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轉換轉過身,手按劍柄,站在臺階上,俯瞰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
嬴政神情肅穆,緩緩握住劍柄,從腰間拔出長劍。
天問劍直指蒼穹。
這一刻,全場肅穆。
無不昂起頭仰視著嬴政。
嬴政環顧一周,朗聲開口,雄渾沉著的聲音,慷慨激昂的話語,震動整個極廟:
“朕統六國,天下歸一,筑長城以鎮九州龍脈,衛我大秦、護我社稷。朕以始皇之名在此立誓!
朕在,當守土開疆,掃平四夷,定我大秦萬世之基!朕亡,亦將身化龍魂,佑我華夏永世不衰!此誓,日月為證,天地共鑒,仙魔鬼神共聽之!”
轟隆!
話甫落,平地一聲驚雷。
下方百官矗立,下一刻立即跪倒,口中高呼,“始皇帝萬年無極,大秦帝國萬世無疆!”
隨著繁雜的祭典流程走過,嬴政也正式稱始皇帝。
這一天,被定為帝國元年,這一日,也成為了每年的帝國大慶之日,天下同賀。
次日。
極廟。
四海歸一殿。
百官從兩側登上龍階,步入大殿。
宏偉的大殿高有十丈,極為寬廣,顯得整個大殿也極為空曠,足以輕松容納千人。
地下磚石極為明亮,黑色的風格,讓整個大殿顯得極為肅穆。
而在前方,一張青銅鑄就地龍椅高高在上。
殿下兩側則是一張張席位,供百官跪坐。
眾人有序來到殿中心。
隨著嬴政穿著玄色龍炮坐下,百官舉起笏板,躬身高喝,“臣等拜見始皇帝!始皇帝萬年!”
“卿等平身。”
嬴政微微抬手,百官隨之依次而坐。
“朕統六國,定天下,皆為我大秦將士不惜惜命,戮力共為!”
嬴政望著殿下眾人,朗聲開口。
王翦等一眾武將立即站起身,抱拳說道:“臣等全賴皇帝陛下天命所歸,運籌帷幄,方有臣等建功立業之機。”
王翦最是懂得審時度勢,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因此哪怕他們父子再滅六國的過程中當巨首功,但也從不自傲、狂妄,反而顯得更加低調、謙遜。
因為王翦非常清楚,將軍在軍中有名望是好事,可以讓他更加容易調動全軍,統一陣線,但是如果聲望太高,則是禍事。
昔日楚之吳起、秦之白起、趙之李牧莫不如此,結果凄涼。
不過王翦倒也并未擔心,一來自己確實無措,從無不恭之心,對于嬴政的命令也從不說二話,立即執行,得勝之后也不驕縱,對于嬴政依舊恭敬、服從。
再來嬴政在秦國的聲望也遠非歷代先王可比。
掃平六國在嬴政手中完成,現在親人民心所歸,對于嬴政有一種狂熱。
而且在軍中嬴政這個皇帝同樣讓所有人為之信仰的存在。
從嬴政繼位后,便開始在軍中開設學堂,讓士卒簡單識字,而腳踩則是秦國的歷史,以及灌輸著忠君等思想。
加上嬴政給予的大秦銳士各種便利、榮譽,讓所有人都愿意為之效命。
十多年來,各種勛章不斷頒發,讓所有大秦的銳士,人人為有一枚勛章而努力,因為那是榮譽的象征,那代表著皇帝、帝國與你同在。
這讓本是為利而效命的親人士卒,多了一些另一股原因,與力量。
因此,想要秦軍背叛始皇帝,根本不可能。
事實上不管是吳起還是白起,也都沒有背叛的可能與能力。
不管是楚軍還是秦軍,以及六國其他軍隊,都是只看令符行事,而非看主將,主將有令符才能調動大軍。
歷史上叛逆之人,大多都是用自己的門客發動叛變,或者早已收買好了一些將領,但是也只能調動少量兵馬。
當年信陵君也是如此,無權調動大軍,因此才有了竊符之舉。
士卒看符聽命。
只不過為了穩妥,被看出破綻,因此命人錘殺了晉鄙,如此徹底掌握軍隊,出兵伐秦。
只不過王翦是謹慎之人,即便明白這一切,依舊顯得極為小心、謙遜。
當然,為王者最是看重自己的權利,因此也最為忌憚掌軍之人,尤其有在軍中有大功有名望的人。
因此王翦也不給嬴政懷疑與忌憚的機會。
“趙高。”
嬴政一抬手,王臺一側的趙高立即上前兩步,從袖中取出早已擬好的詔書,“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將軍王翦滅趙、燕、楚等國,南征百越,功勛卓著,賜玉章,晉徹侯,封——武成侯!金印紫綬,賜萬金,玉璧一雙,綢緞百匹,良田萬畝,府邸三棟。”
聽到自己封侯,即便以王翦的性格也忍不住露出一抹激動,立即走了出來,跪在殿中,大聲喊道:“臣王翦叩謝皇恩!”
