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叫劉青山的同志是誰,是咱們汽車廠的職工嗎?”
在春城汽車制造廠,黨高官耿杰放下電話,跟身邊的翻譯交流了下,然后向在座的那些廠長以及工程師詢問。
汽車廠的這些大佬齊聚在此,正是因為剛剛的那個電話。
電話是從大洋對面的米國AMC公司打來的,雙方在轎車領域里的合作,已經到了緊要關頭,所以才會如此重視。
剛才的通話中,已經晉升為AMC公司首席工程師的托馬斯先生表示,他會帶領公司的團隊,在來年一月初,再次來到春城,開啟正式的談判。
不過在電話最后,托馬斯先生表示,希望能夠和一個叫劉青山的人進行通話,有重要事情需要洽談,這直接關系到即將到來的談判。
涉及到談判,那就沒有小事兒了,可是現在的問題是:
劉青山是誰呀?
這下把耿書記都難住了,只能集思廣益。
在座的這些領導,也都面面相覷:好像沒聽說過呀?
就在大伙集體發蒙的時候,工會主席吳偉緩緩放下手中的白瓷杯子,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
“我記得,托馬斯先生在我們廠里考察的時候,有一次突然發病,被一個青年給及時救助,當時這件事還上了報紙,好像那名青年,就叫劉青山吧?”
這么一提醒,大伙還真想起來了,是有這么回事。
總算是對上號了,可是只知道一個名字,好像也沒啥大用,誰知道這位劉青山小同志,在哪住啊,上哪找他接電話呢?
要不怎么說人多出智慧呢,一番討論之后,很快就找到李雪梅的頭上,順著這根線兒,又把吳建軍和劉全剛也給牽了出來。
因為根據小護士李雪梅的說法:這兩位職工,曾經去過劉青山家!
妥了,艱巨的任務就落到這兩個叫吳建軍和劉全剛的職工頭上!
工會主席吳偉的嘴角也微微翹起,顯然心情不錯,因為吳建軍,就是他的親侄子,當然要順勢推一把。
可是一問才知道:這兩位青工,上幾個月因為工作態度不端正,已經被停薪留職啦。
“趕緊找回來上班,我們的政策是治病救人,又不是一棍子打死。”
領導們也急了,很快,飛哥和剛子所屬的分廠的領導,就開始登門。
這一番折騰下來,都已經是傍晚了,剛子剛收攤,正坐在桌子前邊數錢呢,一大把鈔票,整錢零錢都有。
一聽說要叫他回廠子上班,這貨就使勁搖晃腦袋:
“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我這一天賺得比上班一個月都多,俺回去干啥呀,除非腦子被驢踢了!”
話音剛落,腦袋就被拍了下。
回頭一瞧,是他那個當了一輩子工人的老爹,立刻不敢吱聲了。
自打上次從夾皮溝那回來,飛哥和剛子真就跑了一趟羊城,算上劉青山贊助的錢,再加上他們自己東挪西湊的,進了一百多套中山裝。
結果回來沒到半拉月,就快賣光了,飛哥拿著錢又去了羊城,這趟還沒回來呢。
在嘗到了甜頭之后,現在就算是用八抬大轎來請,剛子也不會再回去上班了。
剛子的老父親,老一輩的工人,對廠子的感情還是非常深的,先是一巴掌鎮壓住剛子,然后聽到廠里領導說明來意,就直接替兒子應承下來。
“你們早說啊,不就是跑一趟腿兒嗎,還是去青山家,我上次去就沒玩夠呢。”
剛子嘴里嘟囔著,末了又補上一句:“還以為你們要揪著我回廠子呢,我都快嚇死啦。”
來的分廠領導都快氣死了。
有你這么說話的嗎?
不過眼下是用人之際,也不和這貨一般計較,直接連夜走人,驅車前往碧水縣。
車里面除了司機之外,還有一位翻譯,以及總廠的一位副書記,主抓工會建設。
畢竟事關合作大事,廠里非常重視,所以派來的人級別也不低。
總廠那邊是可是堂堂的副部級單位,一位副書記,級別比縣長還高呢。
坐在轎車里面,剛子嘴里還念叨呢:“農村這會兒該殺年豬了吧,不知道青山家殺了沒?”
大肥豬最后的慘叫聲,夾皮溝整個村子都聽得真真的。
估計也知道今天死到臨頭,所以這只二百多斤的大肥豬,扯嗓子嚎叫,玩命掙扎。
四個人剛把豬抬出豬圈,就家伙就躥轅子了,猛得掙扎落地。
大張羅在前面扎著倆胳膊還要阻攔,被大肥豬一嘴巴子,直接拱倒。
大肥豬是一路狂奔,直接沖向大棚方向,這下把大伙都嚇壞了,嘴里都大聲吆喝。
要是叫這夯貨進了大棚,撞壞塑料布不說,里面的蔬菜非得罷園不可。
可是面對發了瘋的大肥豬,誰敢正面攔著,再說也真攔不住。
眼瞅著大肥豬已經沖到大棚前面,猛聽一個古怪的吼聲響起:
“啞!”
隨后就是噗通一聲響,大肥豬直接躺在地上,四蹄抽搐,嘴里直吐白沫。
這啥情況?
大伙揉揉眼睛,然后看到了在大肥豬和大棚之間,正站著一人,臉上還帶著憨憨的笑意,不是啞巴又是誰。
院子里,響起了一片抽冷氣的聲音。
那些叫了撒歡的小娃娃,都立刻閉嘴,怯生生地望著啞巴爺爺。
啞巴爺爺是老鰥夫,所以還是比較喜歡孩子的,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笑呵呵地摸摸二牤子的腦瓜。
嚇得二牤子哇的一聲,邊哭邊跑,他覺得,自己肯定沒有那頭大肥豬抗揍。
“你個熊孩子,跑啥,又不會打你。”
劉青山笑罵兩聲,他剛才看得真切,師父一巴掌拍到大肥豬的腦門上,一掌把豬打倒。
這是真功夫啊,劉青山差點兩眼放光:不知道俺啥時候能練到這樣?
