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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一章逐漸取得信任

對于徐有貞來說,他現階段,并不需要張輗完全相信他,那也不現實,他需要的,只是張輗能夠看到他的價值而已。瀜  只要他是有價值的,那么,張輗至少就會聽他說下去,或者說,會給他一個機會。

  所以,張輗問他,是不是在炫耀自己的智計時,他毫不猶疑的說是,他的的確確就是在炫耀,或更準確的說,他是在展示自己的價值。

  徐有貞非常清楚,以他的身份地位,在張輗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所以,他要明明白白的告訴張輗,他徐有貞,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幫助英國公府!

  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至少是以相對平等的身份,和英國公府合作,而不是成為他張輗驅使的一條狗。

  顯然,他賭贏了。

眼前的張輗雖然生氣,但是,他還坐著聽自己的下文,就說明,自己剛剛的話,已經讓他對自己的看法有了轉變。瀜  于是,徐有貞繼續道。

  “之前二爺上奏要徹查軍府,其實是打了一個時間差,天子向來信重于少保,如果于少保在京,那么此事不必多想,無論是誰來提,最終都會落到兵部的手中,因為于少保當時出京整飭軍屯,群臣又想阻攔天子動兵,所以,二爺才有機會。”

  “當然,最后天子棋高一著,用一個王欽,讓二爺陷入了兩難當中……”

  再提起這事,張輗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但是,他到底還是沒有再開口說什么,只是靜靜的看著徐有貞,想要聽聽他到底能說出什么來。

  “朝中諸公皆是精明之輩,不可能看不出來這一點,徐某雖不知奏對時的詳情,但是,那次奏對之后,天子很快就下旨,將于少保召回京師,想來,和此事不無關系。”

這話一出,張輗頓時皺了眉頭。瀜  有些事情,徐有貞不知道,但是,他卻是知道的。

  聽徐有貞這么一說,他頓時想起當初在殿上,俞士悅的反常表現,他本以為俞士悅是想讓他將滿朝文武都得罪,但是現在想來,俞士悅之所以那么說,只怕更大概率,是想要讓于謙回朝。

  不過,這番想法,他只是在心中轉了轉,卻并沒有說出來,因為徐有貞很快便接著開口,得出了結論。

  “所以說,如今想要助二爺上位,要面對的不止是范廣等人,還要面對的是兵部,于謙!”

  許是說到了關鍵處,徐有貞連敬稱都不要了,直接直呼其名。

  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傾了傾,盡管四下沒有旁人,但是,徐有貞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道。

“徐某所料不錯的話,國公爺對二爺說的法子,最終的落腳點,就在于少保的身上,可對?”瀜  說這話時,徐有貞緊緊的盯著張輗的臉,不放過他的任何一丁點變化。

  果不其然,當他這句話說出來之后,張輗的臉色立刻便是一變,雖然很快就掩飾了過去,但是,仍舊沒有躲過徐有貞的捕捉。

  臉上浮起一絲笑容,徐有貞道。

  “事到如今,徐某只想問二爺一個問題,國公爺能說服二爺蟄伏不動,必定有充足的理由,但是,于少保乃是天子的寵臣,這一點朝野上下皆知。”

  “有天子護持,于少保的地位穩如泰山,徐某很好奇,國公爺究竟打算用什么辦法,動搖于少保的地位?”

  張輗看著眼前的徐有貞,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忌憚。

光是憑自己一直按兵不動,就能夠推測出這么多東西,這幫文臣,都這么鬼精鬼精的嗎?瀜  不過,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基本上也就是明牌了,對于張輗來說,只剩下最后一個問題,那就是……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或者說,他張輗,憑什么要相信你徐有貞,相信這么一個,無緣無故,此前基本沒有什么交情的,主動靠上來的文臣。

  當然,這句話一出,基本上也就相當于,認可了徐有貞的判斷是正確的。

  “竟真是如此?”

