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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127.此去天涯無絕期,神人無功圣無名

  腦子是個好東西。

  所以,對于臥龍鳳雛而言,腦子都需要好好保養,能不動就不動,萬一傷到了怎么辦?

  兩女看到主人(盤古)那么努力,那么沉穩,也就放心了,深覺不曾所托非人。

  然而,鳳雛雖然不想動腦子,但身體卻很誠實。

  身為裙子里放著煲湯鍋、埋人鏟、實驗本、血囊袋、香料的小妖奴,鳳雛的每一天都活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勤勞之中。

  她正在努力地把所有剛形成的樹妖們送入芥子世界。

  夏極則以輪回里習得的特殊用法,在使用著白炎——羅睺吞日炎。

  “羅睺吞日,天地永夜,群妖狂舞,百鬼夜行”乃是他在第五次輪回里,在教會的某本教典里看到的有關羅睺的記載。

  那本教典隸屬于“異端裁判所”的“黑衣牧師”們,名為《斷罪之書》,其中記載著一部分有關十一曜里邪惡向的信息。

  而夏極正是從那《斷罪之書》里,推導并嘗試出了有關羅睺吞日炎的正確用法。

  羅睺,乃是十一曜中的四虛曜之一,對應日曜。

  之前夏極一直以為白天的時候,自己站在太陽下可以源源不斷地吸收大日真元,那時候才是最強的時候。

  其實,他錯了。

  羅睺在白天,只是在竊取日曜的光華,而且似乎是在永久性地竊取,并不是夏極之前所想的他在接受太陽的照耀。

  換句話說,如果給夏極足夠的時間...他能夠竊取極多太陽的光,從而使得大地的氣溫整體下降。

  仔細想來,這根本不可思議,但卻是真的...

  而到了晚上,才是羅睺最兇的時候。

  天地永夜之時,群妖狂舞,百鬼夜行...這就說明,羅睺是可以大批量的制造妖怪的,只不過需要在夜晚進行。

  “制造出妖魔”也正是羅睺吞日炎的一個作用,類似于第四境是妖所說的“烏”,道說的“術”,佛說的“法”...

  乃是三者之一。

  夏極仔細想過,

  紫火,乃是四境之后的第一術,其作用是高溫高控制性,能控制到如水流淌,可是卻不燒毀流過的東西。

  蒼白火焰,乃是四境之后的第二術,除了溫度的提升,作用就是制造妖魔了。

  而根據異端裁判所“黑衣牧師”的《斷罪之書》,羅睺乃是異端之中的大邪惡,大魔神,它的出現會吞噬天地里的一切光,讓人世沉淪入夜色。

  夏極猜測,等他用這真元達到四境上品后,形成的術很可能與這一條有關。

  簡而言之,

  異火第一術,是控火向。

  第二術,是特殊向。

  第三術,是天氣向。

  然而,

  制約芥子世界里的芥子太陽,夏極花費了八次輪回的時間,都沒有獲得有關那芥子太陽的半點信息。

  唯一的作用,他在之前的實驗里亦已明白,那就是“讓任何層次的小妖,直接一躍而成為大妖,但卻會耗盡潛能,而無法再提升”。

  或許,他可以用第二身繼續來嘗試吸收那芥子太陽的真元,看看能得到什么力量。

  諸多思緒里,

  不覺,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了。

  不知疲憊的忙碌里,數百個大妖層次的樹妖正在誕生。

  其中還有不少剛剛開啟靈智的。

  可謂,出生既巔峰。

  這些樹妖都很懵逼。

  說出去,別的樹都不敢信。

  昨天還是一棵老老實實的樹,今天就變成了一個全身“黑甲”,根須如觸手,枝丫如刀劍的小伙子小姑娘,然后生活在有老爹的溫暖大家庭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兄弟姐妹。

  樹妖們在芥子世界里好奇地邁開根須,在漫山遍野帶懸崖和地下的狂跑著。

  樹妖們總覺得自己能跑,真的很神奇啊。

  阿紫也沒閑著,她拿著畫筆,面前排著長長的黑甲樹妖隊伍。

  樹妖們喊著:

  “鳳雛姑娘,我”

  “我也要”

  “肚皮,肚皮”

