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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四章廷益,快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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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能夠做到朝廷重臣級別的,就沒有一個簡單的,俞士悅看似低調持正,但是,需要手狠的時候,他是半點都不客氣。

  付諸朝議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所有人都會知道,張輗這本奏疏當中彈劾了誰,要知道,這些軍府武臣,關系盤根錯節,背后各有勛爵之家做靠山。

  這一公布出去,得罪的就是一大批勛貴。

  如果說,一開始就付諸朝議,那么也就罷了,畢竟,張輗的最終目標,是拿到軍府掌印官的位置,對軍府進行整飭。

  他這道奏疏一上,雖然得罪了很多勛貴,但是,在如今朝堂大臣都在絞盡腦汁向辦法阻止天子沖動開戰的前提下,他有很大的可能,能夠贏得一大批的文臣支持。

  如此一來,加上朱儀等人的聲援,由張輗代表英國公府重回朝堂中樞,起碼有七成的把握。

  至于說得罪的勛貴,英國公府手中只要拿到了權勢,自然能夠讓他們默默吞下苦果,何況,到那個時候,主動權掌握在張輗的手中,形勢比人強,他自然有辦法讓這些勛爵之家低頭。

  可問題就在于,天子許是顧忌到影響頗大,所以,并沒有在朝堂上將此疏公布,而是召集了他們這些相關的重臣前來商議。

  如此一來,張輗就陷入了劣勢當中,畢竟,像是王文,陳鎰這樣的人,他們可不好糊弄,更不會輕易被人裹挾。

  先是王文,再是陳鎰,再到如今的俞士悅,他們共同的特征就是,對局勢洞若觀火。

  張輗等人覺得,只要文臣這邊的目的,是打消天子開戰的心思,那么,就必須和他們合作,讓出軍府的利益。

  但是,老大人們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你做夢!

  換了普通的文臣,可能會分不清楚這其中的區別,但是,對于在場的老大人們來說,有一個算一個,心里跟明鏡一樣。

  阻止天子是一回事,但是,向勛貴們妥協又是另一回事。

  從王文提出要讓兵部主持,再到陳鎰拋開勛貴,直接向天子挑明態度,他們的目的其實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在卡住勛貴的前提下,打消天子開戰的心思。

  俞士悅剛剛的那一番話,自然也是這樣。

  如今,天子的態度已經很清楚了,他老人家并不像把軍府重新交到英國公府手中。

  這種情況之下,俞士悅提出要付諸朝議,那么,和奏疏初上便公之于眾,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若是奏疏初上,便公之于眾,可以打文臣一個措手不及,逼迫他們做出選擇,要么勛貴倒向天子,支持天子重啟戰端,要么讓英國公府重掌軍府,沒有別的選擇。

  但是現在,各方態度已然清楚,那么,局勢自然發生變化。

  這個時候付諸朝議,張輗只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因為可以想見的是,等到他們這些人出宮之后,這份奏疏的具體內容,必然會再難隱瞞下去,與之同時流出去的,自然還有天子模棱兩可的態度。

  如此一來,張輗就要在沒有拿到軍府掌事官的前提下,面對來自各方的壓力。

  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雖然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是,英國公府畢竟沉寂已久,到底還有幾分底蘊和威望,著實是要打個問號。

  張輗既然出手,那么,就代表著英國公府,如果說,不能打一個漂亮的勝仗,那么,各家勛貴便會知道如今的英國公府,只是外強中干。

  如此一來,隨之迎來的,必然是各家勛貴的挑戰。

  別看如今的各家勛貴,看似團結,但是實際上,勛貴們才是最會捧高踩低,看重利益的人。

  一旦英國公府證明不了自己的實力,那么,就像獅群里年老的獅王一樣,會被年輕的獅子不斷挑釁,直到誕生新的獅王為止。

  所以,對于英國公府來說,張輗既然出手了,就必須要贏!

