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今天累壞了吧!”
嬴政進來后就看到了一旁脫下的沉重衣物,頓時滿臉關切地上前說道。
見到嬴政,趙姬頓時滿臉笑容,“母后不累,只是一想到再過幾天,你就要加冠親政,母后就覺得你突然長大了,想是要與母后分別,母后就不由難過。”
說著,趙姬擦拭了一下眼角,一臉嘆惋。
“母后怎會這樣想,不論我怎樣變,但有一點卻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那就是我是母后的兒子,而母后是我的親生母親。”
嬴政攙扶著趙姬來到榻上坐下,“母后莫要傷心,即便親政,我也會時常陪伴母后的。”
“可是母后擔心你啊!”
趙姬驀然抬起頭,一臉憂傷地摸著嬴政的臉頰,“你的父王便是勞累而死,而你又是一個勤奮的人,母后怕你一旦專心辦公,就忘記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你要是累壞了,母后豈能不傷心。”
“原來母后是擔心這個,不是有冬兒與子衿她們照顧我嗎,難道母后還不相信她們?”
嬴政笑了笑,輕聲安慰。
但趙姬卻是搖了搖頭,“你是母后從小養大的,她們照顧哪里比得上母后,更何況,你若繁忙的時候,她們又豈敢勸說讓你休息。”
“這個天下,除了母后,誰還管得了你!”
“那母后想怎么辦?”
嬴政聽得此話,哪里還不明白趙姬的話外之意,頓時感覺頗為好笑,不由掃了一眼潮女妖,他覺得,自己母后可想不到這個方法,因此只能是有人給她出主意,而出這種餿主意的人,也只能是潮女妖了。
“母后已經想好了,母后為了照顧你的身體,必須經常去你的寢宮看你,甚至要住在那里,督促你!”
說到這里,趙姬突然壓低聲音,“就像去年一樣。”
“好好好!母后說什么便是什么,咸陽宮隨時都歡迎母后入住。”
嬴政立即點頭同意。
“好,那這幾天母后幫你整理衣物,為你加冠做準備。”
趙姬這才眉開眼笑,畢竟愛子即將加冠,她害怕加冠后愛子收回了權利,又成婚,有自己的女人,怕被疏離。
伺候三天,嬴政一直沒有離開薊年宮。
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呂不韋、羋啟、李斯、姚賈等人籌備。
薊年宮外的祭臺也早已準備妥當,同時雍城也匯聚了大量秦軍,準備迎接秦王加冠。
至于追擊成嬌等人,則交給了羅網,以及紫女所吩咐的人。
韓霓這三天雖然眉心關切,但是也明白,此時不是去找嬴政的時候,只能暗壓焦灼,等待機會。
三天后。
薊年宮內,三千玄甲銳士矗立校場兩側,森森劍戈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寒芒。
兩側銳士的中間,文武百官穿著玄紅官服,手持笏板,矗立等候。
高聳的黑色王旗聳立在城墻之上。
而在后方,巨大的嬴姓宗旗展開垂掛,威嚴而肅穆。
中間高大的祭臺之上,紅毯鋪地。
一片靜默。
此刻,薊年宮內。
一片忙碌。
嬴政跪坐在銅鏡之前,身后趙姬為他梳理著烏黑長發,兩旁胡夫人、胡美人、潮女妖等人也都各自拿著沉重衣物,裝飾。
“從今天開始,我家政兒就是真正的秦王了!”