  阿紫叉腰,用畫筆去沾著漆黑的墨汁,在樹妖們的肚皮上畫著黑色的太陽,黑色的陽光。

  一副又一副涂鴉般的畫,在樹妖們肚皮上顯出來,有一種學生在課本上寫名字的感覺,表示著“這些樹妖是家養的,隸屬于某個邪惡的勢力,你打了一個會來一堆,打了一堆會來BOSS,所以動手前請千萬考慮清楚了”。

  被畫了太陽的樹妖們都很開心,一個個跑開了。

  阿紫一邊畫,一邊盡著鳳雛的職責,口吐箴言,告誡著才誕生靈智的樹妖們:

  “要學會分享”

  “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不可以吃人”

  “四頭八臂的劍仙最帥了”

  “外面的世界很邪惡,你們還是孩子啊,一定要當心點”

  “要學會正當防衛”

  “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

  “除惡務盡”

  “你們的老爹永遠是對的”

  樹妖們只覺的鳳雛實乃天下最智慧又最好的生物,不僅給它們的肚皮畫太陽,還教它們好多知識,于是紛紛道謝,決定把這些話奉若圭臬。

  而在思索之中,樹妖們覺得自身的智力在不停地增加,同時對老爹的忠誠度更是從百分之一百,變成了百分之一千。

  另一邊...

  夏極也暫做休息了,

  即便有著強大的體魄做支撐,

  但短暫的休息還是必要的。

  他已變得從容。

  哪怕,天地將傾。

  哪怕,浩劫已至。

  他也一樣。

  巨大的身形縮回正常少年的形態,隨手一招,裹上白袍。

  盛夏的瀑布下,閃亮的水花飛如冰晶,沖去了夏天的熏熱,而使得此處涼爽無比。

  一個精致的茶點桌,正擺放在水邊陸地的草叢里。

  月光下,太上在吃夜宵。

  夏極坐到她身側。

  太上為他斟了杯紅茶,又多取了一些糕點。

  兩人默然無聲地吃了起來,享受著此時的美好生活。

  大片大片的月光,隨著漫山遍野的樹隙,投落在地上。

  山風里,斑駁的光影晃來晃去。

  太上偷偷瞄著夏極,看他的模樣,心底的石頭又放下了一塊。

  急躁,幾乎是每個年輕人的通病。

  受束于視野,而無法做出正確的行動,也是通病。

  但此時,她身邊這個人明明才二十出頭,卻偏偏無比的從容不迫,辦事有著極強的針對性,給人一種步步皆有深意的感覺。

  而哪怕面對醉生夢死宮魔女的狩獵,卻依然能夠云淡風輕地和她一起吃夜宵。

  她能感到,這股輕松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真正正的不慌不忙。

  魁梧如小山的體魄,浩然正氣與羅睺吞日炎的矛盾,諸多神秘,年輕,從容不迫...

  讓人相當有安全感呢。

  太上雙眼瞇地如天上的新月,心情愉悅地享用著夜宵。

  忽地,她想起了什么,問道:“對了,盤古,你不是喜歡喝酒嗎?”

  夏極悠閑地翹著腿,后仰著,肌肉滿滿的手臂盡頭捏著精致的小茶杯,他一邊品茶一邊道:“不喝了。”

  太上道:“我覺得你一夜之間,變了好多。”

  夏極笑道:“也許,你從沒看清我。”

  太上道:“老身還是很不理解,你為什么這么相信我?我是四方福地的人,而你竟然敢在我面前展露妖魔的一面...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夏極沒回答,只是笑了笑。

  太上覺得自己犯傻了。

  什么四方福地的人?

  四方福地里的每一個人,或是每一對人都幾乎代表著不同的觀念和勢力,哪有什么統一的標準。

  夜宵吃完,夏極心念一動。

  芥子沙直接將兩人吸入其中。

  太上瞬間出現在了一片靈草靈花的世界里。

  她之前就看到阿紫樹妖的突然出現突然消失,知道有一個什么地方,但沒想到居然是這么一個小世界。

  銀發女孩站在草地上,環顧著四周。

  她明白,從這一刻開始,她已經徹徹底底地和這位盤古綁定在一起了。

  盤古已經給了她最大的信任。

  她亦會還以最大的信任。

  不過,早在那一天這少年帶著浩然正氣來做客時,她已決定了。

  “這里...”太上細細感受著,然后仰起頭,看向了頭頂高懸的太陽。

  她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瞳孔收縮,慎重道,“那是...一顆眼睛?”

  她再一踏地面,看看四周,“好濃的死氣...這地下有一具尸體?什么樣的尸體,才能這么令土地如此肥沃,令靈氣如此充沛?”

