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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四章奮斗在吃瓜第一線

  伊王和舒良是見過面的。

  只不過,上次見面的時候,舒良才剛剛就任東廠提督不久,還沒有現在的這般威風八面。

  然而,伊王卻絲毫不敢小瞧他。

  概因上次這位東廠提督出場的那一次,幾乎是一手激化了鎮南王一案的矛盾,進而間接促成了宗學的落地。

  雖然說當時很多人沒有反應過來,但是,當初舒良在廣場上和廣通王等人傳話的場景,并不是什么秘密,事后細細一查,便可以知道,正是這舒良在中間起了作用。

  哪怕最終廣通王等人是因為自己太過胡作非為,才被送進了鳳陽高墻,可到底,這位舒公公功不可沒。

  有了這樣輝煌的戰績,即便是以伊王的身份,也要對他鄭重對待。

  畢竟,伊王自己屁股底下,也是一大筆爛帳。

  要是這個時候被舒良盯上,日子可不會好過……

  “原來是東廠的舒公公,本王來的急,沒來得及提前通稟陛下,倒是有勞舒公公跑一趟了。”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伊王壓著心中的怒意,努力讓口氣變得溫和幾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宗室和宦官雖然地位有云泥之別,但是都依賴于天子圣恩。

  皇明祖訓是給了藩王很多的權力,但是,卻給了皇帝更多的權力。

  按照皇明祖訓的規定,無論藩王犯了什么樣的重罪,地方都無權處置,甚至無權審問,這也是伊王囂張跋扈的底氣。

  但是這不代表,對于藩王沒有任何的限制,想要處置藩王,需要滿足兩個基本條件。

  其一就是藩王抵京面見天子,這一條是鐵則,太祖皇帝還是相信親親之誼,害怕有奸臣離間親情,所以藩王有罪,則遣內官,皇親傳召入京,當面查問。

  其二就是處置的權力,只能在天子手里,藩王抵京后天子面召,果有實跡者,則由天子決斷,酌情而處置。

  所以說實話,這京城伊王是不想來的。

  但是沒辦法,天子連下了三道詔書,隔一日送達一道,按照朝廷典制,如若藩王三召不至,則遣流官同內官召之。

  當然,這是好聽的說法,實話就是,三召不至,再過來的就不止是詔書,還有官軍了!

  萬般無可奈何之下,伊王也只能啟程來京。

  如今,他還沒見到皇帝,摸不透皇帝到底是什么態度,見到皇帝身邊的人,自然要客氣幾分。

  看著已然來到自己面前躬身行禮的舒良,伊王繼續道。

  “舒公公不必多禮,本王初到京師,沒帶什么好物件,便賜公公黃金百兩,以慰公公奔波之苦吧。”

  說著話,他一招手,立刻有侍從端出一托盤黃澄澄的金子,送到了舒良的面前。

  這幅架勢,看的一旁的官員們心中鄙夷不已。

  舒良再是天子身邊的大珰,到底也只是宦官,伊王身為堂堂的宗親藩王,雖然算不上低三下四,但是剛剛還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如今見了舒良,便換了臉色。

這般前倨后恭的姿態,著實是讓人  與此同時,又隱隱帶著一絲羨慕。

  黃金百兩……這位伊王爺,好大的手筆!

  不過,和普通的官員不同的是,見此狀況,一旁的俞士悅和沈翼二人,卻是對視一眼,皆是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就不談伊王當眾‘賞賜’舒良合不合適的問題,單說這位伊王爺對舒良的了解,明顯還只留在淺層次。

  他要是真的了解舒良,就會知道,這位東廠提督太監,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則,那就是收禮歸收禮,辦事歸辦事。

  該收的禮不會耽誤,但是該辦的事,也不會留情面!

  這回伊王,怕是要狠狠的栽個跟頭了……

  面對伊王的示好,舒良倒是笑吟吟的拱手謝恩,道。

  “王爺所賜,內臣自不敢推辭,謝王爺賞!”