  這是他的軟肋,也是俞士悅最狠的地方。

  英國公府不是要證明自己的實力嗎,那就到朝堂上證明好了。

  如今天子擺明了不想把軍府掌印官交給張輗,既然如此,那么真到了朝堂上,張輗就必須要用英國公府自己的力量,去跟這些勛貴武臣對壘。

  而且,這個方法更妙的是,無論張輗贏或者輸,文臣的目的,事實上都已經達到了。

  因為對于文臣們來說,他們要達到的目的是阻止天子動兵,而張輗給了他們一個辦法,那就是整飭軍府。

  而俞士悅顯然比張輗又更深的想了一層,整頓軍府其實也只是手段,本質上,是通過讓軍府體系暫時陷入停滯,以此達到阻止天子的目的。

  想通了這一點,一切自然就迎刃而解。

  不錯,整頓軍府,的確需要有得力的大臣主持,但是如今于謙不在京師,所以,只能由英國公府這樣的頂級勛貴來完成。

  但是,如果僅僅只是需要軍府陷入暫時性的停滯,那么,完全沒有必要這么麻煩。

  說白了,只要將張輗推上了朝堂,同時,讓朝堂眾臣,尤其是各家勛貴都清楚,他們面對的僅僅是英國公府自己,而不是掌握軍府,或者是有皇權支撐的英國公府,那么,恐怕大多數的勛貴府邸,都不吝于借此機會,試探一下英國公府的虛實。

  而對于文臣來說,只要這把火燃起來,那么,其實目的就達到了,無論這些被彈劾的武臣最終能不能被拿下,只要這幫武臣自己斗起來,軍府內部陷入混亂,天子想要動兵,就要再三思量了。

  所以說,這么多人當中,還是俞士悅這個不顯山不露水,出手就是狠招。

  “陛下……”

  張輗或許想不到這么多,但是,他至少能夠明白,單憑現在的英國公府,想要獨立面對這些武臣和勛貴的敵對,將是一種什么狀況。

  雖然說,他此次彈劾的這些人,多是當初依附于英國公府,但是后來私底下和任禮結交的武臣,但是,不代表他們的背后,就只有英國公府。

  何況,如今既然亮明了底牌,對方必然會竭力反抗,到時候若真的生了什么變故,對于英國公府搖搖欲墜的威望來說,必然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但是,明白歸明白,他更清楚的是,俞士悅的說法,除了對于英國公府不利之外,對于文臣和天子來說,都是有利的。

  因為,這即打壓了英國公府,同時,又安撫了文臣,雖然說,軍府陷入混亂,會讓邊境難以增兵,可是,且不說天子到底有沒有意真的開戰,就算是有意,看現在的狀況,也不可能真的跟文臣翻臉。

  難不成,這回真的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張輗心中著急,張口叫了一聲,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難道說,真的要鼓動天子開戰嗎?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且不說別的,文臣這邊,恐怕便會先將矛頭對準了他。

  一時之間,張輗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就這么愣在了原地……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天子開口了,而且,說出的話,更是在眾人的意料之外。

  輕輕的一聲嘆息響起,緊接著,天子的聲音回蕩在四周,道。

  “內閣擬旨,召于謙回京吧!”

  不僅是張輗,就連一幫文臣,也沒想到,天子突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又是什么轉折?

  眼瞧著底下的王翺和俞士悅在發愣,天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沒頭沒尾,于是便道。

  “如今邊境局勢多變,軍府又出了這樣的事,兵部沒有尚書坐鎮,終歸諸事不便。”

  “于少保出京數月,整飭軍屯卓有成效,雖然仍舊有不少問題,但是,最艱難之時已經過去,剩下的事,交給地方官府和各道御史處理便可。”

  說著話,天子的目光落向了一旁的王翺,見此狀況,王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道。

  “臣領旨。”

  于是,天子點了點頭,又繼續道。

  “至于軍府之事,的確不可忽視,諸卿說的都有道理,張同知這份奏疏,雖無切實證據,但是的確提出了不少可疑之處,既然有疑,便當察查,僅憑自辯,恐難查清,所以,清查軍府,勢在必行。”

  “不過,如今邊境局勢不穩,倒也不可大動干戈,所以,徹查之事暫且擱置,但是,這份奏疏上參劾之人,卻不可不查。”

  “朕方才大致瞧了一眼,這份名單當中,多是中軍都督府中的官員,除此之外,涉及左軍都督府及后軍都督府中的部分官員。”

  “如今中軍都督府和左軍都督府都各有執掌,惟后軍都督府掌印官尚且空懸,故此,朕意由中軍都督府都督,靖安伯范廣主持,左軍都督府都督,忻城伯趙榮協同,聯合都察院,兵部,錦衣衛等衙門,清查名單上的官員。”

  “至于后軍都督府掌印官,朕方才見王同知對軍府狀況頗有見地,便以王同知為后軍都督府都督,和忻城伯一同協助靖安伯徹查此案,如何?”