  夏極隨意脫去外衣。

  太上已經習慣了他隨時隨地的脫衣服。

  緊接著,夏極身形變幻,一股黑甲般的光澤出現在他周身。

  “你認識這力量嗎?”

  太上仔細觀察著,良久搖搖頭,看向身側小山般的身影道:“盤古,你還沒發瘋嗎?”

  夏極知道她說什么,笑道:“至少你能判斷出這也是異火,而且還是不同于羅睺吞日炎的異火,對吧?”

  太上點點頭,如看怪物一樣看著夏極:“兩種異火,一種異氣...你居然還沒瘋...”

  夏極捏了捏雙拳,但體表的黑甲卻并沒有流動感,而是呈凝固之姿,“塑封”般烙印在他身外。

  事實上,這一幕他早就經歷過了。

  在輪回里,他已經展露過一次了。

  太上也和此時的反應一樣。

  而他也已經得到過答案了。

  這答案太上只給了他一小部分,更多的是他在幾次里輪回里,從諸多存在之處得到,然后匯總而成。

  事實上,

  第四境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

  這個過程的目的,是為了凝聚出通天川。

  九為極數,

  通天川自然也有九階。

  第四境的初品,中品,上品,分別對應著通天川的一階,二階,三階。

  每一階,都會提供“烏”、“術”、“法”之類的特殊力量。

  然而,就如夏極之前所感知的,任何一種“真元”,或是“異”頂多只能構建出“三階”的力量。

  在三階之后,就需要同類的其他力量,來構建四階,五階,六階了。

  而此時,利用普通真元達到四境上品的存在,根本就沒有資格再進入到下一輪了。

  只有一二三階以“異”構建的,才有資格繼續下去。

  繼續的關鍵,就在于獲得同類的異。

  此即:存異者,趨同。

  三種異火,或是異氣,異木,異金,異水,異土,理論上就可以凝聚出通天川,達到第五境,也真正的超脫人類的壽元極限。

  值得一提的是,一階二階三階和四五六,以及七八九在力量上并不是遞增的,而是平行的。

  只不過,獲得了多種力量,可以采取更豐富的作戰方式。

  之所以,第二身的“異火”沒有起作用,是因為夏極的異火第三階還沒構建完。

  而等構建完了,異火本身所帶來的影響很可能會吞噬人格,使得人格出現偏差。

  總而言之,你即便僥幸無比地踏過這通天之道的九階之后,你極可能性格大變...

  至于期間會發生什么,則沒有人知道了。

  當然,這只是這世界力量冰山一角的風貌。

  外物,則是占據著另一半的江山,這僅僅從夏極的“蓮”、“芥子世界”、“先天八卦鏡”等等就可以窺知一二...

  誰知道,這些他簽到所得的秘寶,不是這個世界原本就有的東西呢?

  至少截至目前為止,部分力量已經得到了證實,那是這世界力量的拼圖之一,而不是跳出了這個世界。

  尤其是夏極在第五次輪回時,見過了教會的科技后,更是如此覺得。

  他有僥幸窺視到教會諸多的頂級研究里,有一樣研究的編號就叫做——蓮。

  和他那直接通過因果斬殺敵人的二十秘寶之一,擁有著同樣的名字。

  這僅僅是巧合么?

  實在令人細思恐極。

  除此之外,醉生夢死宮魔女的夢境根本就不是功法能做到的,不朽宮魔的不朽之術與其說是功法不如說是某種祭拜、觀想...

  而太上因為觀想而被詛咒成了永遠停留于八歲的模樣,這豈不也是一種另類的“永葆青春”?

  莊魚說的那一句“真相...遠非如此”又是什么意思?

  如此種種,藏在歷史的陰影里,以至于世界看起來如同尋常一樣。

  在這個世界,

  如果你覺得自己境界高,就一定能戰勝境界低的,那就是一種帶著愚昧的傲慢。

  事實上,每個達到高境界的人,都不會這么想。

  夏極在八次輪回里,雖然未曾徹底深入,但著實見到了不少存在...

  那些存在,每一個都相當不簡單,都如同變態的怪物一樣,你若是想用“他們不過是某個境界的某一類人”去定義他們,那么...

