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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貼年畫

  一瓶罐頭實在不多,劉青山索性又撬開一瓶,分給大家。

  罐頭在當時賣一塊多一瓶呢,著實不便宜,所以農村的孩子,一年也難得吃上一兩回。

  一聽說吃罐頭,當然激動,有點小病小災的,也立馬就精神了,病先好了一半。

  剩下兩個空罐頭瓶子,被山杏給洗刷一下,說是留著過年的時候,當小燈籠。

  看看今天實在有點晚了,劉青山就摸摸她的小腦瓜:“等明天哥給你們做燈籠。”

  第二天從山上回來,發現老四已經又活蹦亂跳的,看來水果罐頭的治療有效果。

  劉青山啃了幾個玉米面大餅子,喝了一碗酸菜湯,山杏就把兩個干干凈凈地罐頭瓶兒擺到劉青山跟前。

  這里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的小孩子,都會提著小燈籠,從東家竄到西家。

  當時有一種專門的彩色小蠟燭,大概有小手指粗細,十公分長短,小娃娃們都叫這種蠟燭“磕頭了兒”,也不知道是咋個意思。

  大概是因為比較短小,磕頭的工夫,就燒完了吧?

  把這種小蠟燭粘到罐瓶子的底部,上面用麻繩在瓶口系個繩套,用個小柳條棍子挑著,一個小燈籠就算做好了。

  但這只是初級的,里面的小蠟燭容易倒,今天劉青山給兩個妹妹做的,就是比較高級的。

  最關鍵的是要把罐頭瓶底弄掉,可以把瓶子放到外邊凍兩個小時,然后往瓶子里澆熱水,瓶底一下子就炸了。

  不過這么干的話,控制不了瓶子的炸裂,往往直接四分五裂,一個罐頭瓶就報廢了。

  劉青山有招,從線板子上揪下來棉線,對折幾個來回,放到煤油里面浸透。

  然后在瓶底稍微上方一點的地方,纏繞一圈。

  “老五,點火!”

  山杏拿著火柴盒,在那時刻準備著,立刻劃著一根,把線繩點燃。

  呼啦一下,一圈棉線全都燃燒起來。

  最關鍵的時候到了,只見劉青山把罐頭瓶子底朝下,猛的插進旁邊一個裝涼水的盆子里。

  伴著咔嚓一聲脆響,瓶底齊刷刷地掉了。

  拿出罐頭瓶,斷口整整齊齊,完美。

  瞧得旁邊的楊紅纓都一愣一愣的:“三鳳兒,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

  說完又問老四老五:“彩鳳,山杏,你們能不能講講這里面的科學道理?”

  這兩個現在還太小,當然說不明白,只是知道跟冷熱有關系。

  楊紅纓就跟她們講起了熱脹冷縮的道理,小老四還真聽明白了,轉著大眼睛問:

  “老姐,地上冬天就會有大地裂子,夏天就沒了,是不是也因為這個?”

  小家伙,都能舉一反三了,厲害厲害。

  楊紅纓也拍拍她的小腦瓜,以示鼓勵。

  旁邊的山杏則進行補充:“老姐,昨天我和彩鳳彈玻璃球,她的一個花玻璃球,就滾到地裂子里了。”

  在姐姐妹妹們閑聊的時候,劉青山繼續開工,他用鋸子拉了兩塊比罐頭瓶底兒稍大的木板,這個木板就取代了原來的瓶底。

  中間釘進去一根細鐵釘,露出來一公分左右的長度,這個是插蠟燭用的。

  兩側再穿上鐵絲,鐵絲從罐頭瓶里面穿過去,正好就把罐頭瓶固定住。

  鐵絲的最上面彎一個小圈,就可以系繩子,最后再連接一個光滑的小柳條棍,一盞小巧的手提燈籠就做好了。

  劉銀鳳也過來幫忙,用彩紙剪了些大紅鯉魚和花蝴蝶啥的,在瓶子周圍裝飾上,小燈籠就變得更加漂亮。

  另外一個也如法炮制,做完之后,倆小丫頭就提著往外跑,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其他小伙伴展示一下新玩具。

  “天還亮著呢。”

  劉青山吆喝一聲,也沒喊他們,索性也不管了。

  這時候,林芝已經打了一大盆漿糊,都臘月二十六了,趕緊糊墻。

  報紙已經從大隊那邊買回來,都是從春城運回來的。

  掐了一沓子,放在飯桌上,劉銀鳳就拿著刷秫頭子,開始往紙上刷糨子。

  楊紅纓倆手拎著刷完糨子的報紙,遞給站在板凳上的劉青山,由他一張接一張地,糊到棚上。

  先糊棚,再糊墻,這個順序不能差。

  柜蓋上的錄音機,里面還播放著英語磁帶,劉銀鳳嘴里不時跟著嘟囔幾句。

  干活聽英語磁帶,劉青山總覺得有點別扭:“老姐,二姐,俺都快聽睡著了,能不能放一盤歌曲呀?”

