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開啟,天下局勢緊張,各國紛紛關注。
嬴政這段日子也長居咸陽宮,章臺宮朝會日日召開。
同時糧草也開始大量籌備。
不過現在卻是遇到一個難題。
如今鄭國渠還在開挖,自然也就沒有為秦國增加良田四萬畝,提高秦國的糧食產量。
雖然有巴蜀之地這個糧倉,足以支撐秦國大軍出征。
但是沒有了先前的積累,想要長時間征戰還是有一定的壓力。
畢竟趙國不是韓國,趙國是秦國的死敵,哪怕十余年前一戰被白起徹底打斷了脊椎,如今更是連失廉頗、樂乘兩員大將,但是大國的底蘊依舊在,戰力依舊是山東五國之最,是一塊極為難啃的骨頭。
因此如果現在秦國真相滅趙,必須做好完善的準備,一鼓作氣,一旦經行持久戰,變數就多了。
如果再發生一次‘竊符救趙’的事情,讓其他幾國聯合起來,就會導致功敗垂成。
而嬴政不準備給趙國這個機會。
咸陽宮內。
嬴政召集呂不韋、羋啟、姚賈、麃公、桓齮、王翦等重臣。
至于蒙驁、王龁、蒙武等將現在則在前線,自然無法參與。
而李斯與李信則站在兩側,充當郎將。
“眾卿以為此刻是否是攻趙的時機啊?”
嬴政跪坐在王臺之上,俯瞰著兩側同樣跪坐的臣子,直接開口問道。
嬴政漆黑的雙眼掃過過眾人,殿內一片寂靜。
片刻之后,麃公率先開口,激動道:“啟稟大王,臣以為此刻正是機會。”
做為將軍,麃公自然喜歡戰爭,只有如此他們才能立功升爵。
呂不韋眉頭皺了皺,他沉默了一陣,終于開口,“啟稟大王,如今我秦國糧草雖足以支撐大戰,但是若是段時間內無法拿下趙國,給了趙國反應的時間,甚至被趙國牽制,那么所需要的糧草將是一筆極大的開銷,縱我秦國底蘊深厚,糧草充足,怕也有很大壓力,一旦其他幾國介入,怕是很容易潰敗。”
“糧草確實是一個大問題,那么相邦可有解決之法?”
嬴政看向呂不韋,直接問道。
呂不韋一聽此話,便明白嬴政是鐵心出兵,只讓他找解決方法,卻不準備退。
“這……”
呂不韋面露猶豫。
嬴政沒有逼迫,而是挺起腰看向眾人,“寡人意已決,待燕、趙之戰結束,城池入手,便即刻出兵攻趙,在此之前,王翦做好動員,隨時出發,相邦負責解決錢糧問題,期間遇到任何事情,立即向寡人匯報!”
“諾!”
眾人見嬴政已經做出決定,只能稱諾。
待眾人散去之后,一直站在殿下,目不斜視的李斯突然說道:“大王,要滅山東諸國,臣以為,必須有一個擅長兵事之人來為我秦國謀劃全局,方能更加順利。”
“哦?你不行嗎?”
嬴政玩味看向李斯,李斯臉上露出一抹尷尬,“臣擅長刑名律令,雖對山東五國有所研究,知其弱點,但對兵家之事有很多不懂,具體還需擅長之人謀劃。”
見此,嬴政微微點頭,隨即仰起頭喊了一聲,“章邯、蒙恬。”
“末將在!”
話甫落,兩人便從殿外走了進來。
蒙恬與嬴政同齡,不過長相老成,身體壯實,一旁的章邯則年長幾歲,身形高大。
望著兩人,嬴政沉聲說道:“寡人交給你們一個任務。”
“請大王下令!”
兩人立即單膝跪地,堅定說道。
“議郎李斯提議,要滅山東諸國,我秦國還需一個擅兵事,能夠做出統一規劃之人,寡人聽聞魏國有一人名喚尉繚,是一位兵家奇人,寡人命你二人隱藏身份,喬裝打扮,潛入魏國找到此人,提寡人請此人出山,你們可能辦到?”
嬴政身子微微一俯,雙眼目光逼人,讓人不敢直視。
“末將必不負大王之命!”
章邯與蒙恬對視一眼,隨即大聲說道。
“很好,你們且去吧。”
嬴政微微頷首,揮手讓兩人退下。
蒙恬之前其實便有心游歷,增長見識,因此嬴政這才瞬便配給了他一個任務。
不管是蒙恬還是章邯,都是將帥之才,心細如發,極為謹慎,是此行不二人選。
而且兩人如今年少,也正是出去游歷,增長見聞的機會,不然等將來接連戰爭開啟,就沒有時間了。
“章邯、蒙恬。”
李斯看著兩人的背影,目露沉思,“蒙?”
“難道是上將軍蒙驁的后人?”
