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縣新華書店,劉青山陪著鄭小小,徜徉在書海之中。
本來他是想還錢的,奈何鄭小小這個小丫頭,一心相當債主,所以不要他的錢。
反倒是敲起劉青山的竹杠,說她又當裁判又當解說的,很是辛苦,必須得表示表示。
劉青山沒法子,只能點頭答應:“那就請你吃一根冰棍好了,奶油的。”
“一根冰棍!”
鄭小小的眼睛都瞪圓了,就沒見過這么摳門的。
“那就兩根,不能再多了,吃多了容易肚子疼。”
劉青山還在那一本正經地逗著這個小丫頭。
結果被鄭小小的小拳頭,在他的胸口敲了好幾下,敲完之后,這丫頭的臉也紅了,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動作,還是因為害羞。
玩鬧一陣,鄭小小提出要求:去新華書店給她買書,當做謝禮。
于是整個下午,劉青山就只能逛書店了。
鄭小小在挑選中意的書籍,劉青山也沒閑著,給老四老五買了幾本小人書,給大姐夫買了幾本國內外的名著,再給二姐買兩本復習資料……
“三鳳,交錢。”
鄭小小終于過了逛書店的癮,抱著兩本書,樂呵呵地叫劉青山去交錢。
劉青山瞥了一眼封面,夢里花落知多少,看來這個丫頭,還是偏愛三毛啊。
只是這一本的內容,有些悲傷,不知道這丫頭會不會躲在被子里抹眼淚呢?
直到三天后,合同正式簽訂之后,一切塵埃落定,劉青山這才被放回去。
這幾天他也沒閑著,先是給春城那邊打了個電話,叫張龍和李鐵回來一趟,又給他們帶去兩萬塊的資金,用來經營君子蘭的生意。
想必侯三那家伙,又該興奮得睡不著覺了。
至于剩下的一萬塊,劉青山準備留在手上,以備不時之需。
另外還在招待所里,弄出來一篇《山野菜可持續發展計劃書》出來,交給了鄭紅旗。
洋洋灑灑,計劃書寫了上萬字,鄭紅旗看了之后,都有點愛不釋手,心中更是贊嘆不已:未雨綢繆,這個小兄弟,比我們這些為官者,想得還要長遠呢。
可以想象得到,一旦山野菜到了采收旺季,在如此巨大的利益地驅使下,一定會掀起一場采摘山野菜的狂潮。
就以鹽漬蕨菜為例,一斤能賣到一塊多錢,那人們不瘋才怪呢?
縣里已經基本定下來:從采摘戶手中收購山野菜的價格,基本上是出口價的一半左右,畢竟,縣里也要占據一部分的利益。
要不然的話,一斤鹽漬蕨菜,價格就是將近兩塊錢了。
除了蕨菜之外,收購清單上的山野菜,還包括:薇菜干、貓爪子菜、猴腿菜、黃瓜香、刺老芽、黃花菜、黑木耳、猴頭菇、松茸、紅松傘、榆黃蘑、凍蘑等等。
林林總總一共幾十類山野菜和菌類。
只要到了相應的采收季節,窮怕了的人們,肯定會瘋狂地涌進山林。
這種情況下,破壞性地采集,肯定在所難免。
一旦形成這種惡性循環,那么山野菜和菌類的產量,肯定會逐年減少,最后面臨的局面,就是資源枯竭。
作為一名過來人,劉青山見過太多,最先想到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這也就是鄭紅旗看到這份計劃書之后,為什么會如此激動的緣故。
他覺得,不僅僅是碧水縣,周邊各縣,也都應該貫徹落實這份計劃書,具有普遍的指導意義。
劉青山當然也瞧出來:“鄭大哥,你看看上面的署名?”
