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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瓢舀魚的年代

  今天劉青山家里很是熱鬧,炕上一桌,地上一桌,正吃得歡呢。

  炕桌上坐著劉士奎,還有老支書和張隊長陪客。

  客人有吳建軍和劉全剛,還有文化館的呂館長,高文學也在這張桌坐著,今天他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劉青山也在這一桌,負責夾菜倒酒,沒法子,年齡小是硬傷啊。

  今天的菜肴也格外豐盛,香噴噴的小雞燉蘑菇,還有腌制的松茸,用溫水浸泡脫鹽之后,也煎了一盤。

  另外還有兩條張隊長拎過來的大鯉魚,是從跟小松江連著的大水庫里新打上來的,魚兒活蹦亂跳非常新鮮。

  剛子喜歡的雞蛋燜子,也蒸了一小盆,還烀了土豆窩瓜之類,拌上雞蛋燜子,撕點蔥絲和香菜,絕對能把人吃撐。

  “高作家,還有支書村長,謝謝盛情款待,我敬大家一盅。”

  呂館長也是酒桌上的老將,可謂是左右逢源。

  唯一有點遺憾的是,高作家不喝酒,端著搪瓷缸子比劃一下,咕嘟喝了一口白開水。

  作家嘛,性子古怪一些,也可以理解。

  呂館長也就不管高文學了,跟支書村長他們聊得火熱,還不時夸劉士奎幾句,說他培養得好。

  劉青山主要負責照顧飛哥和剛子,還忙里偷閑,把盆子里的兩個大雞腿,分給地上那桌的老四老五,正好一人一個。

  “山杏,吃呀。”

  看到山杏在那發呆,小老四就悄悄用胳膊肘碰碰她。

  山杏這才回神,朝三哥和四姐笑笑,然后把雞腿又夾給林芝:“娘,你吃,太大了,我吃不下。”

  林芝心中也是又疼又愛,把雞腿夾了回來:“你先吃著。”

  劉青山則摸摸山杏的西瓜頭:“老五,你就安心在咱們家待著,只要你不同意,誰也別想把你從這個家領走!”

  山杏使勁點點頭,然后咬了一口雞腿,真好吃呀。

  小老四也會溜須,把自己碗里的雞腿夾給楊紅纓:“楊老師,你吃雞腿。”

  “以后在學校叫老師,在家的話,就叫,就叫老姐好啦。”

  楊紅纓自然是把雞腿還轉移回去。

  她也覺得,老姐這個稱呼還挺不錯的,既表示她是這個家里的一員,很親切,又顯示其特殊性。

  見她自己也認賬了,劉青山就笑嘻嘻地夾起盤子里的雞頭:“老姐,你啃這個吧。”

  結果被林芝揚手攔住:“三鳳,別胡鬧,沒成家的吃雞頭,結婚的時候肯定下雨。”

  “三鳳,你耳朵癢了是吧!”

  楊紅纓則沒好氣地說道。

  還真別說,這個老姐,倒是跟劉家的姐妹有一個共同點:都是美女啊。

  林芝樂呵呵地看著他們斗嘴,心里涌起一種叫做滿足的感覺。

  然后看到小老四夾了個雞爪子要啃,就又笑著攔住:“這個小孩兒不能吃,到時候寫字跟雞刨似的。”

  說完還把盤子里唯一的雞心眼兒夾給老四:“吃這個,多長點心眼兒。”

  老四眨巴眨巴大眼睛:“娘,你的意思,就是說我缺心眼唄,需要補補?”

  哈哈,飯桌上,響起一陣歡快的笑聲。

  吃過午飯,楊紅纓領著孩子們上學,呂館長也帶著高文學填好的表格和照片,滿意地告辭而去。

  剛子是閑不住的,非要拉著劉青山到村子周圍轉轉,還指了指遠處連綿起伏的大山。

  進山的話,只能等明天了,正好還有一部分村民要進山采凍蘑。

  至于今天下午,劉青山也有安排,這樣的小山村,對城里人來說,處處都新奇,能給你安排半拉月的節目,都不帶重樣的。

  到倉房找了個破水桶,叫剛子先拎著,免得他閑不住。

  劉青山又找出來一雙大靴子,遞給高文學,作家今天也要跟著去體驗生活。

  他自己則去了張老蔫兒家,很快就扛了一個大摟子回來。

  這種大簍子有個兩丈多長的木頭桿兒,最前面是一個半圓形的鐵架子,底部是平的,都編著細密的漁網。

  “這玩意也能抓魚?”

  剛子有點不信,工具也太簡陋了。

  走著,劉青山扛著大摟子,晃晃悠悠走在最前面。

  一行四人,出了家門,直接往西走,幾百米之后,前面就是開闊的草甸子,一眼望不到邊。

  甸子上的蘆葦,正隨風搖曳,還有各種蒿子雜草,散布其中。

  還有大大小小的水泡子,星羅棋布一般。

  “野鴨子,打幾只野鴨子!”

  剛子嘴里開始大呼小叫,因為他發現,在草甸子的邊緣地帶,一大群鴨子正在水里游呢。

  小扁嘴還使勁往水底戳戳著,水深的時候,還會把上半身都伸進水里,就剩半個屁股,撅在半空。

  劉青山撇了撇嘴:“你打吧,打死一只,看村里有沒有人找你算賬!”

  剛子眨巴眨巴眼睛:“這是家養的鴨子?”

  “廢話,這月份,野鴨子早就南飛啦。”

  劉青山回了一句,又繼續補充說:“要是野鴨子,早就噗通一個猛子,扎進水底捕食了,還能像這么費勁?”

