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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章膽大包天成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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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殿中張輗和朱儀二人一唱一和,矛頭直指軍府。

  在場的一眾重臣,都不由皺起了眉頭。

  朝堂之上,意外永遠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未知。

  兵法講究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一點,運用在政治領域當中,也是始終不變的真理。

  張輗就不說了,英國公府雖然一直在暗中做些小動作,但是,很少直接站到臺面上來,但是朱儀,他可是如今朝堂上最鐵桿的太上皇一黨。

  這個時候,兩個人一塊跳出來,是否意味著,英國公府已經打算親自下場了?

  拋開這個不提,單純看他們所上奏的內容,這個時候整頓軍府,母庸置疑,是想要阻止天子動兵。

  但是,原因何在呢?

  要說大公無私,為國著想,老大人們是不信的,就憑這幫勛貴的性格,他們會為了國家利益犧牲自己在朝中提升地位的機會,別開玩笑了,換了于少保還差不多。

  那么,是為了和天子作對?

  這個可能性比較大,畢竟,雖然明面上如今天家和睦,但是暗地里,太上皇和天子一直在較勁兒。

  可是,如果僅僅只是為了和天子作對,陳懋,朱儀,乃至是焦敬等人都可以勝任,為何張輗要親自出面呢?

  老大人們皺眉思索著,眼中不時閃過一抹疑惑之色。

  不過,張輗和朱儀二人站在原處,面對所有人的打量,卻并無半分不自在,也并沒有繼續開口。

  就在這個時候,上首天子也終于看完了張輗呈遞的奏疏,然而,更讓一眾大臣意外的是,看完之后,一向果決的天子,眉頭也深深皺了起來。

  將奏疏放下,天子的臉上閃過一抹猶豫之色,但是到了最后,他老人家也只是道。

  “此事緩議,今日早朝便到此吧,退朝!”

  啊這……

  話音落下,在場的諸多大臣,不由目露震驚之色。

  要知道,早朝本來就是討論政務的地方,所以,正常的事務,就算是像張輗這樣臨時呈遞的,一般情況下,如果事情不大,那么當廷便處理了,就算是事情牽涉夠大,那么,也該將奏疏抄發,然后待下次朝會廷議。

  可是,如今張輗已經在早朝上呈遞了奏疏,但是,天子不僅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連具體的內容,也沒有公布。

  這說明什么?

  相互對視了一眼,老大人們皆皺起了眉頭,望著張輗二人的目光,更加多了幾分慎重。

  看來,張輗這次稟奏的事情,果然不簡單。

  天子有這樣的表現,只能說明,這奏疏的內容干系重大,而且,是那種一旦公布出來,就會掀起軒然大波的事情,正因如此,天子才會猶豫不定,到底該不該公布。

  眾人循例行禮,待天子離去之后,殿中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文臣武臣都議論紛紛,尤其是武臣這邊,不少人都朝著張輗和朱儀二人聚了過去。

  與之相對的,則是文臣這邊,一干重臣雖然同樣低聲在議論著什么,但是,卻默契的都站在原地未動,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于是,片刻之后,懷恩從后頭走了出來,一甩手中的拂塵,讓殿中迅速安靜下來,然后他便開口道。

  “陛下口諭,宣成國公朱儀,豐國公李賢,寧陽侯陳懋,靖遠伯范廣,猩城伯趙榮,吏部尚書王文,左都御史陳鎰,華蓋殿大學士王翱,謹身殿大學士俞士悅,兵部侍郎李實,項文曜,都督同知武興,張輗,王欽等人,武英殿見駕。”

  見此狀況,在場還未離開的大臣,均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張輗在早朝上將這份奏疏遞上去,有兩個用意,其一,自然就是避過通政司,內閣等衙門,直達御前,如此一來,便可以對奏疏的具體內容保密,其二,就是讓群臣都知道,有這份奏疏的存在,如此一來,天子可以短暫的壓下來,但是卻無法一直壓著,至少,其中的內容,早晚是會被大臣們知道的。

  所以,這件事情必須要盡快處理,哪怕只是簡單的定下方向,到底是按下不提,還是公開廷議,總歸是得有個決斷。

  當廷不方便說,那么自然,召集重臣合議,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不過,這次召見的這份名單,也著實是耐人尋味,幾乎是文武各半,甚至于,武臣的數量要更多……

  天子口諭既下,那么,眾人自然不敢耽擱,立刻便動身往武英殿去。

  不多時,所有人到了武英殿,分文武而立,隨后,天子便從后殿走了出來,在御座上坐下。

  “參見陛下!”