  徐有貞忍不住一驚,長長的吐了口氣,道。

“國公爺所思所想,果真大膽!”瀜  張輗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徐有貞,眼神之中,隱隱帶著威脅之意。

  見此狀況,徐有貞立刻收斂神色,道。

  “我知道如此貿然前來,二爺不會輕易相信徐某,但是,二爺所擔心的問題,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徐某不是朱閣老,也不是什么根深蒂固的勛貴世家。”

  “徐某只不過是一個得罪了天子和圣母,必須依附于太上皇和太子殿下,才得以在朝堂上勉強立足的清流翰林而已。”

  “英國公府就算再沒落,想要對付徐某,也是一件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事了,這個答案,我想對二爺來說,足夠了不是嗎?”

  聞聽此言,張輗先是一愣,旋即便陷入了思索當中。

就算他不重視徐有貞,但是,怎么也算是太上皇一黨的人,所以,基本的了解還是有的。瀜  此人因為南遷之議,素不被天子所喜,被陳循帶著修筑大渠,功勞頗大但是卻一直被旁置不用。

  后來托著李賢的關系,才攀上了朱鑒,再加上陳循的幫忙,勉強進了東宮,但是,一直也沒什么太大的存在感。

  這樣的人物,要說碾死他毫不費力,的確有些夸大了,但是,英國公府如果真的下了決心要對付他,那么只要付出足夠的資源和人脈,并不算是什么難事。

  不得不說,徐有貞的這個理由,的確說服力夠強。

  如果說,今天到這來的是朱鑒,那么,張輗絕對不會這么快就放下戒備,因為到了朱鑒的地步,想要扳倒他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當然,并不是做不到,而是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很容易讓英國公府就此徹底一蹶不振甚至是更加嚴重。

但是,單單是徐有貞這樣一個不過五品的右春坊大學士,就算是英國公府再沒落,想要拉他做墊背的,也容易的很。瀜  尤其是他還在東宮任職,要知道,身在東宮的官員,向來是風險與機遇并存。

  太子如果能夠順利繼位,那么從龍之功,會讓仕途邁上康莊大道,鍍上一筆最光輝的履歷,就算是犯了什么錯,有這么一層履歷在,也能從輕處置。

  但是,這么大的功勞,可不是容易拿的。

  東宮儲君向來都不好當,在成功繼位之前,儲君既要展露自己的能力,又不能鋒芒太露,惹得皇帝忌憚,其中分寸難以把握的很。

  尤其是如今的天家關系莫測,東宮面臨的局勢更加兇險,現在還看不大出來,但是,等到之后太子殿下稍長,真正開始參與到朝局當中,那么,這群東宮的官員就真的算得上是步步兇險了。

  尋常之時,他們需替東宮規避各種風險,出謀劃策,一同抵御來自各方的明槍暗箭,如果說一旦出了任何差錯,他們也必須第一時間頂上去,替太子殿下承擔罪責。

這就是東宮的職責所在!瀜  若非是有這樣并肩作戰的情誼在,也不會有近乎于免死金牌般的從龍之功的珍貴了。

  所以,從這個角度而言,徐有貞未來會受到的算計多了去了,如果他真的得罪了英國公府,那么,甚至都不需要張輗自己出手,只需要在未來某一天他遭受危機的時候,順手推上一把,或者只是袖手旁觀,便足以將他置于死地。

  人微言輕,地位底下,卻偏要摻和到大人物們的斗爭當中,面臨的,便是這樣的風險。

  站在他面前的徐有貞,拿不出任何可以說服他的實質性的東西,但是,就像徐有貞自己說的一樣,英國公府和徐有貞之間,地位相差甚大,張輗對他擁有著絕對的優勢,這一點,就足夠讓他不敢算計英國公府了。

  不過,張輗沉吟了片刻,還有最后一絲擔憂,他望著徐有貞,問道。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工部尚書陳循的門下,當初你能進東宮,還少不了你這位老師的幫助,雖然說,因為你近來和朱閣老走得近,相對疏遠了些,可是,陳尚書難道能看著你陷入危局,袖手不理?”

