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陳酒后腳猛然蹬地發力,一個縱越直沖向云望,人尚未近身,苗刀已經從斜側方兇悍劈下,暴烈得出奇。
這一刀若是劈實了,完全足以將人連骨帶肉一同剖開。
“好烈的脾氣。”
云望抬起一柄刀迎了上去,短兵重重相磕。陳酒胳膊一沉,一股沛然力勁沿刀身洶涌襲來,從他的角度,可以明顯看出對方手里的兵器較之尋常刀劍厚上小半寸,與其說是刀,不如說是開了鋒的鋼锏。
日月雙刀,三皇門獨門兵器,脫胎于三皇炮錘拳法,發勁如滾石。
云望單刀將苗刀往下壓,另一柄刀刁鉆如蛇,直抹脖頸。
陳酒擰著眉頭,后撤一步,身法不亂,打算仗著兵器的長度優勢放長擊遠,誰知云望得理不饒人,欺步上前,攻守情形瞬間逆變!
伴隨著一串密集而清越的打鐵聲音,兩人的身影幾乎淹沒在刀光里。
陳酒腰背旋擰如磨盤,苗刀揮舞出一個套一個的圓滿弧光,好似洶涌不絕的浪潮,相較之下,云望雖然是主攻一方,風格卻穩扎穩打,更像是巋然不動的礁石。
大潮拍岸!
客人們目不轉睛,他們萬萬沒想到,兩人剛剛交鋒便是一陣如此兇猛的對打。
披掛苗刀,日月雙刀,二者同屬北派武藝,風格皆是勇往直前,碰撞在一起,刀刀致命,看得人眼皮直顫。
幾個眨眼而已,
外行人看不出其中兇險門道,只覺得噼里啪啦打出了血性,打出了花樣,若非礙于身份風度,只怕是會鼓掌叫好。
“鐺鋃!”
大概五六個回合,云望右手格住苗刀,刀刃往里滑,似乎要去挑陳酒的手腕,卻只是虛晃一招,拉開數步距離。
“累了?”
陳酒咧著嘴,牙齒森白。
“腰力不錯。”
云望喘氣有些粗重,也不在意,汗水順著鬢角往下流淌。
“披掛苗刀以腰背為軸,好讓云館主見識一下年輕人的好腰。”陳酒表情肅殺,夾雜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興奮,瞳孔微微泛紅。
“禮尚往來,我也給你聽聽三皇門的炮仗。”
云望踏步向前,雙刀如虹。
陳酒緊繃著臉頰,拉開一個馬步站樁,刀尖憑借腰力狠辣上挑,目標正是云望的褲襠!
“嘶~~”
有看客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提了提褲子。
“磕!”
雙刀交疊,格住刀口,使的卻不再是沉猛陽剛的力勁,云望的一對刀刃如同陰狠纏綿的捕獸網,將長刀牢牢黏住。
“棄刀!”
云望一聲低喝,雙刀如剪,向上絞殺陳酒握刀的右臂。
“好啊。”
陳酒居然真的松開了刀柄,左手掌趁著空當朝前方一抹,看似輕飄飄的沒什么力氣,卻能把對方的脖頸血管敲斷。
披掛門·抹面掌 大不了以傷換命!
就在這時,陳酒瞥到了云望的臉龐。
他在笑。
頭皮一陣發炸,似乎是直覺在預警,陳酒只來得及稍一偏頭,緊接著一只鞋尖如同黑色的閃電,轟中了腦袋左側!
陳酒就地打了兩個滾,才勉強卸掉這股子充沛的力道,借機用腳尖勾回兵器。
“剛才這一招,叫仙人揮塵。”
云望眼中溢滿了冷冽兇光,
“三皇炮捶,發勁如炮,我這一串炮仗響不響啊?”
陳酒舔了舔牙齒,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星。
“領教了。”
“繼續?”
“繼續。”
話音剛落,陳酒后腳一蹬,苗刀斜側劈出,看上去似乎是與第一回合如出一轍的攻法。
云望抬刀迎擊,眼前卻忽然一花。
擂臺外的客人看得清楚,兵器即將相撞的瞬間,陳酒步法激烈變幻,卻幾乎沒發出丁點聲音,悄然滑到了云望背面!
披掛苗刀·抹刀式 “新瓶裝舊酒罷了。”
這樣的套路,云望早在當初的擂臺上就從左鳳圖那里得了教訓,所以沒有半點慌亂,當即回身反擊。
相比之下,陳酒旋身繞了個大圈,步子上居然慢了半籌,只得臨時變招,變抹刀式為推刀式,劈斬的目標也從腦門換向了左臂。
云望左手一動,刀柄在掌心里一個回旋,改正握為反握,鉗子般鉤住苗刀刀脊。
陳酒憑借著披掛門獨有的激絞步法,靈活地抽回兵器,長刀在周身旋舞出一個十五月亮般的滿圓,再次斬落,依然不依不饒,孤注一擲地瞄準了云望探出來的左臂!
“棄刀!”
云望聞言微微一笑,任憑兵器脫手、掉落。
單刀被遠遠磕飛了出去,插在一根描鳳畫彩的柱子上。
終究是沉不住氣的年輕人,拘泥于一時睚眥,卻失了戰略分寸。
云望心里這樣想著,撲身壓向對方,身軀幾乎填滿兩人之間的空當,隱約間,似乎已經看到了得勝的曙光。
苗刀過長過重,本就在近身纏斗中不占優,而且……
陳酒試圖抽刀回防,握刀的手腕卻被云望空空的左手一把鉗住。
三皇門·虎口扣爪!
人宗館主的指上功夫極其深厚,指頭深深陷入筋肉之中,扣出一大片紫青,徹底封住了陳酒揮刀反擊的可能性。
眼瞧著勝利在望,云望的速度和猛度更上一層,右手刀路交織如暴雨。
兩人貼得極近,瞳孔映出對方的表情。
不死不休!
陳酒只剩一條臂膀可以自由活動,血肉抵擋不了刀口,只得接連倒退,步法變得越來越凌亂,一柄穿簾燕子般的單刀粘著他的肚腹、肋下、脖頸、心口等要害不肯松口,險象環生。
偏偏在這個時候,陳酒腳下一絆,雪上加霜。
“贏了。”
同一瞬間,云望的目光猙獰無比。
刀刃離陳酒的脖頸只差最后小半寸,即將舔舐到新鮮的血。
然而在這樣的生死關頭,云望視野里忽然一暗,一只莫名其妙的鞋尖不斷放大。
受制于人的陳酒故意一打滑,左腿趁勢高抬,兇猛如升龍,狠狠踢中云望的下巴!
仙人揮塵!
云望如同被重錘擊中,仰天噴出一口鮮血,短粗的身軀高高拋了出去,重重摔落。
下顎變形,口鼻溢紅。
勝負已定。
陳酒活動著青腫酸痛的手腕,單手拎刀上前,一低頭,正對上云望死灰的目光。
“既上擂臺,生死……自負!”
刀尖瞄準頭顱,直直插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