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句話,大明的后宮,之所以沒有一套具體詳細的典制,最大的原因就是,人少!
都說后宮佳麗三千,可實際上,別說三千,連三十都沒有。
除了因為宮妃殉葬之外,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天子只會在大婚的時候進行一次大型選秀。
至于零散的進宮為妃的,幾年才有一個,所以自然也沒必要制定典制。
所以說,朱祁鈺既然要廢宮妃殉葬之制,那么選秀的制度,自然也是要改的。
想了想,朱祁鈺道。
“不錯,之前的時候,因為宮妃需得殉葬,所以民間女子大多不愿入宮,朝廷也不曾定期選秀,但是如此一來,后宮不夠充裕,勢必影響皇嗣綿延。”
吳氏皺了皺眉,頗有些驚訝,道。
“定期選秀?”
朱祁鈺點了點頭,道。
“不錯,后宮典制,朕回頭會和禮部再行商議。”
“初步打算,仿照外朝命婦制度,于皇后之下,設皇貴妃一,貴妃二,妃四,嬪九,其品階,對應太子妃,親王妃,王世子妃及郡王妃。”
“嬪位之下,另設貴人,答應,才人,不列品級,不設員額。”
“宮中以五年為期,自民間遴選秀女,從首次大婚選秀之時算起,共選六次,每次自各地至京城選五百人。”
“大婚選秀,冊皇后一,貴妃一,妃二,嬪四,貴人,答應等不限,其余選秀,每次入十到二十人,天子逾不惑,若長成子嗣過五,則停選秀。”
“低階妃嬪,若育有皇嗣,可視情狀晉封為嬪或妃,除大婚選秀外,四妃及以上,非育有皇子不得晉封。”
說到底,選秀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綿延皇嗣。
朱祁鈺前世看了那么多自家后輩坐皇位,最大的感受,就是皇位傳承太坎坷了。
孝宗獨寵一人,只有一個兒子就算了,武宗大婚六年,干脆連一個子嗣都沒有。
鬧到最后,要往上數兩代,去從旁支過繼,不得不說,是荒唐的很。
聽了朱祁鈺的話,吳氏明白過來,自己這個兒子,這分明是已經有了一套完整的腹案。
同時,她也有些驚訝,開口問道。
“這么多?”
真要是按朱祁鈺所說的,加上皇后,宮中光有品級的,就有十七個,底下的低階妃嬪,更是員額不限。
但是話說回來,高階的都有十七個,那低階的貴人,答應,怎么也得翻上一兩倍。
這么算下來,后宮當中,豈不是要常備四五十個妃嬪?
嘴唇動了動,吳氏的眉頭皺的越發緊了,但是卻沒有繼續開口。
來回走了兩步,朱祁鈺繼續道。
“除此之外,天子偏寵一人,亦會致使皇嗣艱難,所以朕此次要定的典制,頭一樁是廢殉葬,第二樁是定后妃及選秀之制,第三樁,便是要給往后的天子,也定上些規矩。”
大明的這幾代天子里頭,出了好幾個情種。
專情不是問題,但是作為天子,承擔著為社稷延續皇嗣的責任。
雖然這么說顯得有點大不敬,但是朱祁鈺還是要說,這都是因為他那個已經故去的父皇,開的好頭。
要說他這位父皇的妃子不算少。
當太孫的時候,太宗皇帝給選了一次秀女,當太子的時候,仁宗皇帝又給選了一次。
兩次加起來,光封妃的,就有十幾個。
但是這么多的妃嬪,有所出的,就只有廢后胡氏,還有孫氏和吳氏三人。
他和吳氏的事情,雖然吳氏不愿多說,但朱祁鈺也能猜到,大抵就是意外而已。
至于胡氏,畢竟是正妃,那時仁宗皇帝還在,他那位父皇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但是等仁宗皇帝一去,他立刻就不再掩飾自己專寵孫氏的行徑。
孫氏之前,貴妃都是有冊無寶,但是他那位父皇剛一登基,就破例給了孫氏金冊金寶。
再往后,除了面子上往廢后胡氏那里住幾日,幾乎天天都待在孫氏宮中。
這宮里妃子再多,沒有他這個天子出力,上哪延續皇嗣去?
有了他開這個專寵的壞頭,后頭的朱見深,朱佑樘,朱翊鈞,可不就有樣學樣,肆無忌憚的。
想起這幫后世子孫,朱祁鈺就生氣,輕哼一聲,他開口道。
“皇嗣乃是興旺之本,為皇家傳承血脈,亦是天子之責,社稷之本。”
“此后,每五日之中,兩日不得召幸宮妃,每旬朔日則宿于坤寧宮。”
“除此之外,每月召幸同一宮妃,不得過五日,以防偏寵一人。”
對于自家兒子這種偶爾突然生氣,偶爾突然傷心的反應,吳氏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說的改制上。
“看得出來,此事你仔細思量過,廢殉葬,定期選秀,宮妃輪換,這幾樁事情,彼此相連,若能做得到,的確能夠最大程度的,保皇家子嗣興旺,哀家自然是贊成的。”
猶豫了片刻,吳氏還是開口道。
“不過,你現在就做這件事情,是不是為時過早?”
吳氏是的確沒有想到,她不過是見汪氏和杭氏都身子不方便侍奉,想要操持一場選秀,選上三五個妃子進宮而已。
不曾想,竟然勾起了皇帝的這番心思。
眼見著朱祁鈺這是要動真格的,吳氏也不得不認真起來,沉吟道。
“這件事情,看似是后宮之事,但是所牽連的卻不小。”
“別的暫且不說,廢殉葬,定品級,選秀女,哪一樣事情,都得花大筆的銀子,宮里一下子多出來這么多妃子,就算多是低階,花用的銀兩,也至少要翻上一番。”
撥弄著手里的珠子,吳氏的眉頭緊皺,道。
“哀家沒記錯的話,你之前說過,國庫如今并不充裕,宮妃的花用,了不起從內承運庫出便是。”
“可是選秀之事,涉及各地,里頭的花用非從禮部出不可,如今你剛登基,后宮空虛,組織一場選秀也就罷了,朝廷咬咬牙,總是能拿得出銀兩的。”
“可你要變成定制,五年一選,這要花的銀子,可就多了,外朝那邊,必定會反對的!”
“你如今在朝中,雖有了些威望,可哀家見過那些御史翻臉不認人的樣子,你這么做,他們可非扣你一頂好色無道的帽子!”
朱祁鈺坐下,端起青珠剛送上來的熱茶,抿了一口潤潤嗓子,輕哼一聲,道。
“銀子的事情,母妃不必擔心,這樁事情要做,最該挑頭反對的是禮部,不過現在禮部那邊,暫時掀不起什么風浪。”
“至于御史的彈劾……”
輕輕搖了搖頭,朱祁鈺臉上泛起一絲笑容,道。
“他們要劾便劾,真當朕怕他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