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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有人撐腰

  大明的武臣體制和文臣不同,這一點主要體現在中央部門上。

  在中央機構的設置上,文臣有六部,都察院,還有各寺,院,監,以后還有內閣,但是武臣的中央機構,始終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五軍都督府。

  五軍都督府掌軍旅之事,統領各地都司、衛所,主要負責選派將領出兵平叛,操練官軍,管理屯田,軍籍,以及推舉中高階的將領。

  相比之下,兵部則是把持著調兵權和低階將領的任命權,二者相互制衡,將兵權統一在皇帝的手中。

  有明一代,五軍都督府的權力其實是在不斷被削弱的,這一點,在正統年間就已經開始漸漸出現苗頭。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自三楊主政以來,對于五軍都督府的正印官選授的已經越來越少了。

  這其中原因復雜,既有三楊刻意打壓勛戚的成分,也有避嫌的成分。

  畢竟三楊在朝中已經是如日中天,如果再出手選授五軍都督府的掌印都督,未免讓人猜忌圖謀兵權。

  因而在三楊時代,沒有增加任何一位實授的都督級別武臣,要么是有權無職,如郭晟般直接以勛戚之身暫時掌事,要么是如楊洪一般,鎮守地方的大將虛授,并不實領。

  這就導致了這次土木一役,勛戚一脈死傷殆盡,尤其是二代勛戚死傷之后,五軍都督府竟然沒有一位正印官可以站出來。

  不然的話,也不會如此輕易就被兵部奪了京營提督大臣的提名權。

  至于李賢,則是一個特例,他的都督之職,倒是實授,但是并非是實授的京師五軍都督府,而是實授的南京五軍都督府。

  事實上,這是勛戚的慣例,年老之后,要么待在京城里頭,當個閑散勛貴,要么往南京去統兵,順便養老。

  李賢原本是前軍都督府的都督,但是就在今年,按照勛戚的計劃,他作為二代勛戚,開始逐漸向三代勛戚交權,于是被轉調到了南京五軍都督府。

  當時李賢剛好生了場病,好了之后又遇上天子親征,于是便一直留在了京師當中。

  這也是他今天能站出來的原因。

  五軍都督府和文臣體制不同,文臣的六部七卿,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但是五軍都督府雖然名義上是分的清清楚楚,可這些年,因為實授的都督太少,所以已經不大分是哪一府了,統稱為五軍都督府都督。

  但凡是實授的都督,按照朝廷的需要,隨時轉調到不同的府中掌事,但是都是正印官。

  所以雖然是李賢是南京中軍都督府的都督,但是因著這個慣例,他還是有權力來提名五軍都督府的都督人選的。

  當然,只是提名而已,想要通過朝議,還是要經過文臣,勛戚和天子的三方認可的。

  當下的情況,李賢既然敢提名,勛戚這邊自然是早就商議好了,而天子不在京師,所以實際上要解決的,其實就只有文臣。

  但是這恰恰是最難解決的……

  左都御史陳鎰最先出列,道:“殿下,廷推之事自有規制,五軍都督府都督事涉重大,不可輕授,豐城侯若有此意,當會同兵部提前商議,再行廷推,豈有朝會之上,突然發難之理?”

  接著開口的是大理寺卿俞士悅。

  “殿下,當此危急之時,當上下一心,勛戚一脈為保京營之權柄,擾亂廷推,欲挑起文武爭端,實乃圖謀不軌,臣彈劾豐城侯李賢,囿于權術,不顧大局,請殿下治罪!”

  這可不同于剛剛的小打小鬧。

  如果說顧興祖等人治不治罪,在文臣中的大佬們看來無關緊要的話,那么五軍都督府,就是絕不可讓步的存在。

  每一個五軍都督府的實授都督,在朝局當中的份量,都足以和九卿媲美,那可是實打實的實權!

  甚至于在涉及軍政事務的時候,這些實授都督的份量,足可以抵得上七卿。

  別的不說,對于中高階將領的選用,一旦會推,除了九卿之外,有資格參與的,只有實授的都督和都督同知。

  李賢的這句話,不亞于在文臣當中提議,要一次性選授三個六部尚書級別的大員。

  這對于文臣們來說,豈有同意之理?

  因此這次文臣一脈,一出手就是兩個九卿級別的人物,陳鎰指責李賢破壞廷推的規矩,搞突然襲擊,俞士悅更是直指李賢此舉,是在搶奪京營提名之權。

  要知道,京營提督大臣,只是差遣,并非官職。

  這次廷推,雖然是廷推京營提督大臣,但是實際上廷推的是五軍都督府的都督,畢竟朝廷慣例,只有加五軍都督府的都督銜,才能提督京營。

  之所以要把京營提督大臣放到廷推上來,無非就是因為,如今的京城當中,沒有一個實授的都督。

  如今李賢開口,一下子就要推舉三個,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朝臣們都下意識的認定,他就是在借此機會從兵部手里奪回提名權。

  畢竟,只要有了實授的都督,那么兵部就沒有理由再另外廷推什么提督大臣。

  對于兩人的質疑,李賢卻顯得十分從容,道:“事先未和兵部商議,是本侯思慮不周,但是五軍都督府都督之職,歷來先稟君上,若君上不決,方下廷議,從無直接自廷議任命的道理,如今皇上不在京中,本侯循例先稟郕王,如何能說是擅自發難?”

  略停了停,李賢繼續道:“何況如今情勢危急,正是因為事關重大,才不得不議,左軍都督府外轄遼東都司,后軍都督府外轄山西都司,皆是邊境緊要之衛所,中軍都督府統領在京衛所,總治五軍刑獄,亦是緊要必須之事,如何便不能在朝會上稟奏?”

  一番話說下來,群臣皆是愣了愣。

  倒不是被李賢給鎮住了,而是勛戚一脈,已經很久沒有在朝堂上如此有底氣的說話了。

  要知道,這些年都是三楊主政,朝政大事以平緩為主,再加上有英國公他老人家在,文臣也不曾對勛戚過分煎迫,所以勛戚在朝堂之上,基本上已經不怎么說話了。

  以致于有很多新晉朝堂的官員,都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勛戚如此這般為自己據理力爭了。

  偏李賢的這一番話,的確說得有道理。

  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多年以來,都是有皇帝直接任命,少數幾次皇帝猶豫不決的時候,才會廷推,相對而言,廷推反而是少數情況。

  而無論是左軍都督府,還是后軍都督府,都是負責的邊境衛所事務,中軍都督府更不必說,是五軍核心。

  此等危急時候,李賢提出要選授三位都督,倒也很難挑出什么毛病來。

  即便是在朝會上直接稟奏,有失妥當,但是他已經說了,如今危難時刻,事急從權,如果文臣一直抓著這一點不放,反倒顯得小家子氣。

  不過通過是肯定不能通過的,但是若要反對,既要有充足的理由,也要有足夠份量的人站出來一錘定音。

  剛剛已經有兩個重臣出言反對,甚至就連陳鎰這樣的七卿都開了口。

  那么朝堂上剩下的人當中,份量足夠一錘定音的人。

  一個是主掌兵部事務的新晉尚書于謙,另一個,便是百官之首的吏部尚書,天官王直!

  于是在場的群臣,紛紛將目光都集中在了兩人的身上,但是讓人意外的是,這兩人皆是低著頭,并沒有立即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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