  傲慢者,總會死的很快。

  正因如此,活著的怪物同時都還是“老奸巨猾”之輩。

  可即便如此,這些怪物都被籠罩在這個世界的神秘之下。

龍,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莊...是存在的  這仿如古老禁忌的嘶啞呢喃低語,每一個字都充斥著死亡扭曲的神秘,總在時刻提醒著極少數的知情人...

  祂們,一直都在。

  距離魔徒攻山還有一天時間。

  夏極趁著深夜,突破了魔徒,來到了山下的小鎮入口。

  午夜的月光鋪照出一條白色的路。

  他順著路,走到那熟悉的門前,敲響了門。

  未幾,

  窸窸窣窣的起床聲傳來,

  腳步聲漸近,

  然后門縫后突兀地出現了一顆眼睛。

  那視線觀察了下,看到來人,就打開了門。

  莊魚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依著門,雙瞳如是已經洞察了一切地笑看著門外。

  她似乎早已知道夏極為何而來。

  為何出現在這里。

  似乎知道下面會發生什么。

  任何可能都已在她的猜測之中。

  可即便猜到了,她卻還只是說:“輕點聲,娘剛睡了。”

  “這幾天娘”

  她話音還未落下,卻忽地被抱住了。

  那魁梧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少年擁抱了她。

  莊魚一愣,

  還以為夏極要對她進行攻擊,

  但她有恃無恐,因為死亡對她來說根本什么都不算,反倒是殺了她的夏極會顯得有點蠢。

  但一兩秒后,她明白了...這只是單純的擁抱。

  她徹底愣住了,

  之前所有的洞察都被打破。

  所有的猜測里偏偏沒有這一條。

  以至于,她身子僵住了。

  她剛想說話,

  耳邊又傳來一個字“姐”...

  莊魚一頭霧水,整個兒懵逼了。

  這根本不是她想到的后續。

  然而,她任由面前的少年抱著,奇異的是...她甚至能感到這種擁抱里不帶任何男女的情愫,而是一種純粹的親情。

  好像一對親姐弟久別重逢。

  莊魚雙手顫了顫,終究沒推開少年,但她心底卻充滿了一種復雜的情緒。

  怎么可能?

  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在明明知道她是鬼的情況下,還擁抱她,還叫她“姐”?

  莊魚思緒極快,轉瞬就反應過來,笑著輕聲道:“別以為你叫了我姐,我就會幫你,你若不值得,我就不會付出。”

  意料之中的氣急敗壞根本沒有,

  她聽到了一聲真誠的聲音:“魚兒姐,我...可能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如果我走了,你會照顧娘嗎?”

  莊魚愣了下,道:“會,這種難得的親情,我自己也很喜歡,所以會照顧她。”

  “等等,你叫我什么?”

  夏極沒回答,而是道:“那就可以了。”

  他其實早已知道答案,露出笑容,雙手又緊了緊,抱緊莊魚,輕聲道:“那...如果娘問起,你就說我去遠方斬妖除魔了。”

  莊魚只覺至今為止她的所有想法全部出了錯,訥訥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竟然讓她捉摸不透。

  這根本是不可思議的事。

  她可是魔女啊!

  從來只有她讓人捉摸不透。

  下一秒,夏極松開了她的手,一把把她拉了出來,又輕輕關上門。

  莊魚茫然道:“你要干什么?”

  夏極笑道:“讓你見見我最引以為豪的東西。”

  莊魚美目大瞪。

  什么?!

  男人最引以為豪的東西?

  是名?

  是利?

  是肌肉?

  還是...咳咳咳咳...

  莊魚花容失色,旋即霞飛雙頰。

  好刺激啊。

  片刻后。

  凌晨的月光下,潺潺的溪流沖刷去盛夏的炎熱。

  莊魚坐在這溪邊,脫去了十方靴。

  晶瑩的小腿,雪白的足面,玉露似的足趾點入溪流里。

  她古怪地看向身側...

  那魁梧如小山般的男人透著一種沉穩無比的氣魄,這氣魄和上次見他有極大的不同...

  好似,這男人不過寥寥數日,便洗盡鉛華,產生了蛻變。

  以至于,他不演不作,坦坦蕩蕩,卻給人一種很舒心與很靠得住的感覺。

  而這男人居然正在...

  烤魚。

  莊魚喊道:“喂...你還能有點追求呀,最引以為豪的東西就是烤魚嗎?”

  夏極笑道:“姐,我烤的味道可能一般。”

  雖說聽過不知多少遍各種各樣的稱號,但在這種直面本體的喊“姐”,莊魚還真是很稀罕...