雖然說嬴政此前為了杜絕分封,已經廢除了三代封侯的先例,但最終決定只廢食邑、封地,卻保留爵位以及恩賜之物與田地。
因此現在的徹侯雖是侯爵,但卻不像此前的呂不韋、范雎、魏冉等人有自己的封地以及食邑。
封地是屬于自己的領土甚至國土,食邑便是可以向自己封地的人收稅,擁有了這兩項權利,便可以說是國中之國,他不再是臣,而是國君。
當初穰侯魏冉的封地便是陶邑,為了擴大自己的封地,魏冉也開始利令智昏,越過韓、魏攻打齊國,這才給了化名張祿范睢機會,為昭襄王拔除了魏冉等四貴,讓秦國朝堂為之一清。
莊襄王賜呂不韋洛陽為封地,食邑洛陽十萬戶,便能向十萬戶人家,三五十萬人收取稅金,還有著上萬奴仆供其差遣,可見當初恩寵,莊襄王也算是完成了昔日與呂不韋共分國土的承諾。
嬴政要廢分封,自然從他開始,不會再分土于人。
而收稅更是國家的權利,一軍權,一財權,是君主的根基,怎可分給他人?
賞、罰則是君主豎立威嚴,執掌政務的權利。
這些權利,都不可與人共享。
若是將這樣的權利交給他人,那么這個君主坐不長久。
這也是為何嬴政雖設太尉一職,全未立太尉人選,而是依舊由國尉繚充任軍事調動以及長遠戰略規劃的原因。
因為太尉掌全國軍隊,不過嬴政準備將來把太尉的職權分開,不過這是以后的事情。
而在這時,一旁走出兩個寺人,其中一人手中托著一個托盤,另一個寺人為王翦重新換上頭冠,掛上印綬、玉佩以及軍功章。
玉章是由黃金內鑲嵌圓形玉石而造,比此前的金章還要高一級,是帝國最高勛章,也更加精美。
玉章周圍一寸寬的金邊,金邊刻著龍紋,‘大秦帝國’四字,中間的玉石則刻著玄鳥圖紋,而正面的金邊則刻著一條神龍,中間的玉石上寫著‘王翦’的名字以及滅‘趙、燕、楚’,征‘百越’等字跡。
雖然沒有刻日期,但這一次也不需要日期。
而一側的官吏、武將無不露出羨慕之色。
封侯啊!
這是秦國二十級軍功爵體系中的最高爵位。
當年昭襄王封舅舅魏冉為穰侯,穰侯失事,又封幫助昭襄王出計驅逐四貴,并提出‘遠交近攻’政策的相邦范雎為應侯,再之后便是莊襄王封幫助自己為王的呂不韋為文信侯。
僅此三人而已。
如今文信侯當初因犯錯也由開始的食邑十萬戶變成了萬戶,前幾年回歸封地,已是不問世事。
也是如今秦國唯一擁有封地與食邑的人,但呂不韋現在老了,人若一死,必將被收回。
而現在,到了嬴政這里,終于又有人封侯,還是在天下一統后的侯爵,比此前秦國所封更重。
更何況,‘武’為開頭,更是彰顯武功,就如同‘武安君’一般,絕對是君侯最貴。
這也說明皇帝雖已一統天下,卻沒有忘記他們這些有功的將士,也沒有壓制他們,兔死狗烹的心思。
在秦國,只要有功績,出將入相不在話下。
雖然沒有了封地與食邑,但是大家都沒有,也便公平了。
隨著王翦入席之后。
趙高再次念道:“郎中令王賁滅魏、齊,擄魏王、燕王、代王、齊王,功勛卓著,賜玉章,晉徹侯,封——通武侯!賜良田三千畝,賞千金,府邸一棟。”
聽到此言,王賁也立即從父親身后出列,跪拜在殿中心,朝嬴政叩首,激動喊道:“臣王賁叩謝皇恩!”