李斯心下一動,記住了這兩個名字。
能被秦王安排如此任務,說明是秦王親信,更遑論兩人年紀與秦王相仿,未來必是秦王倚重之才,他自然該注意一二。
魏國。
信陵君府邸。
數月前,廉頗一時氣憤,帶兵擊敗了同僚樂乘之后,自知觸犯法律,逃到了魏國。
但經過初始的慌亂冷靜下來之后,卻又有些坐不住,想要繼續帶兵,奈何魏國雖然對他禮遇,但卻并沒有用他的意思。
而廉頗一生又在為趙國征戰,因此也格外關注趙國的戰事。
當得知趙國并未因他的一時氣憤魯莽之舉而影響到大局,甚至在龐煖的整合之下,擊敗燕國大軍,殺了燕國老將劇辛。
他既松了一口氣,但又感到可惜與失落。
“郭開小兒,可恨啊!”
廉頗想到當下趙國朝堂上的情形,不禁感到失望。
但是如今正是他所瞧不起,感到失望的一對君臣,竟然用龐煖扭轉了局勢,證明了趙國沒有了他廉頗,依舊行。
這讓廉頗的情緒有些低落。
他現在是既希望趙國因為沒有他而兵敗,從而來請他出山,又希望趙國無虞,能夠戰勝來犯之敵,畢竟那些將士是無辜的。
“上將軍為何如此煩憂啊?”
就在這時,一道清朗地聲音傳來,就見信陵君一臉笑容地走了過來。
“唉!”
見到信陵君,廉頗輕嘆一聲。
廉頗與信陵君自是熟識,畢竟信陵君在趙國居住十余年,當初更是竊符救趙,對趙國有救國之恩,他這個上將軍自然經常打交道。
“我記得將軍并非軟弱之輩,何必做這番小兒女姿態。”
信陵君坐到廉頗對面,端起酒壺斟滿酒水。
“只是苦于這一身本事,無處施展,實在煩悶!”
廉頗‘嘭’的一下放下酒盞,悶聲說道。
“唉!”
聽得此話,信陵君也微微一嘆,“可惜無忌而今也無能為力,在朝中說不上話,不然定要舉薦將軍為將,有將軍在,我魏國定是穩若泰山,無懼秦國來犯。”
“哦?信陵君也覺得秦國不會放過魏國嗎?那怎么……”
廉頗猛然抬起頭來,詫異問道。
“秦國虎狼之心,人盡皆知,昔日秦孝公變法圖強,惠文王任用縱橫家張儀連橫各國,蠶食我趙、魏、韓邊境,擴大國土;秦武王意圖問鼎天下,雖未成功,但卻被其弟昭襄王滅周,更是任用那白起,將我趙、魏、韓、楚中堅之力殲滅,使我山東六國衰弱。”
信陵君直起腰來,一臉凝重表情,“如今韓國已滅,那少年秦王怕是比之嬴稷還要野心更大,至少嬴稷也只敢聯合齊國共同稱帝,而他怕是想要徹底覆滅我山東各國,吞并整個天下。”
“是啊,本以為秦國以商人為相,能亂秦法,那秦王年少,也會被呂不韋把控,讓秦國陷入內部權力的爭斗,哪里想到那小秦王竟然有如此手腕,悔不當初啊!”
廉頗長嘆一聲,“早知如此,當年便不該放他歸國。”
廉頗狠狠一錘桌子,嬴政在趙為質,廉頗自然也是見過幾面的。
“將軍放心,我定會再向大王引薦,將軍如此將才,若是不為將軍統兵打仗,實是我魏國損失,沒有將軍,這天下還有幾人能擋秦軍虎狼之師。”
信陵君語重心長地道,對廉頗極盡夸耀,他與廉頗熟識,自然清楚廉頗的性格,是一個比較自傲的人。
不然也不會做出陣前攻打友軍的事情。
“不是老夫自傲,那秦國之中,在武安君死后,已無老夫對手,即便是那秦國的上將軍蒙驁、王龁也不過是堪堪能與老夫一戰罷了,還不是老夫的對手,只要老夫在,只要糧草足夠,他們更是休想突破老夫鎮守的城池。”
蒙驁捋了捋頜下灰白長須,昂著頭說道。
想當年長平之戰,他親自鎮守長平,而秦國對面的主將便是王龁,面對他所鎮守的城池秦軍久攻不下,只能僵持,若非范睢的一招反間計,導致趙孝成王臨陣換帥,他定會拖到秦軍糧草不繼,從而退兵。
也不會發生后來的事情,導致被白起坑殺趙國降卒四十余萬,讓整個趙國國力近乎被摧毀,差點滅國。
這一戰,不止是趙國的轉折點,也是整個山東六國的一個重大轉折點。
趙國這塊硬骨頭被打斷,便誰也無法正面對戰秦軍。
從氣勢上就被秦國壓了一頭。
“這一點無忌自然相信。”
信陵君笑著回道。
當初他竊符救趙,所面對的對手就是王龁所率領的秦軍。
不過當初廉頗發動全國男女老少守城,硬是拖延了兩年,使得邯鄲未曾攻破,秦軍也成為疲憊之師,他這才能帶兵擊敗秦軍,之后又在楚國等援兵之下,讓王龁所率領的二十萬大軍折損大半,大半而歸。
這一戰讓他名揚天下。
同樣也挫敗了秦軍的銳氣,讓秦國退守函谷,給山東六國帶來了喘息之機,最重要的是,還換到了白起一條命。
白起一死,山東六國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氣,這個人繼續活著,說不定哪天山東六國的青壯全部要被他殺個干凈。
戰國七雄開始至今近兩百年時間,一共戰死的將士也不足兩百萬,一個白起帶著秦軍就屠殺過百萬,他征戰的幾十年,比之前一百多年加起來死的還要多,足見可怕程度。
趙國·邯鄲。
王宮之內,燈火通明。
趙王偃在宮中設宴,歌舞不絕。
“大王,我就說那廉頗來了,他還真以為我趙國沒了他廉頗,就沒了主心骨嗎?”