  這一連串的話說下來,在場的一眾大臣都有些發愣。

  不過,在消化完之后,各方的表情,卻各不相同。

  首先是張輗這邊,先是松了口氣,但是隨即,卻又皺起了眉頭,神色之間,頗有幾分猶豫不定。

  文臣這邊,亦是有些摸不準天子的用意,因此一時之間,也拿捏不準該說些什么。

  至于被天子點了名的王欽,更是一臉懵,他本來只是受朱儀的托付,在一旁敲敲邊鼓,這怎么敲著敲著,自己還成主角了呢?

  眾人都對天子突然的決斷,有些措手不及。

  這種情況下,到底還是朱儀最先反應過來,立刻上前道。

  “陛下圣明,臣以為如此處置最為妥當,既可以保證朝堂安定,又可隨機應變,待得邊境諸事結束之后,再徹查軍府不遲。”

  說著話,朱儀輕輕掃了一眼旁邊的王欽,于是,后者立刻反應過來,遲疑片刻,但是到最后還是選擇了相信朱儀,上前開口道。

  “臣多謝陛下信重,請陛下放心,臣定當竭力配合靖安伯與忻城伯,將此案徹查清楚。”

  “陛下……”

  這個時候,一旁的文臣也反應了過來,俞士悅下意識的想要開口阻止,但是,他一抬頭,迎面對上的,卻是天子平靜的目光。

  見此狀況,不知為何,俞士悅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拱手道。

  “陛下圣明!”

  到了這個時候,眾臣那還不明白,天子這話雖然是在征詢他們的意見,但是實際上,早已經決定好了。

  于是,心中雖然仍有疑惑,但是,也都壓了下來,道。

  “陛下圣明!”

  “今日便議到此,名單中涉及到的武臣,命其先上疏自辯,如若隨后查得證據,再行處置。”

  說著話,天子擺了擺手。

  于是,在場眾臣也便會意,道。

  “臣等告退……”

  隨后,一眾大臣各自行禮,便退了出去。

  殿外是一個明媚的艷陽天,不過,厚厚的積雪,仍舊覆蓋著整個宮廷,并未融化。

  出了武英殿后,一干勛貴倒是沒有多呆,很快便離開了,倒是王文等人,卻有意無意的慢行了幾步。

  待得勛貴們還有兵部的兩個侍郎都離開了之后,這幾個文臣站在丹墀下,望著遠處紅色的宮墻,片刻之后,王文瞥了一眼旁邊的俞士悅,道。

  “俞次輔,方才在御前,你說錯話了……”

  這句話不是一個疑問句,而是一個陳述句,隱約帶著幾分責怪之意。

  聞聽此言,俞士悅的臉色仍舊平靜,停了片刻,他轉過身來,看著王文搖了搖頭,道。

  “總不能就這么一直僵持著,總要有個結果,不是嗎?”

  眾臣一陣無言。

  停了片刻,最終,還是陳鎰開口道。

  “事已至此,再多言無益,只能期待于少保回京之后,能夠再有轉機吧……”

  說罷,陳鎰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應,邁步便離開了宮城。

  隨后,王文看了俞士悅一眼,似乎是想問什么,但是,到了最后,他也并沒有再多說什么,邁步離開了。

  倒是一旁的王翺,看著俞士悅一笑,對著他拱手一禮,這才轉身離去。

  到最后,剩下俞士悅一個人立在雪中,他抬頭看了看墻角綻放的梅花,口氣變得有些微不可查。

  “廷益,趕緊回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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