  這男人是在喊真正的她“姐”,而不是喊她的假身份。

  莊魚全身顫抖了一下,如觸電一般。

  夏極奇道:“山夜雖寒,但你還不至于冷吧?”

  莊魚愣了下,忽然胸口起伏起來,

  緊接著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她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甚至笑的仿是肚子疼而捂住了肚子。

  “哎喲,哎喲...你是傻子嗎?”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你又知道你現在該做什么嗎?”

  夏極不以為意,笑道:“知道啊...娘說過讓我們姐弟好好相處,而做弟弟的即將遠行,在遠行之前來展露一下手藝,為姐姐做一頓烤魚,不該么?”

  莊魚跳起身來,赤足踩踏在軟軟的草地上,指著他問:“你是不是想讓我幫忙?讓我幫你去解武當之圍?讓我告訴你該如何做?讓我...”

  她的話被打斷了。

  夏極搖了搖頭。

  莊魚道:“我明白了,你欲擒故縱,想打親情牌,然后讓我主動幫忙,因為你覺得親情在交易天平上也可以具有價值...而對我這種孤獨的魔女來說,真正的親情實在很珍貴,你抓住了我的弱點。

  但是我告訴你,你的這些想法,我都清楚,你做的很棒,比之前有進步,但是我是知道的,把一個魔女當做親人,這是何其可笑的想法,你就算自我催眠一時,也...”

  她的話又被打斷了。

  夏極抬起一串兒烤的金黃的魚,道:“熟了。”

  莊魚頓時停下長篇大幅的說話,“哦”了聲,接過魚吃了起來。

  說實話,這魚沒那么好吃,如果她來做,會做的更好。

  但此時的感覺就很特別。

  她還是安靜地吃著。

  夏極坐到她身邊,一邊吃烤魚一邊道:“我小時候會隨著鎮上的獵戶來這里打獵,那時候...這世道還沒這么亂,幾乎看不到什么妖怪,而因為在武當山腳下的緣故,盜賊也沒有。”

  莊魚道:“很正常。”

  夏極繼續說著他小時候的事,就如一個久未相認的姐弟在說著感情上的事。

  然而,事實是,在第六次輪回時,他已經幾乎把莊魚的過去給問清楚了,除了本體之外,他知道了許多事。

  譬如魔女也曾經有過正常人的時候。

  而因為無法進入第四境的限制,使得她們不會也不可能被“異”影響。

  所以,她們會感受到強烈的屬于人的孤獨感。

  在最初的時候,她們還會通過謊言構建的一重重身份去體驗人間的感情。

  但,一旦這謊言被戳破,別人對她們剩下的只有強烈的恐懼感。

  她們已經習慣了...

  而在漫長至極的時光里,她們擁有了新的生活方式,也徹底習慣了成為禁忌,對于生死徹底地失去了知覺。

  若是換一個角度,這豈非是一種詛咒?

  他此時之所以說自己的過去,就是在完成等價的交換。

  我知你過去,現在你也知道我了。

  莊魚一開始還挑刺,但很快...她感受到了身側男子的真誠。

  于是,她什么都不說了。

  魔女給人謊言。

  但她自己又何嘗不需要謊言?

  可是,她們太敏感,太聰明,以至于能夠一眼看破所有謊言。

  謊言若被看破了,又如何投入感情?

  現在,她已經觀察了好多次了...面前這個男人居然沒有說謊?

  莊魚已經無語了。

  但卻又很享受。

  這溫暖的聲音包裹著她心底深藏的孤獨,讓她有些貪戀。

  但再美好的時光,也會過去。

  凌晨的天邊呈現出灰蒙蒙的色澤。

  這是黑夜和黎明的交界時。

  夏極站起身道:“魚兒姐,辛苦你了。”

  “不辛苦。”

  莊魚露出笑,然后忽然道,“這局,遠比你看到的更艱險,你破不了,沒人破得了,這是魔女的狩獵。

  而我真的沒有辦法幫你,魔之間是不可以內斗的,除非你能夠做到用體內的魔火壓住浩然正氣。”

  “魚兒姐...”

  她的聲音再度被打斷。

  莊魚挑眉,“嗯?”

