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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值或不值

  朱祁鈺定定地望著于謙,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

  說到底,他還是文臣一脈,并不會真正的和他這個郕王站在一起。

  要知道,那一日為了試探金英,朱祁鈺雖然準了兵部的名單,但是卻將順序給調換了。

  他這么做,固然是有所把握,這份名單無論順序如何,到最后都沒什么用處,但是也存了幾分試探,想看看于謙,究竟會不會按他說的做。

  結果很明顯,于謙還是選擇了他自己認為的,更加穩妥的辦法!

  一如前世一般……

  深深吸了口氣,朱祁鈺將那些沉痛的記憶從腦子里揮去,淡淡地開口道:“豐城侯,你方才說,所奏之事有三,如今只說了兩件,還有一件是何事?”

  聽到此話,于謙的心中便沉了一沉,他知道,郕王終究還是對他產生了不滿。

  不過這也是無可避免的事,站在文臣的角度,讓忻城伯這樣的勛戚上位,有違他們打壓勛戚的初衷。

  而且如果文臣控制不了京營,也不利于守衛京師。

  雖然有郕王先前的那一番承諾,但是一切未曾塵埃落定之前,他還是不能冒這個風險。

  相比之下,他自己惹得郕王不滿,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于謙行事就是如此,但求問心無愧便是!

  另一頭,李賢也是反應了過來。

  這幫文臣,簡直太狡猾了!

  看似是大方退讓,實際卻是以退為進,端的是一堆老狐貍。

  回想起那日殿中,郕王所說的話,李賢深吸了一口氣,道。

  “回殿下,臣所奏第三事,便是關于京營提督大臣。”

  話沒說完,四面八方的目光便又釘在了李賢的身上。

  底下有不少文臣暗自冷笑,遮掩了這么久,狐貍尾巴還不是露出來了?

  說到底,這幫勛戚要圖謀的,就是京營!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李賢繼續道。

  “按慣例,京營由五軍都督府都督兼任,然如今京師危在旦夕之間,京營守備為重中之重,須有強力之臣整備提督,臣以為,當此危難時刻,我京師文武當勠力同心,惟賢舉能,故臣斗膽……”

  話至此處,李賢側了側身,嘲諷般的看了一眼文臣序列,再度深吸一口氣,道。

  “臣斗膽舉薦兵部尚書于謙,提督京營,由兵部會同五軍都督府,總攬京師防務,固守京師!”

  “嗡”的一聲,不僅是文臣這邊,就連勛戚武臣一脈,這下都忍不住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往前頭看去,勛戚這邊幾個份量還算重的,皆是臉色平靜,顯然早就知道了此事。

  文臣這邊就反應激烈的多,中低階的官員,雖然知道這種事情他們決定不了,但是不妨礙他們明白這件事情的意義。

  要知道,那可是京營啊!

  文臣一脈想盡了各種辦法,都水潑不進針扎不透的京營,五軍都督府的核心權柄之一,勛戚竟然愿意拱手讓出?

  今天這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底下人議論紛紛,前排文臣中九卿們的臉色也是頗為復雜,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心里早就迅速地盤算開了。

  混到他們這等地步,自然是個個心思深沉,不會天真到以為,勛戚一脈會白白送出這么大一份禮物。

  凡事都是有交換條件的……

  大佬們立刻就想到了李賢所奏的前兩件事,輕判顧興祖等人,同時選授三個都督級別的武臣官員。

  以此來交換京營,值,還是不值?

  一時之間,大佬們暗中也是頻頻交換著眼色,頗有幾分拿捏不定。

  另一頭,左順門后。

  孫太后看著這副場景,差點把屏風給掀了。

  好一個豐城侯!

  明面上來投靠她,結果背地里早就跟朱祁鈺那個混賬東西勾結起來了。

  局勢發展到如今,她要是還看不出來,豐城侯等人的背后,是朱祁鈺在授意,她這么多年的太后也就白做了。

  “真舍得下血本啊……”

  孫太后面色鐵青,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

  她的確是沒有料到,勛戚竟然舍得放棄京營。

  這個郕王,到底給他們灌了什么迷魂湯?

  朱祁鈺當然沒本事灌迷魂湯,他只是和勛戚做了一場交易而已。

  土木之役,終究是要有人來承擔責任的。

  與其被文臣們一刀刀的慢慢割肉,不如狠狠的出一回血,一次性出夠了,封了文臣的嘴,教他們以后再不能拿土木之事來做文章。

  要知道,先皇和今上,對于兵事皆是十分看重的,這些年勛戚雖遭打壓,但是核心權柄基本上都沒有怎么受到侵害。

  因此,現在的勛戚一脈,現在缺的壓根就不是什么權柄。

  他們真正缺的,是能夠執掌權柄的人!

  這次北征,本就是二代勛戚向三代勛戚移交權柄的一次行動,土木一敗,這個進程也被完全打亂,勛戚自己更是陣腳大亂,最后被文臣鈍刀子割肉,一步步的蠶食掉本屬于自己的權柄。

  所以現在的勛戚,最緊要的根本不是什么京營,而是盡快的補充五軍都督府的掌事官。

  這樣才能代表勛戚武臣一脈,扛起大旗,抵御文臣的反攻。

  不然的話,就很容易出現最開始在本仁殿中的局面,重臣議事,勛戚一脈能夠說話的就那么三兩個,一說話就會被群起而攻之。

  真正看透這一點的,朝野上下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朱祁鈺前世,也是登基數年之后,才漸漸回過味來,但是當時勛戚被打壓已成定局,便是想要再扶植,也再難扶起。

  所以昨天在集義殿中,朱祁鈺說,他是在幫助勛戚一脈,是真的沒有撒謊。

  京營丟了,可以再找機會拿回來,反正文臣不至于喪心病狂到動用京營來圍殺勛戚。

  但是一旦五軍都督府長期處于權力真空期,那么勛戚便始終是一盤散沙,被文臣一刀刀的將身上的肉割下來,也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偏偏,像都督僉事,都督同知這樣的佐貳官還好說,到了都督的級別,每一個都是舉足輕重的朝廷重臣。

  想要實授這樣的重臣,即便是朱祁鈺登基之后,文臣這邊,也是無論如何繞不過去的。

  那就只有趁此機會,用一份重重的權柄,來撬開這幫文臣的口。

  其他的東西,都見效太慢,唯有京營,是即刻便能夠交出來的,也是文臣垂涎許久的權柄。

  就是不知道,用京營來交換三個實職都督,文臣這邊,覺得值還是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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