  說罷,便命人將黃金收下,見此狀況,伊王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不過,還沒等他高興多久,便見到舒良再行一禮,道。

  “稟王爺,原本陛下是盤算著,在京師建一座王府供王爺父子居住,但是后來,因著財用不足,暫時擱置了,所以這段時日,恐要委屈王爺,暫居十王府。”

  這是好事啊……

  聞聽此言,伊王的眼睛亮了亮,頓時覺得自己的黃金沒有白花。

  要知道,當初他之所以不愿意來京,最大的原因就是得知了天子要‘為他’新建一座新的王府。

  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按照典制,藩王除了在自己封地之內,是不準營建王府的,進京朝覲,也自有十王府暫居。

  天子如此興師動眾,點明了要專門建一座王府,可不會是為了給他這個伊王面子。

  這很容易理解,要僅僅是朝覲暫居,要不了多久就回去了,建什么王府?

  這個舉動的潛臺詞,就是來了就別走了!

  如今王府不建了,暫居十王府,自然是好事!

  “多謝公公告知,那本王這就先到十王府安頓一番,然后進宮見陛下,勞煩公公通稟。”

  當下,伊王心中的煩悶頓時消散了不少,開口說道。

  不過,聞聽此言,舒良卻沒有動,依舊擋在他的馬車前頭。

  見狀,俞士悅和沈翼二人不由挑了挑眉……

  來了不是!

  舒公公仍然是一臉笑意,抬頭看著伊王道。

  “王爺恕罪,您怕是暫時不能去十王府了!”

  “嗯?”

  伊王皺起眉頭,顯得有些疑惑。

  于是,舒良拱了拱手,解釋道。

  “陛下口諭,命王爺父子入京之后,即刻到午門外侯見,王爺可以先遣人把帶著的東西送到十王府,但是王爺父子,只怕得先跟內臣進宮去了。”

  啊這……

  伊王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遲疑片刻,問道。

  “公公,本王一路舟車勞頓,如此面見陛下,恐有不敬,您要不然先回稟陛下,可否給本王些許時間,更衣梳洗之后,再行面見陛下不遲?”

  應該說,這并不算是一個特別過分的要求,當然,更是一個試探。

  但是顯然,這次試探,要讓伊王失望了。

  舒良臉色一肅,淡淡的道。

  “王爺,內臣是奉陛下圣諭行事,還望王爺不要為難內臣!”

  “陛下既有口諭,便是圣旨,王爺,還是遵行的好!”

  這話說的不帶一絲感情,毫無剛剛那副笑吟吟的樣子,反而透著一股陰惻惻的感覺。

  伊王也沒有想到,舒良翻臉翻的這么快。

  這剛收的黃金都還在身后了,卻一點情面都不講。

  當下,他也是臉色一變,尤其是感受到底下不少官員投來的幸災樂禍的目光,更是讓他臉上一陣掛不住。

  不過,看著舒良微微瞇起的眼睛,他到底還是沒有發怒。

  要知道,這位舒公公可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后,跟著數百的東廠番子,原先伊王沒有注意,但是現在再看,卻明顯是早有準備。

  京城,到底是不比河南府啊……

  心中嘆了一聲,伊王強迫自己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深吸一口氣,道。

  “既是如此,本王就跟公公進宮一趟便是!”

  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伊王和一眾大臣,再次見到了舒公公的變臉大法,幾乎是在伊王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舒良頓時又變回了那個,面上常帶笑容,讓人‘如沐春風’的舒公公。

  “多謝王爺!”

  眼瞧著伊王的隊伍,跟著舒良朝宮城方向行去。

  城門處的一眾官員,才各自散去,紛紛趕回自家衙門。

  除了這么大的事,當下最緊要的,就是趕緊把消息傳給自家坐鎮的老大人。

  待得人群散去,沈翼和俞士悅卻留了下來。

  目送著這幫官員各自散去,沈尚書往俞次輔的身邊湊了湊,問道。

  “次輔大人,要不要跟著去,一塊看看熱鬧?”

  聞言,俞士悅有些心動,但是面上還是皺了皺眉,道。

  “沈尚書,這……不大好吧,陛下召見伊王,有什么好看的,何況,內閣中還有頗多政務需要處置。”

  “得,那就只能老夫一個人去了!”

  “回見!”

