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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唐猊甲

  ()普通的羊毫毛筆輕落在普通的宣紙上,蘸的是普通的墨。筆,十六文一支;紙,三十文一刀;墨,六文一錠。沒有硯臺,就直接在凹凸不平的火坑石圍子上滴水研磨。

  一篇契文匆匆寫就,字跡倒是漂亮,是一手端正的小楷。

  何渭放下毛筆,揉了揉手腕。

  “成了。”

  “這就成了?”

  換上備用衣衫的陳酒挑著眉頭,一臉猶疑。

  “咋,嫌寒酸吶?”

  “我看那些個道家真人畫符作箓,是用什么朱砂神墨、玉頁金紙之類的,折騰完了還得開壇做法,祭煉數日,您這也……太糊弄了。”

  “你懂不懂啊。”

  何渭氣笑著,

  “本事不濟,才靠那些玄乎說法裝點門面。這篇契文,老朽我就算是拿樹葉煙灰落筆,照樣也是最上乘的契書。重點不在于用什么寫,而是誰來寫,聽明白了沒有?”

  “你說啥是啥。”

  陳酒嘟囔一聲,

  取過紙來仔細看了兩遍,揮毫留下一個歪歪扭扭的名字,然后將契書擺在雷澤蛙面前。

  “蛙兄,請。”

  雷澤蛙懶洋洋趴著,舌頭一甩,“啪”留下了個濕漉漉的舌印子。

  “擺渡人,恭喜!你與異獸雷澤蛙簽訂了召喚物契約!”

  “雷澤蛙成為您的召喚物!”

  “您可以在本次苦舟事件結束后,將其攜帶出本位面,也可以留在本位面,需要時花費一定點數,進行召喚差遣。”

  腦中似乎瞬間連接上了什么東西,陳酒低頭和小白蛙對了一下目光,心念相合,同時他也感應到了來自它的第一個念頭。

  “餓……”

  “體驗如何?”何渭問。

  “它說餓。”

  陳酒撓撓頭,“大正月的,我也找不來蚊子蒼蠅蜻蜓啊。要不,挖點兒蟲子去?”

  然后,感應到了第二個念頭。

  喂喂,不是幼年么,這種臟話跟誰學的……陳酒抽了抽嘴角。

  “喂雷澤遺種那種腌臜東西,你怎么想的。”何渭抬手捂住腦門。

  陳酒靈光一閃,從個人空間中取出一顆裹著糖衣的山楂,捏碎了攤在掌心里。

  小白蛙探出舌頭,一下又一下舔干凈碎渣,然后往陳酒懷里一跳,從衽口擠進層層衣衫下,找了個溫暖的位置蜷著腿入眠。

  陳酒輕輕拍了拍衣服,看向何渭,攤開五指,笑容一下子變得燦爛。

  何渭嘀咕了一聲“臭小子”,抬手攝來旁邊桌子上的甲鎧。

  “來,試試看。”

  陳酒接了過過來。說來奇怪,明明看上去是套至少幾十斤的粗磨山文鎧,但落在手里,卻仿佛一件尋常的布衣般輕。

唐猊古鎧  鎧,堅重之言也,或謂之甲。

  ——《釋名·釋兵》

  如意:唐猊之鎧輕便,形制可隨擺渡人心意自如變化。出現缺口,可緩慢恢復再生。

  小五行:五行之大,生克即宇宙;五行之小,金木水火土。穿著唐猊鎧,將一定程度內抵消五行屬性的傷害,并大大提高對于相關地形的適應性。

  堅!:堅!

  韌!:大幅度削減鈍器傷害,極大幅度削減沖擊傷害。

  風林火山(擺渡人品階太低,無法激活,無法查看)

品階:珍稀  唐猊鎧化作一陣水流般的光華,盤旋著席卷陳酒全身上下,將原有的衣物絞成了四散的碎布。

  念頭閃動之間,一套森嚴鎧甲匯聚成形,肅殺冰冷的兵革之氣的撲面。

  雙翎鹖冠獅子吞肩,山文裙甲明光胸鎧……這是陳酒自己的審美,平常肯定不能這么穿出去,太招搖,但當下過把癮還是可以的。

  手一召,箭筒和弓囊落在后腰,寶雕弓的狼頭吞首猙獰懾人。

  手又一召,鳳圖刀握在掌中,森白的刃光和玄青的鐵色相映成輝。

  陳酒用刀柄敲了敲甲鎧,鏘然作響。

  喜上眉梢。

  同樣是珍稀品階,防具唐猊古鎧顯然要比渭河河圖拓本更適用于實戰。小五行的五行法術抗性,堅!韌!的護持效果,正好彌補了他目前防御太低的短板。

  雖然失去龍眷那樣的寶貴替命技,確實相當遺憾,但龍眷是短時間內一次性技能,唐猊古甲卻可以讓防御高屬性成為常態化,精打細算下來,自己依然是賺了的。

  況且,還有一個神神秘秘的風林火山,一看就是壓箱底的好東西,自己暫時激活不了,卻也留足了期待。

  “不錯,真不錯。”

  何渭上下打量陳酒,頷首贊許,

  “本事先不論,賣相倒是極好的。”

  陳酒動起念頭,

  眨眼間,

  威風凜凜的森嚴鎧甲向內“塌”了下去,化作平平無奇的合身黑袍。

  “何爺,”

  整理好裝備,陳酒想了想,旁敲側擊問:“逆生種子的事……”

  “逆生種子,你莫打聽。”

  何渭搖搖頭,

  “作為一個末流陰官,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哪怕現在就回青要山,等你的也只有賞,不會有罰。你若是信我,就聽我一句勸,趁這兩天空閑休整一番,正月十五好好去參加玄元燈會,搏個富貴榮華,剩下的……莫再管。”

  “好。”

  陳酒點點頭。

  頭頂嘩啦一聲,聽上去,像是某片不太牢靠的瓦片被風給掀開了。

  “過完上元節,我也要離開長安城。”

  何渭嗓音低了下去,如在夢囈,后面的話幾乎讓人聽不清,

  “也不知我離去之時,是形影相吊,還是對影成雙……”

  “這個,是安祿山要閑廄使和群牧使的折子,我大唐的戰馬,他要管一半;這個,是楊國忠第六次彈劾安祿山及其黨羽的折子,東北三鎮的官員將領,他要殺一半。”

  李隆基將兩本折子摔在桌上,嘆了口氣,

  “娘子,你這一個兄長一個義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啊,凈給朕添亂。”

  “三郎息怒,他們雖然不懂事,卻也都是為了大唐著想,政見相左才挑起爭端。有三郎居中制衡,出不了亂子的……”

  楊太真站在李隆基身后,輕輕按摩著皇帝的各處穴位,馥郁滿懷。

  “算了,這些不是大事。”

  李隆基推開折子,輕輕握住楊太真的手,看了一眼旁邊空處,

  “葉太師。”

  “臣在。”

  矮小道童憑空浮顯。

  “天寶十五年,長安將陷,大唐將傾。”李隆基瞇著眼睛,“你這句話,朕現在一回想起來,還是心驚肉跳啊。”

  “陛下明鑒,臣絕非危言聳聽。”

  葉法善平靜開口,

  “自入宮以來,臣歷經五朝,一直在精研《推背圖》。這句話,是臣花費十年才推敲出來的。天寶十五年,長安將陷,破此災局之要點,在于天寶十三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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