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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烽煙起

  邊境,大同城。

  作為大明邊防線上,最重要也最穩固的要塞。

  大同城仿佛一座歷經百戰的史前巨獸,傷痕斑駁,但是卻屹立不倒。

  高且堅固的城墻上,處處可見血跡干涸后的淡淡紅色,新晉修補起來的磚石,還有便是,立在城墻上,全副盔甲,紋絲不動的衛士。

  落日的余輝灑在高高的城墻上,仿佛鍍上一層柔金色的外殼。

  塞外的風肆虐張狂,卷起黃沙漫天,遮住了人們望向遠處的目光。

  “咚,咚……”

  地面在輕微的顫動,散落在地面上的碎石細沙,不住的跳躍著,遠處的地平線上,一條長長的黑線浮現而出。

  那是由無數的黑點匯集而成的洪流,由小變大,伴著升騰而起的黃沙,不過片刻時間,便可聽到群馬奔騰的聲音。

  “敵襲!”

  一聲凄厲而嘹亮的軍哨聲響起,大同城墻上下,無數的衛士聞聲而動。

  先是長長的軍號聲,長鳴不息,用最快的速度,將消息傳遍了大同城各個地方。

  隨之而來的,是全副盔甲的官軍,短短片刻。

  城墻上的衛士陡然增多了將近一倍,每個人身上都背負弓弩,腳下是滾木礌石。

  城墻的中央,一人身著古銅色盔甲,目如鷹隼,面沉如水,此人正是大同鎮守總兵官郭登。

  郭登身旁左右,分列二人。

  左側一人,身著淺緋色袍服,上繡獬豸,面容肅然,為朝廷派遣而來,協同守備的副都御史朱鑒。

  右側一人,同樣身著盔甲,不是別人,正是早就被遣派出京的都指揮使范廣。

  騎兵的優勢在于來去如風,即便是大隊的騎兵,也不會影響其機動性。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遠處的黑線便由小變大,如洪流般來到了大同城下。

  都說人數過萬,無邊無沿。

  此刻,站在大同城墻上朝外望去,入眼盡是密密麻麻的騎兵,一眼望不到頭,人數何止萬余。

  這些騎兵齊齊列于距離城門大約兩千步處,場景蔚然壯觀。

  兩千步,正好是守城火炮的最遠射程。

  隨即,對面大軍當中出來一隊人馬,大約三四十人,為首者身著中官服飾,手里捧著一卷詔書樣的東西。

  來到大同城下大約百步處,高聲喊道。

  “我乃皇上隨侍太監喜寧,奉詔而來,大同總兵官郭登何在?”

  郭登立于城墻之上,面無表情,喊道。

  “本將在此,有話便說。”

  喜寧從馬上翻身而下,展開手中黃絹,道。

  “皇上有詔,朕大軍出征,留于瓦剌汗庭,今與瓦剌太師修好,奉送回京正位,朕聞郕王祁鈺于京師登基為帝,此乃不正得位,今命大同總兵官郭登,速開城門,迎朕回京。”

  讀罷,喜寧厲聲喝道。

  “圣命在此,郭登,還不速開城門接詔!”

  相對于喜寧的疾言厲色,郭登卻是神色平靜,冷聲道。

  “朝廷早有令諭,自瓦剌而來一切與圣駕有關之物,皆為偽詔,也先若真有送還上皇之意,便請遣十五騎隊伍護送而來,到時,本將自當開城,迎回上皇。”

  喜寧面色陰沉,翻身上馬,便道。

  “郭登,你敢違抗圣命,阿附偽帝,膽大包天,阻撓皇上回京正位,太師必將興兵討伐,到時身敗名裂,其苦自知。”

  說罷,不再言語,帶著人馬徑直回到大軍當中。

  隨之而退去的,還有洪流一般的騎兵隊伍。

  “稟總兵大人,我軍探子回報,虜賊來兵共萬余人,如今已在五里外扎營。”

  郭登依舊站在城墻上,望著遠處斜下的夕陽和升起的煙火,隨即,擺了擺手,示意前來稟報的士卒退下。

  雖然文臣武將在朝堂當中勢如水火,但是如今大戰當前,這些文臣還是拎得清楚的。

  尤其是剛才的一番對答,郭登堅決的態度,讓負責貫徹朝廷命令的朱鑒暗中點頭不已,于是主動開口問道。

  “郭總兵,也先既已對大明宣戰,當不會只有萬余人,想必這些軍隊,并非也先主力,難不成?”