  “平身吧。”

  這次召見的人數不多,但是也不算少,所以,也就免了賜座的環節,天子一擺手令眾人起身,隨后便拿出了剛剛的奏疏,讓人遞了下去,道。

  “諸卿應該也猜到了,朕之所以召你們前來,就是因為剛剛早朝時,都督同知張輗的這份奏疏,此奏干系重大,所以,朕覺得需要提前商議一番,諸卿如今都在,便都瞧瞧吧。”

  于是,有內侍把奏疏遞了下來,這些大臣們挨個傳閱著。

  看完之后,很多大臣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后,他們的目光便紛紛投向了一旁老神在在的張輗。

  這位張二爺,這是瘋了吧?

  奏疏的內容,和張輗在殿上所說的相差無幾,但是,問題就在于,這份奏疏當中,列出了很多武臣的不法行徑。

  貪污瀆職,吃空餉,欺壓百姓官軍,欺上瞞下,徇私舞弊,一件件罪狀寫的清楚。

  更重要的是,這上頭的名單人數甚多,主要集中在軍府當中,也有部分集中在京營當中,官職從正二品的都督僉事,到普通的京營將領,人數足足有數十位。

  怪不得天子當時在朝堂上的臉色如此難看。

  這么龐大的一批人,如果真的在朝堂上引爆,那么母庸置疑,將引起的必然是軒然大波。

  待得眾人傳閱過后,奏疏重新回到了御桉上,天子的目光,也落在了一臉平靜的張輗身上,問道。

  “張同知,你這份奏疏當中,彈劾之人牽連甚廣,如若屬實,那么軍府上下,必將為之一空,如今朝中和兵事相關的重臣勛貴皆在,朕只問一句,你所奏的這些事情,可有實證?”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張輗的身上。

  要知道,在這份奏疏當中,張輗雖然列出了名單和罪名,但是,對于具體的情況,卻一筆帶過。

  不過,既然張輗敢遞上來,那么,他必然是有把握的。

  英國公府執掌軍府多年,所積淀下的底蘊,無人可以小覷。

  而這些,就是張輗的底氣!

  上前躬身一禮,張輗開口道。

  “陛下明鑒,軍府積弊已久,上下風氣不正,就臣轉調軍府這段日子來看,已經少有能出淤泥而不染之輩,臣在奏疏當中所列之人,多數已有證據,只不過,尚非鐵證。”

  “然則事關重大,如若繼續察查,勢必會引起此輩警惕之人,所以,臣只能先行上奏,待陛下決斷之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這話說的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言下之意,證據當然是有,但是,能不能定罪,就不一定了。

  果不其然,聞聽此言,天子也皺了眉頭,不悅道。

  “所以,張同知你的意思是,你參劾的這些人,并無切實證據可以證明其罪行,也就是說,其中有可能存在冤枉?”

  這番話口氣當中,隱隱帶著質問。

  但是,張輗卻并沒有因天子撲面而來的壓迫感而有緊張的神色,只是再次躬身道。

  “陛下圣明,的確是有這個可能,但是,臣身為軍府大臣,明知軍府當中上下勾連,雖無實證,可也不敢隱瞞不報。”

  “臣自知此舉有些冒失,有可能冤枉大臣,但是臣又想,以陛下之圣明燭照,斷不會因為臣一家之言,便妄加怪罪,必會令人詳加察查。”

  “如若察查之后證明臣所奏有誤,那么至少證明,軍府當中上下澄清,陛下可放心將兵事交托軍府上下,此臣縱使因所奏不實而受朝廷責罰,卻得心安。”

  “如若倘有不幸,朝廷察查之后,證明臣所奏不虛,則亦可亡羊補牢,整頓軍府上下,以免之后釀出大禍。”

  “所以,說了這么多,張同知也僅僅只是懷疑,對嗎?”