郭開跪坐在趙偃下首,一臉喜色地說道:“我趙國的主心骨,只有大王你一人,只要大王在,隨便點一將,那燕國還不是隨隨便便打敗。”
“哈哈哈……”
趙偃懷中抱著歌女,暢快大笑,“郭開,你立即擬詔,封龐煖為上將軍。”
“大王圣明!”
郭開立即拜下,大聲奉承,毫不遮掩。
百官此刻也都紛紛面露喜色,畢竟趙國大勝,他們自然也高興。
雖然之前趙偃繼位,更免去廉頗相位,任用一個郭開,他們有些擔心趙國的未來,不過如今看起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而在后宮,倡后也挺著孕肚前來接趙偃。
咸陽。
呂不韋剛剛回到府中,翻閱國庫存糧以及兵械存貨的數據,計算著秦國要滅趙國,究竟還需多少錢糧,這些錢糧又該從何處來的時候,這時鄭貨匆匆跑了進來,“主人,府外有一個女人前來求見,據說是來自蜀地的富商,名喚巴清,為相邦解憂而來。”
“為本相解憂?”
呂不韋一愣,隨即‘呵呵’笑了兩聲,捋了捋胡須,“有意思,看樣子是蜀地的富商巴氏之人,讓她進來吧。”
呂不韋點了點頭,說道。
做為昔日聞名各國的大商人,呂不韋自然對天下知名商賈都有所了解。
蜀地最大的商賈就是巴氏,有著好幾座礦山,還有萬畝良田,各地都有著他們的商鋪,可以說是富可敵國。
不過巴氏想來低調,除了他昔日因為經商需求,喜歡了解外,外人怕是并不知道多少,更不知曉其多有錢。
當初的他雖然同樣是富商,但與之相比,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不過而今,他是秦國的相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份早已不同。
不久之后,一個穿著黑色肅穆衣裙,臉上遮著黑紗,看不清具體面貌,也看不出年齡的女子緩步走了進來。
“妾身懷清,見過相邦。”
巴清屈身一禮,聲音清雅。
“巴夫人請起,當年我還只是一個商人的時候,就聽說過蜀地巴氏之名,卻沒想到,巴氏而今竟然是女子當家。”
呂不韋虛抬手臂,請人坐下,目露幾分好奇。
“怎么?相邦也瞧不起女人嗎?”
面對一國之相,巴清卻表現的落落大方,她抬起頭笑望呂不韋,“當今我秦國太后同樣監國,此話要是入了太后耳中,恐怕會對相邦不利啊!”
“哈哈哈……”
呂不韋也不生氣,輕笑幾聲,“夫人說笑了,呂不韋豈敢,不過是好奇罷了,畢竟巴氏之財,富可敵國,非是常人能夠駕馭,夫人如今能執掌巴氏,不韋佩服!”
“相邦言重了,懷請不過一介女流,若非夫君早亡,也不會由我一介婦人拋頭露面,操持家業,實是迫不得已。”
巴清也不再說笑,神情微素,輕嘆一聲說道。
“原來如此。”
聽得此話,呂不韋更加嚴肅,“那不韋更加佩服,婦人一介女流,卻能將整個巴氏經營的蒸蒸日上,不韋不及也。”
“相邦說笑了,相邦能從一介商賈一躍而成為一國之相,在我等商賈眼中,可是一位活著的傳奇啊!”
巴清立即恭維,話語真摯。
呂不韋只是微微一笑,也沒有否認,畢竟這是他憑生最自得的事情。
商賈乃賤業,自古以來,能從商轉政的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卻也及不上他呂不韋的經歷傳奇。
“不知夫人今日來找不為有何貴干?夫人口中所言為不為排憂又是何意?”
一番相互恭維之后,呂不韋終于問到正題,眸子也緊盯對面女子的雙眼,想要從其眼中看出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