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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死豬不怕開水燙

  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車老板子和大張羅,這才拉著公社獸醫站的一位獸醫,急匆匆趕回來。

  獸醫姓賀,四十多歲,身材微胖,大伙都叫他老賀。

  老賀也是一臉凝重,拉過去的那兩頭豬崽,他已經檢查過,是急性腸胃炎,發病快,傳染性強,致死率高。

  就像拉去的那兩頭豬崽,加上一路顛簸,現在都已經涼透了。

  最主要的是,他帶來的獸藥有限,也就能夠救治幾十頭而已。

  在老板子的引領下,直奔大棚這邊,里面燈火通明的,進去一瞧,十幾個人正分散在豬舍里面,用水管子沖刷地面,打掃衛生呢。

  完嘍,還是晚了一步,這都開始打掃后事啦!

  車老板子就覺得倆腿一軟,眼前發黑,趕緊靠到墻上,這才沒摔倒。

  后邊的大張羅一瞧,也使勁拍了一下大腿,扯嗓子嚎上了:

  “完嘍完嘍,全完犢子嘍,欠了銀行那么多貸款,咱們就是家家都砸鍋賣鐵,也還不上啊!”

  獸醫老賀心中也一陣黯然,這種情況他見多了,卻還是免不了惋惜。

  尤其是那些家庭婦女,一把糠一把菜喂出來的肥豬,要是得病死了,那絕對能哭得昏天黑地。

  “老板叔,張羅叔,你們這是干啥呢?”

  劉青山正好沖洗完一間豬舍,就迎了出來,朝那位陌生中年人點點頭:“辛苦了叔,俺這手臟,就別握手啦。”

  車老板子哭喪著臉:“青山吶,還剩多少,不會是連窩端了吧?”

  劉青山咂咂嘴,一臉不甘:“有一頭小豬太嚴重,沒救過來。”

  一頭!你說的是豬嗎?

  車老板子一挺身,竄到豬舍前面,往里一瞧,木板炕上,趴滿了小豬,黑的白的花的,都呼呼呼睡得正香。

  他使勁揉揉眼睛,又盯著幾只小豬仔細瞧:沒錯,腹部微微起伏,都活著,沒挺尸。

  “哈哈,好……”

  老板叔大笑著,然后身子一僵,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幸好后面跟著大張羅呢,一把將將他抱住,嘴里還說呢:“老板子,你醒醒,豬沒挺尸,你咋還放挺了捏?”

  劉青山也連忙過來,掐掐人中,老板叔就醒了,他這是急火攻心,并無大礙。

  他們這邊忙活車老板的工夫,獸醫老賀已經鉆進豬舍,開始檢查。

  老賀的設備還是比較齊全的,先拿了兩只體溫計,塞進豬屁股里。

  然后又戴上聽診器,聽了幾只小豬,感覺心跳平穩,已經度過危險期。

  這就叫老賀有點想不明白,等劉青山他們過來幫忙的時候,就忍不住詢問:“你們用藥了嗎?”

  “用了,可好使啦,俺跑肚拉稀的,灌了半碗就好了。”

  張桿子現在又是一條好漢了,回答的聲音都有底氣,到底是練了將近四十年童子功的人啊。

  劉青山見他夾纏不清的,就把情況跟老賀介紹一遍。

  老賀多少也懂點草藥,眨巴半天眼睛:“從藥理上還說得通,現在來看,實踐效果也不錯,你們村里有能人啊,是誰研究的方子?”

  “是俺瞎捉摸出來的,當時情況危急,反正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劉青山也就實話實說,在人家專業人士面前,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老賀點點頭:“你這方子不錯,等回去我研究研究,要是有療效的話,就有推廣價值。”

  這方子,劉青山也不準備藏私,能發揮更大作用,造福鄉親們,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他點頭應允,心里面則暗暗決定,以后要大力發展中草藥種植的信念。

  有著豆包山這種天然的資源,他們就可以嘗試半天然半人工的種植方式。

  人工種植,然后讓藥材植物在天然環境中生長,藥效就可以得到保障。

  獸醫老賀也很是盡職盡責,將各個豬舍都走了一遍,幾只病情比較嚴重的豬崽,全都注射了他帶來的藥物,這才出去洗手。

  外面天都亮了,這里的大多數人,都是一夜沒合眼,但是人人一臉興奮,毫無困意。

  陸陸續續的,又有村民過來打探消息,聽說豬崽都保住了,也都歡天喜地跑回村里報信兒。

  一場大病,只損失了三頭豬崽,這個損失,完全在大伙的可承受范圍之內。

  只有隊長嬸子,依舊一臉愧疚,說啥也不想再當養豬場的負責人了。

  “嫂子你要是不干,那正好俺干呀。”

  張桿子可不知道啥叫客氣,直接就想篡權。

  他是這么想的:以后要是再有人給俺介紹小寡婦啥的,人家問你干啥的,俺就說是養豬場的場長,這多有面子。

  總比人家一問,回答是收拾豬糞的強啊。

  雖然這次張桿子表現不錯,可是以前的劣跡太多,大伙可信不實他。

  于是劉青山就勸說隊長嬸子:“嬸子,咱們從哪跌倒,就從哪爬起來,你就不想當養豬大王啥的?”

  聽了這話,隊長嬸子的彪勁兒也上來了:“行,那俺就接茬干,以后養豬場要是再死一頭豬,俺就一頭撞樹上,撞死得了!”