父子同封侯,可謂是古今未有之事。
不過雖然眾人詫異,倒也沒有什么可說的,王翦父子二人的功勞自然不用言說。
做為滅山東五國的主帥與主將,自然當居首功。
父子一起封侯雖然詫異,但是單以功績而言,也是理所當然。
這時,趙高再次抬起頭念道:“內史蒙武斬項燕、俘楚王負芻,賜金章,爵升駟車庶長,賜良田千畝,賞千金,府邸一棟。”
蒙武也立即跪下謝恩,秦國二十級軍功爵中,駟車庶長位于十七級,僅在徹侯、關內侯與大庶長之下,對蒙武而言,已經到了巔峰,畢竟除了爵位,他還擔任著內史,位同九卿,銀印青綬。
“李信于滅趙、燕、楚三國之中有功,賜金章,爵升大上造,官晉衛尉,賜府邸一棟,加封其父南郡太守李瑤為狄道侯。”
李信也立即出列謝恩,在滅國之戰中,他也打下了大量城邑,但也遠遠達不到封侯的標準,如果是他獨自滅楚,或有幾分可能。
不過升到十六級大上造已經足以,大上造便是昔日秦國的大良造,昔日商鞅便是這個爵位,不過那時秦國剛剛變法起步,爵位相同,但地位卻是無法與昔日相比。
更何況他還有父親在世,自然不好封侯,不過現在大王為其父封侯,雖然只是縣侯,同樣沒有封地、食邑,甚至沒有其他恩寵,只有一個名頭,根本無法與王翦父子的侯爵之位相比,但已經是厚恩。
更何況他現在官晉衛尉,位列九卿之一,官職與他的父親李瑤一樣,都是銀印青綬,但他可是京官,比地方天然高一級。
更何況‘衛尉’掌皇宮諸門屯兵,負責守衛皇宮,同時也可按律調度公家馬車,也是僅次于郎中令負責保衛皇帝的人。
王賁為侯,又任郎中令,掌殿中議論、賓贊、受奏事、宮廷宿衛之事,及主諸郎之在殿中侍危以及期門、羽林等禁衛軍,需信任之人擔任。
但王家父子權柄已經很重,因此讓他來擔任衛尉,負責屯兵守衛宮門,蒙武為內史,也是一種平衡,不會讓某一方勢力變大,無限擴張,從而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當然面對嬴政,他們本也就沒有其他心思,但沒有也需要平衡.
被嬴政如此信任,這也讓李信更加堅定努力為國開疆的心思,畢竟他李家可以說是秦國的官宦世家,祖父李崇為昔日的隴西太守,封南鄭公,夫君李瑤則是南郡太守。
從小出生在秦國公卿官僚之家,世受王恩,家族榮辱,與秦國綁定。
而六國雖滅,但周邊還有南越。北邊還有新崛起的匈奴,西邊還有許多狄夷。
只要秦國強盛,以大王的野心,自然不會滿足與現狀。
“蒙恬晉右更,任太仆,掌皇家車馬;屠睢任中尉……”
“其他諸將爵升三級……”
太仆同樣是九卿之一,掌皇帝的輿馬和馬政,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打仗所要用的馬匹,以及掌握著官府畜牧事務。
治粟內史掌國家財政、糧草;那太仆便是章國家畜牧業以及軍馬以及皇家的馬車,同樣是皇帝近臣。
王、蒙、李三大武勛家族相互牽制,形成秦國勛貴的平衡。
隨著所有人都按功封賞之后,頓時殿內氣氛也變得熱鬧起來,很快便有寺人上菜,舞姬、琴姬皆登場奏樂、起舞。
而大家也逐漸放開,開始暢飲,普天同慶,與君同樂。
一天下來,極為忙碌。
等宴會散去之后,即便以嬴政的體質也有了幾分疲憊,同時飲酒不少,人也微醺,直往后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