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這些天,依舊在方便面廠這邊,不把投毒的事查個明白,他可不放心回家。
吃過晚飯,騎著自行車,馱著箱方便面和箱火腿腸,給鄭小小送了過去。
回來的時候,剛到廠子門口,就看到劉順背著手兒,溜達過來。
他手上還牽著根繩子,繩子那頭,還拴著倆人。
劉順溜溜達達的,那悠閑自在的架勢,就跟牽著暮歸的老牛回家似的。
瞧瞧后面那被拴著的兩個人,劉青山眼就認出了,那個胖乎乎的家伙,不是石大廚嗎?
當初還獅子大張口,然后被劉青山給攆走了。
至于另位嘛,好像也有點眼熟,肯定在哪見過,到底是誰呢?
那個人也就四十歲上下,看向劉青山的目光,帶著股怨恨。
這也叫劉青山下子想起來了:這不是縣糧庫那位許茂副主任嗎?
去年秋天,去他們夾皮溝收大米,劉青山沒答應,這家伙就打擊報復,結果反倒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聽說那件事之后,這家伙就被撤職了,怎么又跑出來作妖?
猛然間,劉青山腦子里面靈光閃:糧庫,哈哈,那就沒錯了!
“嘿嘿,經理,我回來交差了。”
劉順抖抖繩子,然后笑嘻嘻地說道,“抓對兒,獎勵翻倍兒。”
劉青山知道,劉順既然把人抓回來,就肯定有把握,也不由得心歡喜:“好啊,原本打算獎勵袋兒方便面,現在變成兩袋兒。”
“這也太摳啦。”
劉順嘴里抱怨句,然后抬腳在那兩名俘虜的屁股上踹了兩下:“奶奶的,兩個賠錢貨。”
說話間,大劉也從保衛室里跑出來:“順溜,成了?”
“小菜碟,不是,小菜兩碟。”劉順把繩子往大劉手里扔。
大劉在半空抄起繩子,使勁拽,把那兩個人拽得踉踉蹌蹌。
隨后就見大劉虎著張國字臉:“你們倆聽好了,現在就是條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想跑!”
“告訴你們,會進了保衛室,趕緊老實交代,不然的話,就叫你們嘗嘗我們的手段。”
“當年在南疆,再頑固的敵人,也能撬開他們的嘴巴。”
邊說著,他邊就跟拎著倆小雞子似的,手提著個,大步流星,直奔保衛室。
劉順還在后面不緊不慢地念叨:“大劉哥,你當年抓的那個舌頭,死活不肯老實交代。”
“我記得你是在他身上劃了不少傷口,然后傷口里面撒上糖水,放到樹林子里,那家伙,密密麻麻的,身上爬滿了大螞蟻……”
“這個胖子身上肉多,就先拿他開刀好了。”
石大廚嚇得滿臉蒼白,兩腿直打哆嗦:“別別別,我說,我全都說!”
“你個孬種,好歹叫老子顯顯手藝,不然總也不用,都生疏了。”
大劉很是不滿地抱怨道。
他和順溜配合得還挺好,唱和的,沒費啥事,對方就崩了。
等起進了保衛室,石大廚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招了。
原來是他找到了許茂,要給統方便面廠使絆子。
許茂在家養了半年,回到糧庫上班,從副主任直接變成了打更的,當然心懷怨恨。
于是兩個人拍即合,就定下了往面袋子里摻六六粉的損招,并且由許茂順利實施。
今天下午,許茂來找石大廚要錢,被劉順暗摸清底細,就起給抓了回來。
“說,是誰主使你的!”
大劉猛然聲厲喝。
石大廚差點嚇尿,趕緊比劃道:“是,是齊經理,是他給了我二百塊錢,叫我想法子搞破壞的。”
果然如此,劉青山和大劉等人對視眼,都長出口氣:這件事,總算是水落石出。
“經理,這兩個人怎么處理?”