  好吧,劉銀鳳還真擔心摔著弟弟,就換了一盤磁帶,然后還是一陣英格麗是傳出來。

  她用手撩撩耳邊的長發,無奈地望了劉青山一眼。

  還是楊紅纓笑著又換了一盤磁帶,嘴里還說著:“銀鳳,也不能光想著學習,注意勞逸結合。”

  伴著熟悉的口哨聲,輕松快樂而又帶著一絲淡淡酸楚的歌聲,就從錄音機里飄出來: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地叫著夏天……

  劉青山記得,這首童年,是前年發行的,想不到這么快就傳過來了。

  看來時代的腳步已經加快,他們夾皮溝的發展步伐,也要跟住才行。

  正琢磨著呢,屋門一開,呼啦啦啦的,老四老五領著一大群鼻涕娃兒跑進來,一個個手里都舉著罐頭瓶子,嚷嚷著叫劉青山幫他們做燈籠。

  還有一個抹眼淚的,是二牤子,倆手空空,在家里沒找到罐頭瓶子。

  那時候,可不是誰家都能找到閑罐頭瓶兒的。

  劉銀鳳便替下劉青山,改由大姐夫負責刷糨子,劉青山身旁圍著一幫小家伙,估計這些罐頭瓶,夠他做到天黑了。

  這樣可不行,必須請幫工的,打發四虎子去把張撇子叫來。

  這回就輕松多了,劉青山只負責炸瓶底就成,剩下的活計,全是張撇子的,效率大大提升。

  做成一個,小娃子們就美滋滋跑出去一個,不大一會又跑回來,小燈籠已經拴上繩子,并且用柳條棍挑上了。

  剩下這些簡單的,都能自己做。

  屋子里,歌曲童年的聲音在回蕩,劉青山也能感受到,身邊這群小娃娃幸福的童年。

  也許他們沒有水彩蠟筆和萬花筒,但是他們的精神生活,遠比后世的孩子要豐富。

  大自然,就是他們的游樂場。

  自己動手制作的土玩具,一樣能帶來快樂。

  而且這種快樂,往往還是花錢也買不到的。

  “大姐夫,你快點刷。”

  屋子里響起了劉銀鳳的聲音,劉青山瞥了一眼,也直搖頭。

  只見大姐夫手里拿著刷子,一邊刷漿糊,還一邊叨叨咕咕地讀報紙呢。

  小娃子們也都捂著嘴咯咯笑,結果楊紅纓就順勢教育他們:“不許笑,沒有這股認真學習的勁頭,怎么能成為作家?”

  在劉青山看來,大姐夫和二姐劉銀鳳,差不多是一類人,這類人的共同特點是:

  有所癡,方有所成。

  糊完家里的,還要糊爺爺家的,一伙人足足干了一天,這才算是把墻糊完。

  新貼上報紙之后,打開點燈,屋子里都顯得亮亮堂堂的。

  “貼年畫,貼年畫!”

  小老四早就等不及了,拿著那張三頭六臂的哪吒,嘴里一個勁嚷嚷。

  “俺說墻上咋感覺少點啥呢。”

  劉青山嘴里念叨了一句,沒有年畫裝飾,墻面上瞧著確實別扭。

  他還記得,小時候有幾年,家里實在沒錢,過年的年畫都沒買。

  是母親拿著一小塊饅頭,在舊年畫表面,細致地擦拭一遍。

  年畫上面的灰塵,就被饅頭渣兒給帶下來,年畫又變得光鮮亮麗,跟新的一樣。

  今年的年畫,買得也格外多,爺爺家的炕頭上,貼了一張老壽星騎鹿的,還有大胖小子捧著壽桃,很有喜感。

  “這只梅花鹿,跟大鹿鹿一樣!”

  山杏指著畫中的梅花鹿,小臉也滿是興奮。

  “鹿是吉祥和長壽的象征,所以人們都喜歡梅花鹿。”

  劉士奎也笑呵呵的,對這張畫感覺非常滿意。

  老年人嘛,誰不希望長壽呢?

  小老四歪著頭想了想:“爺爺,那下次大鹿鹿來了,您也騎著它轉一圈,肯定也能變成老壽星。”

  哈哈!

  把劉士奎給樂得,抱著老四,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

  另外一張畫,則是一個仙女,也捧著一盤子壽桃。

  劉青山起初還以為是七仙女摘蟠桃呢,后來山杏一念年畫的名稱,原來是“麻姑獻壽”。

  小老四趴著仙女的臉瞧了半天,有點納悶地說著:“這麻姑的臉上,怎么沒瞧見麻子呢?”

  有長麻子的仙女嗎?

  連楊紅纓都被她給逗樂了:“麻姑這位仙女,是因為在麻姑山修煉成仙的,不是臉上有麻子。”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傳說她連滄海變成桑田,都經歷了三次呢。”

  “好厲害,那得多長時間啊!”

  山杏也瞪大眼睛,很是吃驚。

  “所以才是長壽的象征嘛,一般來說,給老爺爺祝壽,都喜歡用老壽星;給女性老人祝壽,就像咱們家的奶奶,就用麻姑最好啦。”

  楊紅纓娓娓道來,連劉青山都跟著漲見識。

  置身在這種氣氛之中,楊紅纓忽然覺得:她現在,真的把這里當成家了。

  貼完爺爺家的年畫,回自己家繼續貼,炕頭上面的墻上,自然貼著小老四的哪吒鬧海。

  看著小老四拿著雞毛撣子當火尖槍,山杏拿著手巾當混天綾,劉青山咧嘴一笑:“這就開始鬧了是吧?”

  地上也貼了好幾張,屋子里顯得更加喜氣洋洋。

  經過他們自己雙手的打扮,家里面煥然一新,自己動手,感覺也不一樣。

  用雙手裝飾生活,年味兒,不就是蘊含在這里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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