  天子仍舊皺著眉頭,問道。

  “因你的區區懷疑,便讓朕大動干戈,徹查軍府上下,張同知不覺得,有些荒謬嗎?”

  這話明顯已經有幾分斥責的意味了。

  見此狀況,一旁的朱儀緊跟著上前道。

  “陛下明鑒,張同知也是一片為國之心,臣倒是覺得,空穴不能來風,張同知方才也曾有言,并非沒有證據,而是并無鐵證,臣相信,只要細究之下,定能查問明白。”

  “如若察查之后,確認是張同知杞人憂天,那么再行怪罪不遲,軍府畢竟干系重大,既然有疑,便當察查,否則,臣也擔心,長此以往,是否會生出什么禍端。”

  如果說,剛剛張輗的話還有幾分收斂的話,那么,朱儀的話,隱含的意思,就十分明顯了。

  他一再強調,長此以往,會有禍端發生,看似只是擔憂,但是實際上,往深層次一想,這其實更像是一種威脅。

  軍府畢竟是勛貴的地盤,尤其是以成國公府和英國公府這樣的地位,手中必定握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事到如今,英國公府明顯是想要把這些東西捅出來,這種情況下,如果天子執意不肯,那么,可就說不準,這些罪證,會從什么渠道流出來了。

  到時候,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成了滿朝上下的丑聞,天子的面子上,只怕也不會好看……

  顯然,天子也聽出了這話中的意思,臉色驟然沉了下來,冷冷的將奏疏往御桉上一撂,道。

  “二位卿家,倒真是謀國之臣,未雨綢繆的緊,朕沒猜錯的話,在接下來,二位卿家便該開口說,此事干系重大,需由得力大臣主持坐鎮。”

  “但是,如今軍府空虛,昌平侯楊洪出京,五軍都督府,僅有中軍都督府和后軍都督府有掌印官坐鎮,所以,若要徹查整飭軍府,需要先拔擢武臣,出任各軍府掌印官,對嗎?”

  話音落下,一直都鎮定無比的張輗和朱儀,臉上也露出一絲尷尬,顯然,是說中了他們的心事。

  與此同時,在場的一眾大臣不由面面相覷,皆是看到了對方臉上的苦笑。

  他們剛剛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是,沒想到的是,天子竟然直接把話給挑明了。

  看來,這二人的行徑,的確是讓天子生氣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朝堂上很多時候,話不挑明,是為了給雙方留有余地,更重要的是,無論挑明不挑明,都改變不了雙方的態度,所以不如給雙方都留個面子。

  現在也是一樣,天子這么一生氣,把所有的事情,都攤到了臺面上,但是,這對于解決問題,并無濟于事。

  短暫的尷尬之后,朱儀便仿佛沒有聽出天子話中的嘲弄之意一樣,上前道。

  “陛下圣明,如今軍府上下,之所以敢徇私舞弊,貪污庸弱,皆是因軍府掌印官長久虛懸之故,如今軍府風氣已濁,故而,臣以為的確當擇得力武臣出任軍府都督,徹查軍府上下,以正風氣軍紀!”

  這話說完,在場的一眾大臣,都忍不住替朱儀捏了把冷汗。

  這位國公爺,還真是……膽子夠大的!

  果不其然,聽了他這一番話,天子先是一陣意外,隨后,額頭上青筋都隱隱跳起,顯然十分生氣。

  但是,不得不說,天子到底是天子,短短的片刻,天子的臉色便迅速平靜下來,冷笑一聲,問道。

  “說得好!”

  “那么,成國公以為,誰可以出任軍府掌印官呢?”

  這話問的寒意森森,一旁的大臣們光是聽著,都覺得自己后背有些發涼。

  但是,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恃有太上皇撐腰,朱儀的臉上依舊毫無懼色,頂著天子幾乎要冒火的目光,平靜的拱手開口,道。

  “回陛下,臣以為,都督同知張輗作風清正,素有威望,可以勝任軍府都督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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