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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添油

  暴雨般的紛紛彈幕落在身上,仿佛一輛大卡車迎面撞來,面對這種飽和的密集攻擊,即便是唐猊甲也難護周全。

  瞄準要害的射擊被陳酒揮刀擋開,但依然有不少子彈擊穿鎧甲鑿入血肉,帶來一陣陣劇痛,其中以一枚鑲嵌在肋骨下的鉛彈最為兇險,只差幾寸便要損傷內臟。

  一大口淤血直往上頂,陳酒喉頭鼓動,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一個箭步踏出硝煙,仗刀直沖向一具蒸汽甲胄!

  “這是什么怪物?!”

  甲胄里的騎士高聲大叫,但多年訓練的本能驅使著他不假思索揮動輪鋸。

  狂旋的鋸齒連成一道白芒,兇悍砸落,但只劈開了灼熱的空氣,卻是陳酒在奔跑中一屈膝、一挺腰,滑過甲胄雙腿之間,同時刀口昂然上挑,將胯鎧連同里頭的騎士鑿了個雞飛蛋打。

  若是從旁人的角度看,簡直像是那臺蒸汽甲胄自己一頭往利刃上撞。

  “呼”

  陳酒剎那間換了口氣,隨手用刀脊拍碎一個普通士兵的腦門,折步貼上另一臺蒸汽甲胄,刀出如矛,直插頭盔上的眼洞。

  就在這時,警魄突然預警!

  陳酒瞳孔驟縮,毫不遲疑地放棄了眼前唾手可得的獵物,靴子往前重重一踏,在石板上踩出一圈圈蛛網狀的裂紋,他本身則借著這股子勢頭強行折往了另一個方向。

  一枚角度刁鉆的炮彈隨即落在原本的位置,彈片伴著濃烈硝煙彌漫四溢,甚至將來不及閃避的蒸汽甲胄都掀了出去。

  紅水銀版本的開花彈!

  “艸,這真的是十七世紀么……”

  陳酒在地上打了個滾,卸掉龐大沖擊,灰頭土臉的,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星。

  結構復雜的連發火銃,應用神經駁接技術的機械義肢,速度火力堪比坦克的蒸汽甲胄,威力驚人的高爆榴彈……這套配置哪怕拉到二戰里頭,怕是也不遜色于任何一國的裝甲兵團。

  念頭一閃而逝,陳酒抬起頭,目光鎖定了十幾步外的一臺甲胄。

  那臺蒸汽甲胄體型比同伴要大上一圈,胸前的郁金香花紋也更加絢爛奪目,甲隙間裸露的齒輪呈暗金色。

  精英怪啊。

  甲胄右肩上扛著一支尺寸驚人的精鋼銅箍長銃,粗度長度堪比重型炮筒,居然還帶有簡單打磨的玻璃瞄準鏡片。

  相比之下,其余蒸汽甲胄手炮輕銃的寒酸裝備,仿佛鬣狗和劍齒虎間的差距。

  荷蘭陸軍三檔蒸汽甲胄,愛國者Ⅱ型。

  設計師杰林·道奧倫曾在醉酒后將其比喻為“鋼鐵胸肌”,當眾放言“愛國者Ⅲ型是受寵愛的情人,但在Ⅱ型這種高傲貴婦面前,永遠也只是價格實惠的小情人而已”。

  甲胄里的蒸汽騎士對上陳酒的目光,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居然毫發無傷。

  “這個明國人簡直像一頭羅剎妖,不,羅剎妖也躲不開這一炮……狗娘養的,他沖來了!”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的距離就縮短了一半。

  榴彈重銃只有一發容量,愛國者Ⅱ型丟下燒紅的炮筒,從腿鎧上拔出兩柄巨大的鶴嘴鋤,黃銅排氣管噴出蒸汽煙柱,推著甲胄筆直迎向了那一襲明鎧。

  陳酒抬刀,側挑!