所以說,這朝堂之上,哪有傻子。瀜  張輗是不將徐有貞這么個五品官放在眼中,但是,真正該知道的,他是半點都不會少。

  果不其然,聞聽此言,徐有貞的臉色微微一滯,不過旋即,他便露出一絲苦笑,道。

  “不瞞二爺,徐某到英國公府來之前,剛剛從老師府邸出來。”

  “老師會不會對徐某之事袖手旁觀,這,要取決于二爺今日到底肯不肯接受徐某!”

  張輗沒有想到,徐有貞竟然連這一條也提前想到了,皺了皺眉,他開口問道。

  “什么意思?”

徐有貞躊躇了片刻,道。瀜  “二爺能否先告訴徐某,您和國公爺,是否打算要對付于少保?”

  聞聽此言,張輗有些猶豫。

  不過,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了,再多加隱瞞,也沒有太大的必要,因此,張輗思索了片刻,便輕輕的點了點頭。

  如果說剛剛張輗對這件事只是默認的話,那么,這個動作,就相當于是直接承認了。

  雖然說,二者的含義相同,但是,這卻從側面代表著,徐有貞已經開始取得張輗的信任了。

  見此狀況,徐有貞心中一振,道。

“不瞞二爺,徐某雖然不知道國公爺到底作何打算,但是,徐某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想要動搖于少保的地位,并沒有那么簡單。”瀜  “而且,徐某還想說的一點就是,這件事情,英國公府絕不能袖手旁觀,任由成國公府發揮。”

  “不然的話,到時候真的出了問題,成國公府已盡全力,英國公府就算是想要指責,只怕也無從開口。”

  “所以,徐某愿為二爺謀劃!”

  張輗望著徐有貞,目光當中帶著幾分懷疑,問道。

  “你打算怎么謀劃?”

  于是,徐有貞將自己剛剛在陳循府邸說的話,又原原本本的對張輗說了一遍。

“……在陳府當中,徐某先是提起了內閣缺位之事,爾后又提起了宋文毅侵田一事,這兩件事情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都依賴于天子的態度。”瀜  “有當初京察的前例在,為了提防王簡齋借大計打壓異己,增補內閣大臣,是勢在必行之事。”

  論起這些朝堂政斗,如今的徐有貞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愣頭青了,說起來自然是頭頭是道。

  “不僅是陳尚書,其他的朝中重臣,也會對此事推波助瀾,但是內閣畢竟不同于其他衙門,是否增補,到底增補誰,還需天子點頭,所以,徐某說的那幾個人,陳尚書肯定不會舉薦,他只會選擇和王簡齋不合,但是,卻合天子心意的人。”

  “當然,因為到最后還需天子點頭,所以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惹得天子不悅,可是,宋文毅一事,也同樣是很難壓下去的。”

  “京畿附近的仕紳,大多都有京中關系,宋文毅如此跋扈,他們早就各自找了關系,只不過因為年節下,又發生了這么多大事,所以暫時沒有爆發出來而已,但是年后肯定是壓不下了。”

  “如今林聰,葉盛等人已經通過我,找到了陳尚書,那么,也就意味著,肯定會牽扯到朝中重臣,但是,若要增補內閣,就不能得罪天子,而宋文毅所為,又必定是天子授意,所以這是一個兩難的事。”

話至此處,徐有貞的臉上閃過一絲神秘的笑意,他抬頭望著張輗,問道。瀜  “那么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一個人,能夠出面得罪天子,與此同時,又不會牽扯到其他的大臣,甚至于,其他的大臣還可以站在他和天子的中間相互調和去做個好人。”

  “如此一來,可以既不得罪天子,又安撫朝中輿論,當然,結果如何,陳尚書等人應該并不在意,畢竟,宋文毅侵的不是他們的田,只需有分量足夠的大臣站出來表明態度,剩下的,就是天子的事情了。”

  “這個人,要有膽魄敢得罪天子,而且,還要有足夠的分量,甚至于,還要有明知道自己是被算計的,還敢直諫的勇氣。”

  “二爺覺得,這滿朝上下,誰最合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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