  沈翼鄙視的看了一眼面前這個十動然拒的老家伙,干脆的撂下一句話,然后轉身就走。

  見此狀況,俞士悅也繃不住了,連忙趕著往前走了兩步,牽著沈翼的袖子,親親熱熱的道。

  “唉呀,沈尚書,你這性子也太急了,老夫又沒說不去,左右回內閣也要經過午門外,去看看也不費什么事,同去,同去!”

  沈尚書仰了仰頭,瞥了俞士悅一眼,忍不住輕哼一聲,但是到最后,也沒有拒絕。

  于是,二人上了轎子,也緊接著,朝宮中趕去。

  另一邊,沒過多久,伊王的隊伍便跟著舒良來到了承天門外。

  遣了兩個內官進去報信,舒良卻并沒有親自進去,而是陪著伊王呆在外頭。

  不多時,有一隊內官匆匆而出,來到伊王面前,拱手道。

  “見過伊王爺,陛下口諭,命王爺父子入午門外侯見,一應儀仗,隊伍,具在承天門外等候。”

  這本是應有之意,伊王點了點頭,便在侍從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然而,等他下來四下打量一番才發現,這內官出來的時候,竟什么也沒有帶,當下便有些生氣,道。

  “肩輿呢?”

  “你們這幫奴婢,竟敢如此怠慢本王,難不成要本王走著進去不成?”

  過來傳旨的內官眨了眨眼睛,一副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瞟了伊王一眼,當然,面上還是恭敬的很,道。

  “王爺,陛下口諭,令王爺父子,步行入宮!”

  “什么?”

  伊王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即便是皇宮大內,非特恩不準乘轎,可那也是午門之內,可現在還在承天門外。

  他堂堂的藩王宗親,竟然要步行進去?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冷冷的看了旁邊的舒良一眼,伊王這個時候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那些黃金,根本就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這位舒公公打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天子的態度。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收下了那些黃金。

  區區錢財而已,伊王府家大業大的,自然是不在乎的,但是,這種被人愚弄的感覺,卻讓他趕到了莫大的恥辱。

  “好,好,好!”

  “好一個東廠提督,本王這次算是見識了!”

  死死地盯著一旁的舒良,伊王的口氣當中,充滿了憤怒。

  不過,面對如此張牙舞爪的伊王,舒良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的波動,依舊帶著笑容,道。

  “謝王爺夸贊,時候不早了,陛下口諭已下,王爺,走吧!”

  說著話,舒良伸手引領,但是那副口氣,怎么聽怎么讓人氣的想要跳起來。

  事實上,如果不是舒良的后頭跟著的那些東廠番子的話,哪怕這里是皇宮,伊王只怕也忍不住,要好好教訓一番他。

  但是如今,形勢比人強!

  他也只能再度壓下心中的怒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帶著自己的兒子,在內官的引領下,大步走進了宮城當中。

  至于他的儀仗,自然是被留在了這承天門外……

  隨后不久,俞士悅和沈翼二人的轎子,同樣到了承天門外,下了轎子,二人見到這浩大的儀仗,眼中不由有些訝然。

  喚了兩個值守的小吏過來一問,二人對視一眼,沈翼道。

  “看來陛下這回,是動了真怒了,竟是這么不給伊王面子……”

  要知道,召伊王步行進宮,不算什么,但是,伊王剛一進京,連十王府都不讓去,直接召入了宮中,而且是下詔讓他步行進宮。

  這意味可就不同凡響了。

  其中的區別就在于,如果是普通時候進宮,伊王不會動用這么大規模的儀仗。

  這現如今,這支隊伍拖著一大堆東西,就這么杵在承天門外,這事情想不被傳開,也做不到了。

  天子這不僅是要給伊王一個教訓,而且,是要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給了伊王這個教訓啊!

  看著這整齊的儀仗,俞士悅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意味深長,淡淡的道。

  “伊王此次進京,本就是因為阻撓清丈,暗中指使暴徒襲擊朝廷命官之事,來京中挨罵的。”

  “因著這件事情,陛下早就攢了一肚子火,看著吧,這也就是個開始,這位伊王爺,難熬的事情還在后頭呢!”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微不足道,不足一提的原因,那就是……

  雖然是他們派人進宮報的信,但是既然舒良都到了,那么以這位東廠提督的做事風格,想必城外發生的事情,一應的細節,也差不多該擺到陛下的案頭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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