鄭紅旗還真沒注意這個,反倒最上前面瞧了瞧,只見署名上赫然寫著“鄭紅旗”三個大字。
“鄭大哥,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還望笑納。”
劉青山笑嘻嘻地說著,無論是刊印下發,還是送到上級部門,爭取發表,都是一份沉甸甸的政績。
鄭紅旗當然也清楚這一點,他并沒有推辭,只是拿出鋼筆,在自己名字的前面,又添加上“劉青山”三個字,然后笑道:
“這次就算是做大哥的,跟著你沾光。”
哈哈,二人相視而笑。
知道這份計劃書,在鄭紅旗手里,肯定能發揮巨大的作用,劉青山也就收拾一下東西,安心回家,繼續開啟耕讀生涯。
前前后后,過了五天,夾皮溝當然沒有太多的變化,只不過是隨著甸子上的青草逐漸茂盛,奶牛的產奶量越來越多。
場院里砍伐下來的木頭段,又增加了十幾趟,當然,山里補栽的小樹,也同樣不少。
還有王教授和學生們,已經把實驗室組建完畢,開始培育菌種。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穩步發展。
回到家里,家人已經吃過晚飯,把小人書發給老四老五,兩個小人兒立刻樂得眉開眼笑。
連哥哥帶回來的奶糖都顧不上,拿著一摞小人書,跑去跟小伙伴一起看書去了。
劉金鳳把剩下的飯菜熱了熱,又給弟弟煎了一盤雞蛋,看著劉青山香噴噴地吃著,就在一旁笑著跟他說話:
“那些野雞也開始孵蛋了,原來野雞蛋是淡綠色的,才乒乓球那么大。”
“還有沙半斤也下蛋啦,顏色竟然是灰不喇唧的,哈哈。”
看著大姐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劉青山的心情也同樣大好,于是說道:“大姐,那就把它們下得第一窩蛋都沒收,人工孵化。”
劉金鳳眨眨好看的丹鳳眼,有點不明白:由親鳥孵化難道不好嗎?
在生了小火之后,她身上的母性光輝也被徹底喚醒,反倒更有女性的魅力。
劉青山就跟大姐解釋:“鳥類在繁殖季節,第一使命就是繁殖后代,把它們下的蛋沒收,就還能再下一窩,這樣就能加快繁殖了。”
這方面劉青山有經驗啊,以前上初中的時候,曾經和大頭二彪子他們去蘆葦塘那邊撿野鴨蛋。
蛋被偷了,野鴨子只好再下一窩,結果孵出來的幼鳥,就比正常的晚了差不多一個月。
等到深秋,別的幼鳥羽毛已豐,可以隨著遷徙,它們這些就慘了,幼鳥還沒徹底長大呢。
急得大野鴨子成天嘎嘎地叫,后來水塘都快結冰了,這些大大小小的野鴨子才飛走,也不知道能不能飛到越冬地。
從那之后,劉青山就再也不摸鳥蛋了。
不過自個家養的,就不存在這個問題,所以劉青山才給大姐出招。
劉金鳳這才明白過來,立刻樂顛顛地忙活去了。
而高文學則又湊上來,把一沓稿紙遞過來:“青山,吃完飯幫姐夫瞧瞧,最近寫了幾個短篇。”
劉青山知道,大姐夫一直在構思一部長篇,不過這個不是一朝一夕,所以閑暇之際,還是會寫一些短篇的小說或者散文之類。
正好他也吃飽了,就把飯碗一推,開始閱讀大姐夫的文章。
都是一些散文,描寫山野風情,帶著濃濃的鄉土氣息,可讀性很強。
最主要的是,字里行間,透著對這片土地真摯的愛意。
用劉青山的理解就是:大姐夫寫出來的文字,是有感情有靈魂的。
其中最后一篇,題為《野火》,講述的,正是前些天發生的山火,村民齊心協力救火的故事。
“大姐夫,沒事就勤練練筆,多積累,以后慢慢就可以出散文集了。”
劉青山嘴里笑著說道,他覺得,大姐夫這樣一直堅持下去,沒準也能達到路遙或者莫言的高度。
第二天早晨,劉青山從山里練武歸來,還沒等他吃完早飯呢,就聽外面大道上,傳來一陣當當當的聲響。
聽著這動靜,應該是誰在敲著破盆子。
劉青山一驚:又著火啦?
