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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背刺

  啥玩意?

  罰俸三月,禁足三天?

  咋,是他寧陽侯缺那三個月俸祿,還是刑部尚書缺那三個月俸祿?

  底下的一幫御史呆立當場。

  剩余的七卿大臣,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目露不解。

  誰也沒有想到,原本十拿九穩的事情,會在老天官的身上出了差錯。

  要知道,他們想要的可不是罰俸禁足了事,他們是要把陳懋徹底從朝堂當中驅逐出去。

  最不濟,也得是調出京師,去地方鎮守,不再干預京中政務。

  為此,他們甚至不惜折掉一個七卿重臣。

  結果現在,就這么雷聲大雨點小的草草了之?

  一幫大佬還坐得住,但是底下的御史立刻就炸了鍋了。

  一個個的上前便道。

  “皇上,平叛有失,招撫失當,致流賊荼毒百姓,豈可罰俸禁足了事?如此一來,各處大軍爭相效仿,不用心平叛,只消極不前,深有害也。”

  “不錯,皇上,大軍出征,國庫靡耗,自當剿除流賊,安撫百姓,寧陽侯遷延年許,卻不能令地方安定,此實不可寬宥也,臣請皇上削去其中軍都督府都督一職,回府閑住。”

  這才是文臣真正的目的,寧陽侯自己身上也掛著中軍都督府都督的職銜。

  正因于此,他既有威望,又有能力,手中也有實權,才能成為勛戚自土木之后的頂梁柱。

  這些御史們滿以為自己大計將成,憑借此番打壓勛戚的功勞,眼看就要平步青云。

  結果卻被老天官橫插一杠,硬生生的卡住了,豈能不氣?

  一時之間,連對百官之首的敬畏都顧不得了,有不要命的,直接開口,道。

  “皇上,臣彈劾吏部尚書王直,為罪臣開脫,擾亂朝局,請治其罪。”

  面對著這么多氣勢洶洶的御史言官,王老大人卻是連眼皮都懶得抬,就這么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憑他老人家的地位,還不是幾個御史聒噪幾句,就可以動搖的。

  朱祁鈺看著亂紛紛的朝堂,知道局面算是打開了。

  但是還不夠!

  前面的局面實在太糟,尤其是金濂自承其罪,讓文臣這邊拿捏到了這次出征的把柄。

  如今憑借王直的威望,雖然能夠勉強壓下,但是終究不是那么名正言順。

  想了想,朱祁鈺偏頭問道。

  “于尚書,你主掌兵部,此事涉及出征平叛之策,你有何意見?”

  于謙有些為難。

  站在文臣的角度,他自然應該幫著打壓勛戚。

  何況這次也并非文臣無事生非,陳懋帶兵出征大半年的時間,的確耗費了不少國庫糧草。

  雖然最后時刻被召回,是朝廷的原因。

  但是他定下的招撫之策,也的確是遷延這么許久的原因之一。

  要是最開始就下決心求戰,自然不會耽擱這么久,也不至于臨時回師,沒時間處理手尾,導致流賊降而復叛。

  簡而言之,盡管其中有內情,但是朝廷畢竟給了足夠的支持。

  有軍隊,有糧草,但是最后平叛的結果不如人意,作為總兵官的陳懋,是要負一定的責任的。

  區別只在于大小而已。

  可是于謙同樣也有顧慮,一則是天子的態度。

  他倒不是怕得罪天子自己會怎樣,而是此刻的局勢,朝廷的一應防務,他都需要天子的支持。

  而天子明顯是有意要保寧陽侯的,要是于謙跟他擰著來,萬一天子震怒,牽連到防務的推進,那是得不償失。

  何況于謙覺得,打壓也要分個時候。

  現在不是土木之變剛剛發生的時候,也先還在待價而沽,一時之間打不起來。

  如今距離冬季越來越近,也先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舉兵進攻。

  這個時候,要是寧陽侯被黜落,勛戚人心惶惶,恐怕對大局也不利。

  但要是站在王直這邊,為寧陽侯說情,這幫御史真的鬧騰起來,也不是好事。

  所以猶豫片刻,于謙還是決定保守一些,開口道。

  “皇上,招撫之策的確不當,一則遷延時日許久,二則未處理好手尾,致降而復叛,但是大軍在外,自有臨機專斷之權,臣以為,雖罰俸禁足過輕,但寧陽侯戰功累累,若因此閑住,亦是朝廷之失,請皇上慮之。”