大劉叫他們在口供上簽字畫押,然后又向劉青山詢問。
“他們就送交到公安局吧,關鍵是那個齊勝利,堅決不能輕饒。”
劉青山對這兩個小嘍啰也沒啥太大興趣,等待他們的,自然會是法律的嚴懲。
大劉立刻叫上順溜,人押著個,正好借用劉青山的車,給送到公安局去。
臨走的時候,大劉還要帶上這兩個家伙的口供。
劉青山琢磨下,這種私下審訊的東西,估計到公安局也不作數,于是就留在自己手上。
可是后續的發展,就有點叫人看不懂,這個案子很快就定案了,結論是石大廚因為被從統食品廠攆走,而懷恨在心。
然后伙同糧庫的許茂投毒,至于真正的主使者齊勝利,里面根本提都沒提。
而且整個事件,也沒有向外擴散。
“丟卒保車,竟然玩這套,等今晚就去把姓齊的那個小子抓來,公安不抓他,咱們抓他!”大劉看樣子是真被氣壞了。
倒是順溜同志,依舊笑嘻嘻地勸他:“哥呀,你想開點,那小子背景深厚,肯定是家里出面,把他給保下,估計現在早就回京了。”
大劉依舊不能釋懷,轉向劉青山:“經理,難道就這么算了,豈不是便宜那個小子?”
劉青山的心也很不平靜:“當然不能叫那小子好過,大劉,把石大廚和許茂的供詞給我!”
“對呀!”
大劉興奮得砸了下大拳頭:“有這玩意,咱們可以上告啊!”
劉順則眨巴著眼睛,似乎有話要說。
劉青山則搖搖頭:“不是送到公安機關,我會托人,直接把這東西送到齊勝利的長輩手,到時候,讓他家的人,自己動手收拾他!”
“嘿嘿,經理,你這招太損,太痛快啦,那些家族,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那小子肯定不死也得扒層皮。”
劉順立刻拍手叫好,劉青山的做法,太合他胃口了。
劉青山擺擺手:“你們倆這些天也都辛苦了,好在沒白忙活,以后,兩個廠子的安全保衛工作,你們定要抓好,去吧,去財務室領獎金。”
“嘿嘿,經理,不會又是方便面吧?”劉順嘴里依舊不老實。
不過,當他和大劉各自從財會室里領取了五百塊錢的獎金之后,這個油嘴滑舌的家伙,竟然眼圈紅,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
大劉的心情也很是激動,他使勁拍拍劉順的肩膀:
“順溜,這下有錢給你娘看病啦,咱們老板是個講究人,以后就好好干吧。”
劉順用袖子摸摸眼睛,然后使勁點點頭。
劉青山當晚就開車回到夾皮溝,第二天上山的時候,把那東西交給武老。
“不成器的混賬玩意!”
武老看完了也瞪起眼睛,顯然也被氣著了。
劉青山還得勸:“您老的眼睛這是好利索了唄,都能瞪眼睛了?”
“你小子也不是好東西。”武老瞥了劉青山眼,這擺明了是把他當槍使。
不過呢,欠人家的人情,終歸是要還的,所以武老也絕對不會推辭。
正好他也要回首都,治療已經結束,他還惦記著回去,跟那些老戰友老伙伴們好好炫耀呢。
在九月號這天早晨,武老離開了生活了兩個多月的夾皮溝。
“老首長,啥時候再來啊?”
拐子爺爺抓著武老的手,舍不得撒開。
“武老,以后有工夫,常回來看看,俺還給你整蝲蛄豆腐。”
張大帥也頻頻揮手。
“武老爺子,你可得回來啊,俺專門給你養口大肥豬,就等你回來殺呢。”
張桿子嘴里也吆喝著……
經歷過無數血雨腥風的武老爺子,此時此刻,卻心頭滾熱,有種想要掉眼淚的感覺。
他抬起手,緩緩敬了個軍禮:“大伙都回去吧,等來年,老武肯定還來!”
轉過身,向著莽莽的山林方向,深情地望了眼,他的視線,仿佛穿過層層山巒,看到山上啞巴爺爺那忙碌的身影。
武老又默默地敬了個禮,這才上車,在鄉親們的揮手,離開了夾皮溝這個小山村。
滾滾的車輪聲,似乎代表著武老的心聲:我定會回來的!
送別武老之后,村民立刻就各自忙碌,隨著秋收的到來,陸陸續續的,已經開始收割莊稼。
接下來的個月,也是蘑菇生長的旺季,采山的隊伍,也天天都起早貪黑的。
小娃子也正式開學,而且開學第天,就有驚喜,他們的劉英老師,在上音樂課的時候,竟然拉起手風琴,教他們唱歌。
看來,小劉老師,在這個暑假里,也沒少學習充電。
既然如此,那么劉青山也就準備給小劉老師個驚喜。
因為再過幾天,就到教師節了,這可是第個教師節呀。
隨著年級的增多,夾皮溝村小,又多了兩名代課老師,也都是民辦的,男女,男的叫王君,女老師叫田靜。
三名老師,正好人教個班,個班也就是個年級。
看著自家的老四老五,背著小書包,蹦蹦噠噠地往學校走,劉青山也忍不住感嘆:
這日子還真快,轉眼,老四老五,都是上小學三年級嘍。
“哥,今天開學,你不會也要逃學吧?”
