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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二章:引起懷疑

  文華殿中,這次換朱鑒的臉色難看了。

  果不其然,話到了最后,還是要繞到幼軍的事情上。

  如果說,東宮出閣是名正言順,堂堂正正的話,那么,在幼軍這件事情上,可操作的空間就大了。

  表面上看,建立幼軍,對于東宮的地位穩固來說,有著大大的好處,俞士悅身為太子府詹事,不應該也不能反對,不然會被議論不能盡心輔佐太子。

  但是,俞士悅依舊這么直截了當的表達了反對,這當然不是因為他不知分寸,相反的,他是太知道分寸了。

  誠然,作為太子府詹事,俞士悅不應該反對設立幼軍的提議,但是,別忘了,往根子上找,俞士悅還是一個文臣!

  幼軍的設立,第一重的好處,自然是對東宮,但是由之而來的,卻是勛貴的地位提升。

  即便不提之后東宮繼位之后的好處,單說幼軍的資歷,也是十分金貴的,勛貴子弟們在幼軍中呆上一兩年,再放到五軍都督府或者軍中,資歷方面便不用再有任何的擔心。

  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幼軍就像是武臣中的‘翰林院’。

  這樣的一個所在,對于力圖打壓勛貴勢力的文臣來說,自然是能廢掉就廢掉的好。

  就算是廢不掉,讓它徒有虛名,完全化為和普通的上直衛一樣的存在,也是極好的選擇。

  這就是俞士悅反對的底氣,在東宮出閣這件事情上,他不好有什么其他的態度,但是,他完全可以在幼軍之事上,表明自己的立場。

  如此一來,既不會讓外朝覺得,他不回護太子,也不會得罪天子,可謂兩全其美。

  而且,俞次輔的這番話,從幼軍成立的原因,到如今天下承平,扯了一大堆,其實,最關鍵的話就一句。

  “千金之子尚且不坐垂堂,況尊如太子乎?”

  這話說的還算委婉,但是,略略一想便可知道,俞次輔所指的垂堂是什么,幼軍日常的操練,巡守,肯定稱不上這個詞,他真正指的,是某太上皇不知天高地厚的親政舉動。

  換句話說,幼軍一旦是設立了,等太子長成,登基即位,萬一再搞一出御駕親征,誰來負責?

  這個理由一搬出來,就連朱鑒也很難反駁。

  就像他剛剛拿東宮出閣的政治正確,把俞士悅和王翺架起來一樣,現如今,俞士悅反手一招,如法炮制,用文臣打壓勛貴的隱形政治正確,來逼迫朱鑒。

  要知道,如果說朱鑒一意推動東宮出閣,還能解釋成為儲本計的話,那么若是他過于執著幼軍一事,那么很容易像當初廷議一樣,被人非議是不是有其他目的。

  但是,想起當時在英國公府中,一干勛貴對幼軍之事怦然心動的樣子,朱鑒也不由感到有些頭疼。

  事已至此,這場文華殿的小型朝議,勢必會流傳出去,不然的話,朱鑒的所作所為也就沒了意義。

  可要是傳了出去,他在幼軍一事上同樣持反對態度,之后他在英國公府那幫人只會更難立足。

  該怎么辦?

  朱閣老不著痕跡的看了俞士悅一眼,這個老家伙,果然是他的一生之敵!

  天子問的是內閣諸人的看法,理所當然的,不能只是王翺和俞士悅二人發言,不過,本著天塌下來讓高個子頂的原則,另外的兩位閣老自然是明哲保身,不愿趟這趟渾水。

  對視了一眼,文華殿江淵率先拱手道:“陛下,臣以為首輔大人所言極是,東宮出閣一事事關重大,不可過分耽擱,但也不能匆匆而行,宜在春獵之后,擇吉日舉行儀典。”

  隨后,武英殿張敏也道:“陛下,臣也是這么覺得,東宮出閣之期,理當早定,但是幼軍之事,卻需三思,方才次輔大人所言,不無道理,幼軍之設,實為特殊狀況,而后引為常例,本就不妥,如今東宮尚幼,研習圣人之理,治國之道,忠君孝親,方為儲君當為之事!”

  嗯,很好,果然不出所料。

  朱鑒聽著這二人的話,心中不由升起一陣無奈。

  自從上次廷議之后,內閣的局勢再度發生了變化,原本王翺獨成一脈,俞士悅和張敏松散聯合,朱鑒和江淵互為引援。

  但是,朱鑒的名聲后來一落千丈,身為清流出身的江淵,自然也就和他疏遠了起來,在“放低身段討好俞次輔”不成之后,江閣老果斷的轉向了王首輔的陣營。

  王翺這邊,本就忌憚執掌了太子府事的次輔俞士悅,又想要在京城當中發展聲望,接受在士林中十分有話語權的江淵代表的清流一脈,也就是理所應當的事了。

  至于張敏,他本來就跟俞士悅一同入閣,相互引援,如今盟友地位水漲船高,他自然是緊跟次輔大人步伐。

  這二人一開口,幾乎就是王翺和俞士悅的翻版。

  而且,不約而同的一點是,無論是張敏還是江淵,在說話的時候,都沒有朝著朱鑒的方向看一眼,好像他這個文淵閣大學士,就跟空氣一樣。

  內閣五個閣臣,四個態度都基本一致。

  朱鑒抬頭看了看,天子的眉頭雖然仍舊皺著,但是,卻露出一絲沉吟之色,顯然在考慮王翺和俞士悅所說的解決方案。

  誠然,這肯定不是他老人家最滿意的方案,可是,似乎這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眼瞧著天子似乎隱隱有些心動,朱閣老咬了咬牙,不能這么下去!

  于是,他上前一步,再度開口道。

  “陛下,方才首輔大人和次輔大人所言,皆有道理,但是,無論是出閣讀書,還是重設幼軍,都是涉及東宮之事,不可不慎。”

  “故臣以為,既然此疏乃是護駕將軍朱儀所上,又是禮部執掌,不妨召朱儀及大宗伯進宮詳述情由,再論不遲!”

  話音落下,內閣諸臣不約而同的斜了朱鑒一眼,目光當中多了幾分驚訝。

  今日朱鑒的舉動,雖然有些逾矩,但是,還在可理解的范圍之內,畢竟,之前的時候,朱鑒就是在東宮出閣這件事情上栽倒的,如今想要借此機會挽回聲名,并非不可理解的事。

  但是,不管是被迫還是順水推舟,總之現在,內閣的其他幾人,雖然沒有完全贊同朱鑒的意見,但是,也沒有完全否決。

  應當說,朱鑒的目的已經差不多達到了,今日這場小朝議的內容傳出去,朱閣老力諫天子的舉動,必然會對他的聲譽有所挽回。

  這種情況下,他還要鬧這種幺蛾子干嘛?

  難不成,在朝堂上混跡了這么久,朱鑒連博弈中的相互妥協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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