  她看到了那男子露出陽光的笑。

  “再見了。”

  “你”

  魔女平生第一次產生了挽留的想法,這想法讓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在這幾個猶豫之間,那小山般魁梧的身影已經只剩下背影了。

  他的背影,在光明和黑暗之間。

  踏著夜色,走向黎明,漸去漸遠漸不見。

  “解決問題有三個方法。

  第一,問題本身,包括制造更大的問題,讓原本的問題不再是問題。

  第二,解決出問題的人。

  如果都做不到,那么...

  就只剩下第三個方法。

  那就是,解決被出問題的人。”

  夏極走在山野之間。

  “魔女本身強嗎?”

  “不強。”

  “因為她們無處不在,因為她們本體無跡可尋。”

  “可即便如此,她們還是會被追尋因果而殺死。”

  “但因果殺法,乃是秘寶功效...乃是至強的殺伐之術。”

  “若是沒有重量,就不可被稱量。”

  “若是從不存在,就不會被殺死。”

  “若是沒有因果,便是蓮也無效。”

  小山般的黑影于林間穿梭,很快來到了武當山太極宮。

  紫霄宮里,燈火亮著,隱約可見真武大帝玉像下諸多持劍抓比的道士道姑身影。

  此時,黎明已起...

  即便被魔徒包圍,即便已經死了不少人。

  但飯還是要吃的。

  擔任火夫與廚子的掌燭道士急忙去膳食房了,

  而大師兄玉鶴子若有所感,走出了紫霄宮。

  這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又有著鄉土氣息的道士疑惑地看著四周,忽地...他看到一道黑影閃過。

  玉鶴子一驚,正要說話,耳中卻傳來傳音。

  “師兄,是我。”

  玉鶴子愣了下,辨出是小師弟的聲音,急忙隨那黑影而去。

  幾個起落之間,已經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墻垣間。

  而屋檐下那白袍的身影不是清泉子又是誰?

  玉鶴子走上前,奇道:“師弟...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夏極從袖中遞出一張紙,道:“大師兄,師父出關,或是掌教歸來,請把這信轉呈。”

  他毫無避諱,信紙甚至曾封入信封。

  玉鶴子咳嗽了下道:“師弟啊,不是師兄說你,你這傳信也太隨意了吧...師兄告訴你,就算不打開,師兄只要瞄一眼紙張的背后,就能猜到你寫了啥。”

  夏極笑道:“那寫了啥?”

  大師兄收起信紙,放入袖中,念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

  念完之后,

  他愣了下,“師弟...你就寫這東西?啥意思?這是啥意思?師弟,你打什么啞謎...”

  但是,夏極沒說話,而是往后退了兩步,然后向著大師兄微微欠身,溫和道:“師兄,承蒙關照了。”

  “不是,清泉子...”

  大師兄話還沒說完,那白袍身影已經鍍染了一層浩然正氣,然后化作光電飛快遠去,不見。

  “清泉子!”

  “清泉子!!!”

  大師兄追喊著。

  但他哪里趕得上有浩然正氣這種超頂級BUFF加持的夏極?

  玉鶴子才跑開,在墻角后,卻有一道黑影走了出來,口中重復念叨著:“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

  似乎...是一篇道藏里的內容。

  有什么深意?”

  黑影正是張柏,是三師兄云游小隊里的一員。

  天色漸晚,距離魔徒攻山的時間僅剩一個多時辰了。

  夏極坐在精致的甜點桌邊,和蘇太上一起喝著茶。

  蘇太上道:“我這茶都是百年前的茶了,百年前最好的茶產自白云山莊,現在也不知在哪兒了。”

  夏極知道她只是需要一個傾聽者,便只是喝著茶。

  相比這邊的悠閑,

  “鳳雛”阿紫就忙壞了。

  “一隊樹妖到位了嗎?!”

  “二隊,二隊保持隊形!”

  “三隊四隊五隊六隊七隊八隊九隊呢?都到現場了嗎?”

  “大家注意啦,今天雖然是初次出戰,可是我們不能失敗!還記得我告訴你們的話嘛”

  “記得”,樹妖們齊聲喊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臥龍”蘇太上前輩忍不住瞪大眼看過去,“等等...這是什么意思?前面的話和后面的話,以及現在的局勢老身都明白...可是,為何無法把這句話聯系上呢?會否說錯了?”

  阿紫捏了捏小拳頭道:“大家說的不錯!加油!”

  蘇太上:...

  她眼中閃過一抹慎重的光芒:“真不愧是鳳雛。”

  再一側頭,卻見盤古穩到極點地坐在邊上。

  如一座鎮壓在大地上的巍峨神山,讓人無比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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