小老四的嘴里,脆生生地教訓著大哥。
山杏也在旁邊補充:“哥,你學期就去兩次,開學次,考試次,這要是再耽誤次的話……”
劉青山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上學這碼事,連忙溜煙去取車了。
走到半才想起來,車子剛才被開走,送武爺爺去了,看來這次肯定要逃學嘍。
劉青山也想得開:既然沒發去縣城,那就跟著大伙上山收山貨好了。
邊往山上走,他邊還暗暗嘀咕:倆小丫頭是長大了,都知道訓我這個當哥的啦……
第二天,他才去學校領回來課本,自然免不了被大胡子校長給訓了頓。
等校長訓完之后,劉青山這才笑嘻嘻地遞過去沓卡片:
“校長,這眼瞅著就要過教師節了,俺代表夾皮溝,向光榮的人民教師表達敬意。”
“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徐校長接過票子瞧,都是塑料卡片,上面寫著“領取憑證”四個字。
翻過來看看后面,寫的是“憑此票每日可領取牛奶斤”。
大胡子當即樂得胡子直顫:“算你小子有心,這個禮物好,我代表全校老師收下了。”
當天,牛奶票就發到每位教師手,大家心里也都免不了陣感嘆:這學生沒白教。
不過轉念又想想:呃,好像也沒教啊?
等到教師節這天,夾皮溝村小放假,這天是周二,早就串了上個周天的課。
大早,劉英他們就早早起來,要去公社,也就是鎮里,參加全青山鎮的教師大會。
三個人就住在新隊部的院里,兩個女生住個大屋,王君住間小屋,隔壁就是學校。
剛打開屋門,外面就齊刷刷地響起清脆的喊聲:“老師好!”
這把開門的田靜嚇了哆嗦,手里端著的洗臉盆差點掉地上。
這姑娘剛初畢業,才十七歲不到呢。
等看到外面好幾十名小娃子,張張如花的笑臉都笑嘻嘻的,然后又張開嘴,齊刷刷地喊起來:
“老師,祝您節日快樂!老師,您辛苦啦!”
就聽當啷聲,小田老師手里的洗臉盆,最終還是掉在地上。
她捂著嘴,眼睛里激動的淚水,卻再也抑制不住地流淌下來。
劉英也正在外屋地刷牙呢,滿嘴的沫子,她也同樣的熱淚盈眶。
王君是男孩子,到底要堅強些,卻也覺得胸膛里面,股自豪和驕傲之情,洶涌澎湃。
“老師,這是我們送給你們的禮物,嘻嘻。”
小老四和山杏還有張小曼站在最前面,每個人手上都拿著個插滿鮮花的花冠。
應該是早上現編的,上面的花朵還沾著露水,散發著陣陣清香。
劉英他們三個都彎下腰,讓孩子們將花冠戴在他們頭上。
“哥,照相,快點照相!”
小老四揮舞小手,嘴里催促著。
劉青山早就咔嚓半天了,只不過老師們因為太激動,沒有發現。
在這個普通的農家小院里,群娃子簇擁著三位老師,留下了難忘的回憶。
小田老師抹著紅彤彤的眼睛:“剛才肯定難看死啦,青山同志,你不會把我哭鼻子給照下來了吧?”
劉青山微笑著說道:“這刻,相信我們彼此都會珍藏輩子的。”
小田老師懵懵懂懂地點點頭,然后就聽到劉青山繼續說道:
“孩子們的禮物你們已經收下,下面是我代表合作社,給幾位老師發的禮物。”
說完,劉青山分別把沓大團結,交到田靜和王君手上:“你們剛來,所以只發百塊。”
田靜瞪大眼睛:什么,百塊,已經很多了好不好?
“劉英老師工作年,鄉親們都很感謝你,這五百塊錢,就是大伙的心意。”
劉青山把厚厚的沓鈔票,遞給劉英。
驚得劉英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太多了,這個太多啦!”
站在大門外的老支書和張隊長他們,也樂呵呵地瞧著這幕。
老支書很是豪氣地擺擺手:“丫頭,收著,咱們合作社,不差你們這點錢,”
說話間,就看到輛車開進隊部院里,瞧見從車里鉆出來的維克多,劉青山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燦爛:
“你們看,這不又有人送錢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