趙姬親手將嬴政的長發束起,感慨說道。
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事到臨頭,趙姬此刻還是有些悵然若失。
不過很快趙姬便收拾好心情,看著鏡子內愛子的面容,忍不住從背后伸過手,捏了捏嬴政的臉頰,然后下巴抵在嬴政肩頭,輕輕將人擁住。
嬴政將趙姬的手抓住,緊緊握了握,以寬母后之心。
兩人臉頰緊貼在一起,趙姬望著鏡內的人影,許久之后才露出笑容,“這樣看起來,政兒還是和我長得更像。”
“都說兒子隨母親,太后姿容絕美,大王自然也相貌俊朗,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
潮女妖立即笑著奉承。
這話讓趙姬更加滿意,“來,我要親自為政兒穿上冕服。”
趙姬緩緩站起身來,嬴政也站了起來,一旁的侍女立即將厚重的衣物雙手拖上。
玄色冕袍肅穆而沉重,嬴政此刻也面容嚴肅,張開雙臂。
而趙姬也在潮女妖與胡夫人的幫助下,為嬴政換上冕服,仔細打理著沒一道褶皺,每一道裝飾。
許久之后,玄鳥腰帶系好,趙姬退后兩步,看著眼前的愛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政兒穿上冕服,越發威嚴了。”
趙姬打量著面前的愛子,愛子的身高早已高出她一頭,身長足有八尺,她需要微微仰頭才行,“這里有點歪。”
趙姬仔細看了即便,突然上前為嬴政又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服,將一點微不可查的褶皺抹平這才滿意點頭,“這樣就好了。”
“辛苦母后了。”
嬴政握緊趙姬的雙手,鄭重說道。
“不辛苦,今天可是政兒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情,母后現在只有高興。”
趙姬抿嘴一笑,臉頰上露出兩個可愛的梨渦。
母子二人對視。
片刻過后,
“太后,大王,時辰快到了。”
身旁潮女妖開口提醒,趙姬也回過神來,“好了,政兒我們走吧。”
“嗯。”
嬴政的神情逐漸恢復冷肅,緩緩轉過身,面對殿門,緩步走出。
趙姬也整理了一下心情,雙手交疊在腹前,跟著走了出去。
此刻,
宮殿之外,祭臺之旁。
奉常與關內侯垂手而立,其后一個個寺人手托托盤,上面盛放著冠冕。
再往后,太后華陽太后、夏太后兩人站在一旁,兩人都穿著玄色衣袍,花紋翻覆,頭飾沉重,看起來極為肅穆。
再往后,羋華等一眾女子也站在一側安靜等待。
整個薊年宮一片冷肅,落針可聞。
隨著天日中移,殿門口的寺人頓時大聲高呼,“大王駕到!”
伴隨高呼,一身玄色冕服,黑發束起的嬴政跨步而出,走上九層臺階,緩步來到四方的祭臺中心。
而趙姬也來到華陽太后身邊,與華陽太后等人側過身,看著嬴政從面前走過。
趙姬目中露出一抹經驗,隨即滿臉激動難以抑制。
“政兒今天好生威嚴啊!”
趙姬雙眼閃亮,“比當初異人繼位時,還要威嚴!”
趙姬心中自語,目中滿是毫不遮掩的愛意以及自豪。
畢竟,那是她的愛子,其他人看到也說不出什么,無從指責。
而華陽太后也微微點頭,神情肅穆。
俊朗瘦削的面容,帶著幾分冷肅,神情堅毅而沉著,雙眼漆黑,帶著凌厲之光,讓人不敢對視。
“拜見大王!”
“大王萬年!”
見到嬴政,頓時兩側三千銳士大聲高呼,響徹天地,震耳欲聾,氣勢恢宏。
奉常此刻也踏前一步,高聲呼喊,“秦王加冠——始!”
嘹亮的聲音響徹整個薊年宮。
文武百官頓時手持笏板躬身行禮。
這時,關內侯也帶著隨從走上四方高臺。
這時嬴政面朝正前方,挺胸抬頭,緩緩跪坐下來,正視前方。
“一加布冠,今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奉常再次高聲大喝,關內侯一臉嚴肅的從隨從的托盤上取出玄布,站在嬴政身后,將嬴政束起的頭發包裹起來。
臺下百官再次躬身作揖。
“二加皮弁,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壽胡福!”
關內侯從身旁的托盤中取出黑色皮弁,扣在嬴政束起的頭發上,隨后將玄鳥玉釵橫著插入發內。
很快,流程走到了最后一步,奉常環顧四周,再次高喝,“終加玄冕,顯先王之光耀,承皇天之嘉祿,天命王者,福澤九州,千秋萬年,與天無極!”