  “咱往豬身上撞,也不能撞樹啊。”

  劉青山想起了后來的一個笑話。

  “撞豬啊,那俺可舍不得。”

  隊長嬸子也一掃頹勢,她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養豬的本事,尤其是豬病的防治。

  從豬場出來,大伙這才覺得疲憊上了身。

  剛才是有一股氣撐著,這會兒放松下來,就覺得渾身發酸,眼皮發沉,走路都直打晃。

  尤其是上了些年歲的老支書,更是有點撐不住,他還邀請獸醫老賀去他家歇著呢,結果,劉青山直接就把獸醫領自個家去了。

  家人也早就起來了,豬場那邊的消息也已經傳回來,大伙正喜氣洋洋地包餃子呢。

  今個兒飛哥和剛子要走,上車餃子下車面嘛。

  這年月,逢年過節,能吃頓餃子就算不錯的了,所以招待客人,也算過得去。

  劉青山又炒了一小盤花生米,煎了個雞蛋,劉士奎還拎過來半瓶酒。

  搞得老賀都有點不好意思:“早上喝酒一天醉,咱們就別喝了吧?”

  劉士奎樂呵呵地朝他亮亮酒瓶子上的商標,老賀也是識貨的,立刻眉開眼笑:

  “得,那我就陪著大叔喝一盅,這咋說的,還整啥菜呀,餃子就酒,越喝越有。”

  等熱騰騰的餃子端上桌,幾個人捏著小酒盅,先碰了一個,然后換成普通的碧水大曲。

  劉青山他們仨小年輕,可沒敢碰藥酒,否則鼻子喝出血,找誰說理去?

  他主要負責陪那哥倆,也破例喝了一盅:“飛哥,剛子哥,歡迎你們以后常來。”

  “那肯定的,這趟我們哥倆還沒玩夠呢。”

  剛子一仰脖,一盅酒就整里了。

  飛哥則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下次來,估計你們家還有夾皮溝,就變樣嘍。”

  他有一種感覺,這個小山村,很快就會迎來騰飛。

  之所以這么肯定,是他相信青山小兄弟,是個能為別人插上翅膀的人。

  吃過早飯,劉青山要送他們去公社,這哥倆說啥也沒讓,他們知道劉青山昨晚都折騰一宿了。

  那就叫大姐夫去送他們吧,反正獸醫就在家呢,也不用他和劉金鳳再去公社跑。

  看到大姐領著獸醫去了雞舍,劉青山也就一頭倒在炕上,睡得昏天黑地。

  昨天晚上,他承受的壓力,比別人都更大,無論是貸款,還是建設豬場,都是他主導的啊。

  還好,損失不大,他現在終于可以安安心心睡上一大覺嘍!

  等他一睜開眼睛,發現家人正放桌子要吃飯呢,劉青山嘴里忍不住嘟囔一句:“這么快就晌午了。”

  “嘻嘻,哥,現在吃的是晚飯。”

  小老四湊過來,小手抱著劉青山的腦袋,搖晃幾下,叫他清醒清醒。

  山杏則拿過來一條濕毛巾,幫哥擦把臉,叫他精神精神。

  享受著兩個小不點的服務,劉青山心里這個美呀。

  “什么味?哎呀,哥,你身上臭臭的!”

  猛聽得小老四叫了一嗓子,劉青山瞧瞧自己的衣褲,上邊斑斑駁駁的,還沾著不少污穢呢,

  嚇得他趕緊拿了一套衣服,又打了半盆子溫水,去倉房洗漱去了。

  第二天,天剛朦朦亮,劉青山就已經出門,他手里拎著個塑料桶,里面裝的是高度散白,這是大姐夫昨天去公社,幫他裝回來的。

  一路上山,等到了目的地,正好紅日初升,他的師父,啞巴爺爺已經在木刻楞前面等候著了。

  接過塑料桶,師父就進屋鼓搗去了,劉青山則開始站樁。

  這一站,就是半個小時,要不是靠著遠超同齡人的毅力撐著,劉青山早就堅持不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時間,他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酸軟,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

  呀呀呀!

  師父從屋里沖出來,嘴里大叫著,大巴掌帶著呼呼風響,一掌接一掌,拍打在劉青山身上。

  “師父,俺沒偷懶!”

  劉青山也被打蒙了,瞧著師父樂呵呵的笑臉,看樣子沒生氣啊,怎么就打上徒弟了,還一副越打越開心的樣子。

  嗚嗚……嗚嗚!

  小黑熊不知道什么時候跑過來,抱住啞巴爺爺的小腿,看那架勢,是想幫著劉青山討饒呢。

  啞巴爺爺一點也不手軟,連小黑熊一塊揍,一連打了十分鐘左右,這才樂呵呵地收手。

  草地上,劉青山抱著小黑熊,好像是一對難兄難弟。

  啞巴爺爺又回到木屋,出來的時候,端著一個小碗出來,示意劉青山先喝半碗,剩下的給小黑熊。

  接過飯碗,一股濃烈的酒氣就撲鼻而來,還夾雜著濃重的藥味兒。

  這個也是藥酒!

  反正劉青山相信,師父不會害他,就咕嘟咕嘟灌了兩大口,好家伙,舌頭都麻了。

  這又不是蜂蜜水,小熊當然吭吭唧唧地不肯喝,結果楞是被啞巴爺爺給灌下去。

  說來也怪,喝了藥酒之后,劉青山就覺得身體開始發熱,剛才的疲憊和疼痛,也逐漸消失不見。

  這藥酒,絕對是好東西,就是不知道方子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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