  這話說得算是比較隱晦,只說罰俸過輕,閑住過重,并沒有具體說該怎么處置。

  但是從輕處置的意思,卻也還是顯露無疑。

  于是殿上的氛圍悄然發生了變化。

  王直身為吏部尚書,七卿之長,首先表示應該稍加懲戒便可。

  接著是于謙這個主管兵事的兵部尚書,也隱晦表示應該從輕處置。

  兩個七卿的份量,可不容小覷。

  一幫御史頓時有些蔫了吧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將目光投向了自家的老大,左都御史陳鎰。

  陳總憲擰著眉頭,亦是有些始料未及。

  應當說,朱祁鈺所料不錯,這次的行動,的確是由幾個文臣的大佬,聯合對勛戚發起的一次圍剿行動。

  導火索就是那天巡視城防之后,在武英殿中的奏對。

  當時天子在殿中,屢屢駁斥于謙的主張,而對于寧陽侯陳懋卻多加青睞,讓一幫文臣大佬,不由自主的引起了警惕。

  于是在奏對結束之后,左都御史陳鎰,戶部尚書沈翼,還有內閣的陳循和高谷,幾個人在內閣小聚了片刻,商定了此事。

  這本是一次松散的聯合,對勛戚的進攻,又是文臣們心照不宣的政治正確。

  所以原也不必有什么緊密的布置,眾人發動自己手底下的御史,默契的借著曹吉祥一事上奏彈劾,最終引向陳懋身上。

  他們算計的很好,有曹吉祥的掩護,在朝堂發難之前,皇上不會想到他們是在針對陳懋,自然也來不及提前準備。

  老天官那邊,抱病許久,對于政事多蕭規曹隨,隨朝堂大流。

  至于于謙,他雖然有可能反對,但是獨臂難支,何況他畢竟是文臣,還要顧全自己反對之后,朝臣對他的態度,不大可能強烈反對。

  最后剩下一個金濂,他本就在風暴中心,按照慣例,遭受如此強烈的彈劾,都需要自己主動停職待勘,以示清白。

  再加上此事涉及勛戚,若是強行申辯,金濂會被朝臣視為為陳懋辯護,被士林非議。

  所以雖然只有他們四個,但是基本上已經將所有可能算盡。

  除非天子不顧朝議,強行庇護陳懋,不然的話,他退出朝堂是注定的!

  但是誰能想到,他們預料當中的天子強行庇護沒有出現,反倒是老天官先提了反對意見。

  有他這個七卿之長帶頭出面,于謙也緊隨其后,一下子就讓十拿九穩的局勢,變得不穩起來。

  事已至此,陳鎰自然也只能親自出面。

  然而他還沒有開口,就瞧見自己旁邊一道身影閃了出去。

  “皇上,臣以為于尚書所言甚是,此次招撫雖有不當,然稍加懲戒便可,若因此黜落兩位朝廷重臣,實則過重,故臣以為,寧陽侯和金尚書二人,應各罰俸一年,免去寧陽侯掌管宗人府事及金濂正二品資德大夫的銜,以示懲戒。”

  作為老牌勛戚,陳懋的身上有很多差事,掌管宗人府就是其中之一,但因他多不在京師,所以基本上也是虛領。

  至于金濂的正二品資德大夫,那就是個散階,和官職相配套,除了好聽啥用沒有,連俸祿都不管領。

  這罰的頂個鬼用啊?

  陳鎰朝著開口的身影望去,一看之下,心中怒火沖天。

  臥槽,陳循你個老東西,竟敢背刺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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