  郭登擰著眉頭,朝著東方望去,透過茫茫的草原,他仿佛看到了升騰而起的戰火,咬著牙道。

  “白羊口!”

  不等郭登繼續說,另一旁的范廣開口道。

  “朱大人,大同城堅墻高,想要攻破實為難也,前番也先率主力七萬,攻城三日未下,這次他自然不會再尋這個苦頭,且如今他占據陽和,就地利而言,必然會選擇進攻白羊口。”

  朱鑒捻著胡子,皺眉道。

  “所以他這一萬人馬,是用來牽制大同的官軍,讓我們不敢前去支援白羊口的?”

  郭登點了點頭,道。

  “不錯,若本將所料不錯,此刻白羊口已經開戰了,沒記錯的話,現在守備白羊口的,是都督僉事謝澤和參議楊信民吧?”

  朱鑒見郭登的神色不對,以為他在擔心白羊口的戰況,于是開口道。

  “不錯,楊大人性烈如火,郭總兵放心,縱然戰死殉國,楊大人也不會后退一步,定會死守。”

  郭登眼中閃過一絲悲傷,輕聲喃喃道。

  “死守,是,謝澤也會死守的……”

  范廣在一旁暗罵一聲,這朱御史簡直是個愣頭青,話都不會說。

  這個謝澤,早年曾是郭登部下心腹將領,后來升遷為都督僉事,獨自領兵,鎮守一方。

  白羊口雖是險要關隘,但是無論是兵力還是城池堅固程度,都難比大同。

  只怕此刻,面對也先的主力猛攻,早已經是危在旦夕。

  總兵大人哪里是在擔心戰況,分明是因為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腹部下戰死,但是自己卻不能出兵救援,而感到深深的無力。

  結果這個朱御史還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個愣頭青!

  范廣上前一步,雙手抱拳行了個軍禮,道。

  “總兵大人,也先派遣萬余大軍駐扎在外,是篤定大同城內防衛空虛,然末將此次率軍兩萬,已分四路從雁門關而入,首批六千人已至,請總兵大人下令,命末將率軍夜襲城外虜賊大營,挫其鋒銳!”

  那一日,從京城出發之后,范廣秘密趕往了居庸關,從孫安的手中,接過了從各處關隘征召的那三萬大軍的指揮權。

  然后將這三萬人化整為零,撥出五千人支援紫荊關,留下五千人駐守居庸關。

  然后將剩下的兩萬人,化整為零,兵分四路,分別從雁門關等處趕往大同。

  除了他親率的六千人是直接趕到大同以外,剩余的一萬四千人,則是潛于其他隘口,待開戰之后,才會開拔秘密前來。

  這既是為了擾亂也先的視線,也是避免太過大批人馬的調動,引起也先的警惕。

  所以時至今日,也先只怕還以為大同城內,只有不到一萬的殘兵,所以他才敢放心大膽的出兵攻取白羊口。

  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謹慎的在大同城外,放置了近萬的人馬,防止大同出兵增援其他隘口。

  畢竟自從土木之役以后,朝廷明面上對大同的增兵,加上原有殘留的兵馬,加起來也差不多有一萬。

  面對著范廣的請戰,郭登搖了搖頭,眸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道。

  “陛下命你率兩萬人馬,秘密來援,實則是有大用,此刻,還不到你們出軍的時候。”

  說罷,郭登的臉上閃過一絲寒意,望著遠處升起的烽煙,輕聲開口道。

  “且再等一等,過些日子,本將定要那也先,后悔此生敢犯我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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