這一刻,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關內侯深呼一口氣,緩緩托起王冕,沉重的王冠戴在了嬴政的頭上。
欲戴其冠,必稱其重。
嬴政只感覺腦袋一沉,面前旒珠垂落,遮在眼前。
隨后,嬴政緩緩站起身來,關內侯將早已準備好的王劍掛在嬴政的腰上,算是完成了最后一步,然后退下高臺,只留下嬴政一人。
這一刻,萬眾矚目,所有人都抬起頭望著嬴政。
有激動,有期待,也有憂慮,但不管心里再想什么,這一刻,誰也無法再阻撓嬴政。
行了冠禮,便代表著男子成年,此后可以承擔更多的責任,同時也擁有了更多的權力。
正常情況下,普通人是加“三冠”,象征著自此后擁有的三項權力:
第一加緇布冠,象征不忘初心,可擁有人治權;第二加皮弁,自此佩劍,可擁有兵權;第三加爵弁,正式成為宗族一員,可擁有祭祀權。
但是,天子和諸侯還要再加一冠,即第四冠。天子為袞冕,諸侯為玄冕,這是權力交接的象征。
嬴政的爵弁早在認祖歸宗之時便由關內侯完成,因此現在只加最后三冠。
玄冕加身,王權歸于一身,嬴政便是真正的秦王,一言而決天下事。
臺上的十六歲少年,頭戴冕冠,身穿冕服,冠冕堂皇,雖是少年,卻已是儀表威嚴,深邃的眸子,讓人不敢直視。
趙姬站在后方,望著愛子高大挺拔的背影,又是激動又是感慨,但此刻,她只能強壓下起伏的心潮,緊咬唇瓣,怔怔望著愛子的背影。
一旁的華陽太后也微微點頭,目中帶著幾分感慨。
昔日少年,如今終成一代王者。
如果沒有成嬌的事情,一切便更加圓滿了。
“恭賀我王,冠冕佩劍,天佑我王,大秦萬年!請大王受上天賜福!”
執掌祭祀之責的奉常再次高呼。
嬴政緩緩握住腰間劍柄,掃視全場,頓時全場肅穆。
嬴政緩緩將腰間長劍抽出,金戈之聲刺耳嘹亮,鋒利的長劍高指向天,嬴政大聲喝道:“寡人上承天命,中承我大秦歷代先王之志,下承我秦國百萬將士之浴血,當掃滅六國,平息戰亂,一統天下,開萬世之太平!”
“愿為大王征戰,愿為大秦效死!”
“愿為大王征戰,愿為大秦效死!”
下一刻,三千銳士提起長戈,重重拄地,同時口中大喝,一時間恢弘的聲音從薊年宮傳出,如同颶風一般,響徹整個雍城。
這一刻,城內的人,都知道,秦王加冠儀式已經完成。
從此以后,王權歸于一身,便是嬴政的時代。
“叩見大王,大王萬年!大秦萬年!”
下一刻,百官叩首。
三千銳士單膝跪地。
金色的光芒垂落,黑色的冕服在金芒照耀之下,猶如一條升騰的怒龍,孤傲、霸道。
隨著繁瑣的儀式走完,嬴政回到薊年宮。
此刻,趙姬跪坐在殿上,鄭重取出王印,嬴政緩步上前,從趙姬手中接過王印。
“政兒,從今天開始,你便是真正的秦王,秦國便交給你了,母后也算完成了你父王的囑托,安穩讓你接掌王權,相信先王在天之靈,也得以安穩。”
嬴政雙手托著王印,緩緩站起身來,一臉嚴肅,“母后放心,秦國在我手中,必勢無可擋!”
嬴政說完,緩緩轉過身,面對殿內重臣以及華陽太后等人,環視一周之后,這才沉聲開口,“成嬌叛變,諸位已然知曉,從今天開始,凡我大秦子民,活捉成嬌者,賞十萬金,爵升三級!”
“諾!”
呂不韋等人立即稱諾。
華陽太后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什么。
然后就聽嬴政繼續下令,“成嬌與樊於期逃往趙國,根據信件以及他們的逃亡方向,這次必是趙國在后算計。”
“趙國先害我上卿甘羅,如今又唆使成嬌,刺殺寡人,欲亂我秦國,實是可恨,相邦,從即日起,立刻備戰,籌措糧草,開春之后,兵發趙國!”
冷酷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呂不韋也立即稱諾。
因為現在嬴政已經加冠親政,原本由他處理國事政務,但隨著嬴政加冠親政,這份權利也都收回。
從此他們只有建議權,而無決定權,更無從否決秦王的命令,只能勸解,無法阻止。
“三日后,回咸陽。”
嬴政下達最后一條命令,然后讓眾人下去準備。
而呂不韋等人離開后,也開始收拾東西。
秦王加冠的消息,也隨著各國的坐奸命人開始向國內傳回消息。
秦國也從這一天,真正意義上換了新天。
此刻,韓霓則躲在角落,看著這一切,想要找一個能夠獨處的機會,面見嬴政去求情。
她知道自己如果見到趙姬,只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因此她只能去求嬴政。
直到華陽太后與趙姬睡下,嬴政回到自己的寢宮,韓霓也終于找到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