張大帥最先反應過來:“趕緊把豬抬過來放血,一會兒要是死了,就該捂住血啦!”
還是剛才抬豬的四個人,這回是一點都不用費勁,就把大肥豬抬到案子上。
豬頭下邊放了個大盆子接豬血,張大帥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嘩嘩嘩,紅艷艷的豬血就淌到盆子里。
盆子里已經撒了鹽,張老蔫兒拿著柳條棍子,在那使勁攪和呢。
張大帥也羨慕地望著啞巴爺爺:“啞巴,以后咱們爺倆合伙殺豬吧,你先來一巴掌,俺再來一刀,媽個巴子的,太省勁啦!”
等放完血,就開始刮豬毛,然后把頭蹄下水啥的,一樣樣拾掇出來。
村里灌血腸最拿手的還是張大帥,所以洗腸子這活兒,也歸他了。
他一邊用筷子熟練地翻著豬小腸,嘴里一邊念念叨叨的,也跟啞巴爺爺翻小腸:“你說,你當初咋就不收俺當徒弟呢……”
在外屋地,幾個婦女也在忙活著,她們正圍著大菜板子切酸菜呢。
殺豬菜,酸菜是主菜,一切就是好幾大盆。
鍋里面,已經把切好的大肉塊煮上了,酸菜也下到鍋里,一起慢慢咕嘟著。
這個一定要多燉,最好燉上小半天,酸菜徹底燉軟了,才會更加入味。
另外最關鍵的是,剛才攪豬血攪出來的血筋,一定要放到鍋里,跟著一起煮。
沒有這玩意,那殺豬菜就不算正宗。
等到血腸都灌好了,在當院子的那口大鍋里慢慢煮著。
煮血腸,鍋里的水保持微開狀態就行,張大帥在鍋臺旁邊緊盯著,手里拿著一根大馬蹄針,挨個給血腸放氣兒。
“大帥,要不要給你來個小板凳站上邊,別一頭扎鍋里去。”
別人都沒啥事了,就在窗根下曬著太陽抽煙,大張羅嘴里還跟張大帥開著玩笑。
張大帥晃晃手里的針:“信不信一會也給你放血。”
他們這邊調笑,劉青山則領著幾個半大小子,從鄰居家借來桌椅板凳和碗筷,今天這些客人,最少四張桌。
自個家和爺爺家里,各擺了兩張桌,這還不算看熱鬧的小娃娃。
小娃娃們都不上桌,鍋里的肉煮熟之后,切了幾大塊,凡是來的小娃子,都給盛半小碗肉,倒點醬油,呼嚕呼嚕吃完了就趕緊滾蛋。
還得擔心他們吃多嘍,肚皮受不了,不敢給吃太多,要是一下子吃膩住,以后看到豬肉就惡心。
到了下午兩點多,基本就準備好了,劉青山去道上張望了好幾回:這咋還不到呢?
昨天他騎車去公社,邀請了公社的孫書記,都答應好好的。
“來了來了,都來啦!”
只見張隊長騎著自行車先趕回來,下車之后,氣喘吁吁跟劉青山說:“青山啊,來了一幫吃貨,準備的肉啥的夠不?”
“隊長叔,夠用的。”
劉青山笑著答應,煮了一鍋肉,差不多半扇豬肉半子呢。
“這幫子餓狼!”
張隊長又嘟囔一句,然后解釋了下,原來今天去公社開會,青山公社各個大隊的代表都有。
會開完了,有幾位支書和村長忽然提出來:要到夾皮溝再參觀參觀豬場和大棚,他們也都一直惦記著呢。
張隊長不答應也不成啊,因為公社書記都點頭了。
“沒事,隊長叔,那就再加一張桌唄。”
要是能請公社書記和各村的頭頭腦腦吃豬肉,那還臉上有光呢。
很快大道上又出現十幾輛自行車,支書爺爺和張隊長叫上劉青山,一起往前迎迎。
這些人下了自行車,一個個的,都帶著大手悶子,大皮帽子,帽子上都掛著一層白霜,一副風塵仆仆的架勢。
挨個寒暄一陣,孫書記握住劉青山的手,爽朗地大笑幾聲:
“哈哈,大伙都說你們夾皮溝有養豬場,豬肉肯定香,所以就都來吃大戶嘍。”
“都是貴客,俺們夾皮溝平時請都請不來呢。”
劉青山先是謙虛了一句,然后又拍拍小胸脯:“俺們養豬場三百多頭大肥豬呢,就算一天宰一頭豬,都能吃一年的!”
眾人一齊大笑,正歡聲笑語呢,忽然聽到大道上傳來嘀嘀嘀的喇叭聲,只見兩輛吉普車,晃晃悠悠地開過來。
“好像是縣里的車,青山,你不會是把縣長給請來了吧?”
孫書記最先認出了吉普車。
劉青山眨眨眼,也挺納悶:“沒請啊?”
守林村的老劉支書也來了,在一旁說道:“就是,縣領導那么忙,還能跑好幾十里地,專門來你家吃豬肉?”
正說著呢,就看到吉普車來到近前,停車之后,車門一開,幾個人陸陸續續下車。
王縣長,鄭縣長!
老劉支書傻眼了,他有點搞不懂:這個小劉同志家的豬肉,難道真的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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