  看著豎在半空的幾個大屁股,剛子也笑了:“人也一樣,就不能過得太安逸,不然就退化了。”

  嗯,這話倒是說的有點道理,劉青山點點頭:“那今天摟魚的艱巨任務,就交給你啦。”

  “行啊,這都不是事兒!”

  剛子大言不慚的答應著,幾個人漸漸走進甸子深處。

  這里根本就沒啥路徑可言,也就是現在這月份,秋末冬初,屬于枯水期,到了夏天,全是水塘爛泥,想進來都費勁。

  走了百十米,隨便找了個大泡子,劉青山叫剛子換上靴子,先去摟魚。

  用這玩意捕魚,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有力氣就成。

  在劉青山的指導下,剛子先把大簍子使勁往水里一送,然后就往回拽。

  連水底的稀泥爛草啥的,摟上來半兜子,然后把這些東西往岸邊的草地上一抖落。

  “還真有魚!”

  剛子大叫一聲,他看到里面裹著幾條白亮亮的鯽瓜殼子,基本上都是一兩左右,鱗片銀白,煞是喜人。

  “飛哥,撿魚吧。”

  劉青山吆喝一聲,吳建軍早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抓魚,撿了兩條鯽魚,然后猛地一縮手:“這啥玩意?”

  在泥草里面,裹著一個黑乎乎的家伙,足有筷子長,比他的大拇手指還粗,蜿蜒扭動,嚇人一跳。

  “好大的泥鰍,這玩意才補呢,吃泥鰍賽人參!”

  劉青山雙手捧起泥鰍,扔進水里,這玩意身上溜光溜光的,一只手還真不好抓。

  “我還以為是水蛇呢,這泥鰍還真長。”

  飛哥嘴里解釋著,生活在大城市的他們,還真沒弄過這玩意。

  看到來的四個人都是男生,劉青山也就嘿嘿兩聲:“所以才補嘛。”

  稀泥里面還有幾條小泥鰍,都被劉青山捧著扔回水里,飛哥剛要出聲阻止他,就聽劉青山嘴里念叨:

  “抓大放小,才能永續利用。”

  這時候,剛子又摟上來半兜子,看到里面居然有兩條巴掌大的鯽瓜子,立刻就咋呼起來:“以前都說咱們這地方,棒打狍子瓢舀魚,俺還不信呢!”

  劉青山則應道:“瓢舀魚,現在稍稍有些夸張,但是村里的小孩子挖菜,用土籃子在水里撈一下,基本能撈出來泥鰍和老頭魚啥的。”

  “老頭魚,這魚年紀很大嘛?”

  剛子又不明白了。

  “這種就是老頭魚,也叫山胖頭魚,吃的時候,要把腦袋去掉。”

  劉青山從地上捏起來一條魚,大腦袋差不多就占了身子的三分之一,肉滾滾的,身上還有黑黃色的斑紋。長度也就十公分左右的樣子。

  “去了腦袋,就沒剩下啥了。”

  剛子覺得這種魚抓了也沒啥營養,腦袋本來就大,還得去掉。

  高文學這時候接口道:“這種老頭魚性子兇,是肉食性的魚類,所以吃起來味道非常鮮美。”

  這樣啊,那就抓唄,大飛哥伸手撿了幾條老頭魚,突然又猛的一縮手,整個人都蹦了起來:

  “癩蛤蟆!”

  劉青山瞧了一眼:“不是癩蛤蟆,是哈士蟆,紅肚囊的,這東西吃了也很補。”

  可是飛哥瞧著懶洋洋的哈士蟆,還是不怎么敢下手。

  這東西的特點就是:不咬人膈應人。

  倒是高文學一點不客氣,抓到手里,還分辨一下公母,要是母的,就留著給金鳳補身子呢。

  剛子摟了十多下,就坐在草地上直喘粗氣,于是換成了飛哥,倆人輪班上陣,最后都累得胳膊發軟腰發酸。

  劉青山主要負責進行甄選:小的扔回去,尤其是哈士蟆,像那種一年生的,都給扔到旁邊的溝子里。

  還有一些個頭比較大的母蛤蟆,也給扔了回去一些。

  因為這一只,到了來年,就能多出來幾十只幾百只。

  最后連蛤蟆帶小雜魚,弄了大半水桶,中間橫一根木棍,架在肩膀上抬著滿載而歸。

  “真過癮!”

  剛子還有點意猶未盡,不過等吃魚的時候,就更過癮了。

  醬燉老頭魚,別看魚皮黑乎乎的都是斑點,里面的魚肉卻雪白細嫩,十分鮮美。

  還有煎鯽魚,用大鍋小火慢煎,兩面都煎成金黃色,撕著魚肉下酒,簡直不要太美。

  還有燜的哈士蟆,起初這哥倆還不敢吃,不過看到楊紅纓都吃得挺香,他們也就克服心里障礙,嘗了一只。

  嘗過之后,就停不住嘴嘍。

  至于泥鰍,還要放在清水里養一宿,吐一吐肚子里的臟東西,明天再燉。

  一頓飯,把這哥倆全都吃撐了,

  到外面溜達消化食兒的時候,剛子這才后知后覺地念叨:“青山啊,難怪你愿意窩在這個小山村呢,原來這么多好吃的。”

  劉青山則樂呵呵地說道:“今天咱們這個就是小打小鬧,屬于最沒技術含量、最低端的,等到過年前的冬捕,那才叫過癮呢。”

  剛子兩眼放光道:“好,等過年的時候,我們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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