  重鋤側面被刀口一敲,正好敲打在靠近握柄的位置,軌跡偏移落了個空。愛國者Ⅱ型揮動另一柄鶴嘴鋤頭逼退了湊上來的陳酒,肋下輕銃噴吐出灼熱的火舌。

  噠噠噠噠噠……

  子彈追逐著陳酒的身影,但總是險之又險差了些距離。陳酒不停揮刀,磕碰著沉重的鋤頭,似乎正在尋找機會。

  “你沒機會了!”

  蒸汽騎士緊咬牙齒,眼神兇悍。

  原來,在兩人搏斗的時候,其余蒸汽甲胄已經一個個拉動鋸條,拔出刺劍,合圍上前——戰場的法則從來不是單打獨斗,獨行猛虎在群狼面前沒有囂張的資格。

  兩柄輪鋸交叉下落,被陳酒滑步堪堪避開,傷痕累累的背部又失去幾枚甲片。

  情勢兇險無比,陳酒卻一副不管不顧的模樣,鳳圖刀死死咬住那一對鶴嘴鋤,看上去仿佛紅了眼的賭徒以命相搏。

  三下碰撞。

  五下。

  八下。

  陳酒的眼瞳越來越晦暗,好似黑玻璃覆上了一層霜花。

  終于,第十下。

  刀口格住金屬鋤柄,火星四射!

  下一個瞬間,愛國者Ⅱ型動作莫名其妙地一僵,寒霜從兵器交擊處飛快蔓延上去,凝滯了齒輪,凍實了軸承,堵住了銅管。

咔咔咔  甲胄掙扎著發出令人牙酸的響音,里頭騎士被凍得牙齒打戰。

  陳酒腳尖輕點在鋤頭上,踏著握柄和臂甲一路攀升,長刀在半空中舞出一輪紅白相間的冷光。

  鮮紅沖霄!

  郁金香胸鎧支離破碎,翻卷的鐵皮邊緣沾滿血斑。

  陳酒踩著一地的紅色液體和金屬彈殼,左手拄刀而立,右手變形扭曲,明顯骨折。

  神銘縫合著累累傷痕,一枚枚彈頭從傷口中被擠出,叮當墜落在地。而除了他之外,整片戰場上再沒有一個能夠站立的東西。

  “勞駕,幾點了?”

  陳酒踢了踢腳下的荷蘭副官。

  副官整個下半身模糊糜爛,但不是陳酒做的,而是不幸被妄圖逃跑的蒸汽甲胄一腳踩了個正著。

  他還吊著一口氣,死魚般的雙眼死死盯住陳酒,嘴角噴出粉紅的血沫子。

  “……算了,我自己看。”

  陳酒刀尖一挑,精準挑開副官胸前的懷表,側頭一瞥。

  “五分鐘到了。”

  “五分鐘到了。”

  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涌出,宮商靠在一輛雙輪蒸汽摩托上,咬著牙從腹部生生摳出彈頭,將一把閃光的紫色粉末細細灑在傷口上。

  嗤……

  粉末一碰上液體就冒起大量氣泡,激得宮商臉色一片煞白,但猙獰可怖的傷口也迅速結痂,沒幾秒鐘便止了血。

  “也不知道那小子靠不靠得住。”

  她叼上一根煙,回頭望向軍械庫。

  縱目望去,一具具軍裝尸體橫七豎八,傾倒的鐵桶流淌出大灘紅水銀,畫出歪歪扭扭的雜亂線條,如同一張蛛網覆蓋了整座倉庫,最終匯聚在宮商的馬丁靴下面。

  宮晉兩大口抽完了整支煙,煙頭一彈,落在了紅水銀小洼里。

  火焰爆燃,火光蔓開。

  宮晉立即跨上鐵盒子般的銀色摩托,馬丁靴一踩腳剎,高速運作的小型鍋爐噴出大量蒸汽,驅動著摩托一路沖向了敞開的庫門,沖入了剛剛降臨的夜色。

  凜冽寒風撲面而至,吹得短發飄飛,吹得俏臉上的一雙眸子越發鋒利。

  轟!!!

  只聽得驚雷般的炸響,一團小蘑菇云在摩托后頭升騰而起,照亮了整片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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