手上托著一個木頭匣子,一把塞進張隊長懷里。
“你這里面裝的啥玩意,還挺沉的。”
張隊長打開匣子,然后整個人就愣在那里,木頭匣子也砰地一下,摔落到地上。
匣子挺結實的,在草地上滾了幾下,并沒被摔壞。
里面的東西,卻灑落出一部分,也瞧得周圍那些村民,全都瞪大眼睛。
鈔票!
散落出來的東西,竟然都是錢:拾元的,伍元的,最小的面額,也是一元的。
除了錢之外,張桿子還從地上,拾起來一枚銀白色的袁大頭。
這種袁大頭,匣子里竟然有幾十枚。
“呦,啞巴,想不到啊,原來你才是咱們夾皮溝的大財主!”
吹了一口氣,在耳邊聽了聽,張桿子兩眼直冒光,恨不得全都裝自個兜里。
袁大頭這玩意,以前家家戶戶都可能藏上幾枚,但是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就沒了。
啞巴爺爺比劃了幾個手勢,原來,這些錢,是他入股合作社的資金。
“啞巴哥你早點拿出來啊,咱們就不用去銀行貸款啦!”
老板叔對貸款的事,還是耿耿于懷呢。
大伙七手八腳地把錢點了點,竟然有三百二十多塊,這還不算那些袁大頭呢。
誰也想不到,守林子的啞巴這里,竟然有著這樣一筆巨款。
啞巴爺爺又比劃一陣,說是這些年,陸陸續續用山貨換來的,他在山上也用不著,也沒地方花去。
而且這大山是屬于夾皮溝的,所以這錢也是大伙的。
服氣,所有人都服氣。
就連張桿子都湊上去嘟囔著:“啞巴啊,這些錢太多了,你留一半唄,留著以后娶個老伴兒啥的?”
啞巴爺爺咧著嘴,發出啊啊的笑聲,還用大巴掌,使勁在張桿子的肩膀拍了兩下,拍得張桿子齜牙咧嘴,差點跪地上。
這手勁兒,太他媽大啦!
因為啞巴拿出來的這么錢,大伙對采山貨這件事,也更加熱切。
雖然這是啞巴多年積攢下來的,但是多少也說明一個問題:山貨還是很值錢的。
留下兩條大狗看家,啞巴爺爺就帶著大伙,鉆進林子里,那只小熊,也晃晃悠悠的,混在隊伍里。
一會湊到老板叔身上嗅嗅,一會又摟著張大帥的大腿,最后只圍著劉青山打轉,嘴里還一個勁吭嘰。
劉青山覺得,這熊玩意還真是挺逗的,就像家里的那些小娃子,來了客人,顯得格外興奮。
于是他就從兜里掏出來一塊糖,估計是這貨鼻子好使,嗅到了身上裝著的糖果的香味。
要知道黑瞎子對甜食,那可是非常的偏愛。
偷蜂蜜,就是它們經常干的操蛋事,即便是被蟄得滿腦袋包,也樂此不疲。
一瞧劉青山拿出來水果糖,熊娃子自的呼吸都急促起來,呼哧呼哧的,摟著劉青山的大腿直蹦高,這貨原來是職業抱大腿的。
它的巴掌也上來瞎扒拉,一下就把糖塊扒拉到地上,被它舌頭一卷,就進嘴兒了。
“還沒扒糖紙呢。”
劉青山伸出手,伸手摸摸這個小家伙黑糊糊,毛茸茸的腦袋,嗯,手感還不錯。
好在這時候的糖紙是真用紙做的,不是塑料紙,就算被黑熊咽到肚里也沒啥事。
吃了劉青山一塊糖之后,這只熊娃子,就徹底賴上他了,一路上都圍著劉青山打轉。
它還不時伸出巴掌,扒拉一下,偏偏還沒輕沒重的,好幾次,都把劉青山給弄了個趔趄。
氣得劉青山真想踹它兩腳。
據啞巴爺爺比劃道:這個熊玩意,是他今年開春的時候,在林子里撿的。
一般時候,他們這邊,母熊都是在冬眠的時候產崽,等到開春了,冬眠結束,就能把小熊領出來轉悠。
這只熊仔也不知道咋回事,是丟了還是被母熊給遺棄,反正啞巴爺爺撿到它的時候,已經快要餓死了。
啞巴爺爺就把它抱回小木屋養著,正好有一只母狗下崽,就讓母狗奶著,最后還真活了。
而且這小家伙也不回林子里生活,整天跟啞巴爺爺的那幾條大狗混在一起。
“你這家伙,還真是一只名副其實的狗熊。”
張桿子還在為大餅子的事兒耿耿于懷,于是就使壞,伸腿絆了熊瞎子一下。
結果呢,小熊是絆倒了,但是一頭撞在他的腿上,張桿子也抱著狗熊,一起滾下山坡。
要不是半道上被幾棵小樹給攔住,指不定滾到哪是一站呢。
大伙瞧得直樂,老板子更是開始編排張桿子:“桿子啊,俺瞧著這黑瞎子挺稀罕你的,干脆,你就領回家當媳婦算啦!”
張桿子也氣急敗壞地進行還擊:“老板子,這狗熊是公的,干脆你領回去當姑爺得了,反正你家姑娘多。”
在眾人哄笑中,傻乎乎的熊仔還不知道呢,它已然成了香餑餑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