隨后就聽到大張羅的聲音傳進來:“各家各戶注意啦,稻田抽水清塘,都派人撿魚去!”
原來是這事,虛驚一場。劉青山覺得,村里還是安上大喇叭比較好,廣播個啥事也方便,總不能像這樣,通訊全靠吼呀。
清塘這種事情,可不是年年都有的,那些水塘,有的就從來都沒有清理過,里面野生的小魚小蝦之類,肯定不少。
于是他趕緊扒拉幾口飯,就帶上大靴子,招呼大姐夫扛著大抄子,夾著一個大木盆,往稻田那邊趕過去。
路上三三兩兩的,都是帶著類似裝備的村民,劉青山看到張桿子也樂顛顛地混在人群中。
腦袋瓜頂著個大洗衣盆,樂顛顛地跑著,估計是家里沒抄子,就拎著一個長柄的大勺子,瞧著有點眼熟。
“桿子叔,好啦?”
劉青山打個招呼,張桿子拍拍胸脯:
“早就沒事了,都回豬場干好幾天活了。你師父的藥還真管用,就是味道臭烘烘的,你翠花嬸子,好幾天沒跟俺在一個炕上睡。”
說完他又嘿嘿幾聲:“你個小生蛋子,俺跟你說這個干啥,快點跑,多揀點小魚兒,曬點咸魚干兒。”
村民們說說笑笑,來到稻田的最西面,幾臺抽水機,正發出一陣陣轟鳴,開墾出來的稻田,已經開始蓄水。
好幾只水鳥在水田里覓食,邁著又細又長的大長腿,尖尖的大長嘴,不時在水里戳一下,啄食里面的水生動物。
臨近稻田就是草甸子,有兩三個大水塘,面積都有兩三畝大小。
此刻,水塘里面的水,差不多已經都被抽干了,只有中間比較低洼的地方,還有淺淺的積水。
甚至可以看到水面青黑的魚脊,在緩緩地游動,攪動一團團泥水,這里面,還是有大魚的。
已經有村民穿著靴子,在泥里跋涉著,將一條白亮亮的鯽瓜殼子,撿到桶里。
這種純野生的鯽魚,渾身銀白,有的都已經長到巴掌大小,著實喜人。
劉青山也換上大靴子,邁進泥塘里,好家伙,下面的淤泥一尺多深,踩進去容易,想要把腳拔出來,就有點艱難了。
咕嘰咕嘰的,劉青山艱難地在泥塘里面跋涉著,手中的抄子,這邊抄一下,那邊撈一下,將小水坑里面藏著的魚蝦,送進桶里。
都是純野生的小魚小蝦,三花五羅什么的暫時沒發現,畢竟水塘還是太小,但是各種小雜魚,卻真是不少。
什么船釘子,柳根子,白漂子,嘎牙子,葫蘆籽子,鯰魚胡子,大泥鰍等等,叫人眼花繚亂。
劉青山撈得正帶勁兒呢,猛聽不遠處的張桿子忽然慘叫一聲。
連忙望去,只見張桿子手里的大勺子也扔了,一條胳膊正使勁甩著。
在他的手指前邊,還有一個什么東西,隨著他的手臂,在空中悠來蕩去的。
“桿子,你瞎叫喚啥呢,甩得哪都是泥!”
岸邊上的老支書,正美滋滋地抽著小煙袋,結果飛過來的泥點子都崩到臉上了,立刻不滿地叫嚷起來。
張桿子嘴里慘叫連連:“王八,老王八……”
老支書聞聽大怒:“好小子,竟然罵你二叔是大蓋兒王八,那你是啥?看我今天不削死你個小王八羔子!”
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哄笑,劉青山也忍住笑:“支書爺爺您先別惱,是桿子叔抓了一只甲魚!”
張桿子都差點哭了:“不是俺抓它,是它把俺手指頭給咬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